大龍跟哈德門摸不清楚我的底細,我又摸不清很多人的底細,這叫一報還一報,而且,這個道人很普通的一句話,就讓我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他說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在這個時候,我的智商很明顯的不夠用了。
“知道,可是,他還是讓我來了。”我只能如實的回答道。
“好大的架子,莫非,我老頭子,就不值得他跑一趟?”老人哼道。
“主要是他現在有事兒,走不脫,是真的脫不開身,仙長您放心,我是帶著誠意來的,有什麼要求,您儘管提。”我道。
這個老頭從身後抽出一個旱菸袋子,點上,吧嗒吧嗒的抽上幾口,笑道:“誠意?加官進爵?還是榮華富貴?說來我老頭子聽聽。”
我張開嘴,啞口無言。——我似乎是說錯了什麼話,但是這並不怪我,因為這次來,看似是一場談判不假,我卻壓根兒就不知道對方想要什麼。我能許諾給人家的,都是俗世的東西,對待這個可以讓我們踏鶴遊的仙人,我真說我可以給你錢,那反倒是辱沒了仙家威嚴。
看著我的啞口無言,老農再次冷哼了一聲:“小娃娃信口雌黃,你可知道你上龍虎,找我所謂何事?我看姓宋的根本就是不敢來,所以讓你來送死!”
我張開嘴,繼續無話可說,尼瑪,你讓我說什麼?a讓我來江西,這話說的實在是太過籠統,以我的本事,能猜到上龍虎山訪仙人已經是極致了,至於說是為某人求長生,那完全是我的臆測。
“仙人應該知我所為何事,但求仙長務必幫忙。”我作揖道。
他依舊抽著煙,雙眼半迷離。
“我想宋知命應該不敢說隨便就指派一個人來,你既然來了,就應該知道張天師這個張字代表了什麼。我現在懷疑的是,宋知命哪裡來的自信,知道我們會肯幫忙?生死天命輪迴,他非要逆天而行,真不怕遭了報應?小娃娃我問你,你認為你們的老大宋知命,是對是錯?”老農看似隨意的問道。
我知道,這句看似隨意的問話,是一個考驗。這個問題,甚至能關乎我此行的成敗,全身開始滲出冷汗。最終,我緊握著拳頭,盯著這個老農道:“是非對錯交與後人評,此時此舉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我認為,這句話,是我可以想到的,最好的回答。也是對a所做的事兒,我的真實評價。
老農輕輕的唸叨了幾句,滿滿的一臉笑意,我一看就知道有戲,這似乎是對我這個咬文嚼字的回答相當的滿意。而後他點了點頭,道:“你留下,剩下兩個小友暫避。”
重頭戲來了!——哈德門跟大龍看了看我,我點了點頭,這人真要對我不利的話,再多幾個他們都沒有用。
等他們兩個退出小院,老農指了指旁邊的一個小凳子,道:“坐下說,小夥子膽識不錯。”
我畢恭畢敬的道:“是仙長平易近人。”
他沒接我的廢話,繼續抽著菸袋,道:“這一界是個好地方,所以我們這一支,留在了這裡,你看龍虎山,這龍盤虎踞的氣勢,絕對是世間少有的好地方。”
“因為張字的原因,所以歷史上的龍虎山,一般都被冠上了世俗的標籤,無數的文人墨客都批龍虎山多俗氣少仙氣,甚至是權力階層的工具,走狗。”
“這些都無所謂,逍遙人逍遙遊,遊天地之間,再說了,龍虎山在歷次朝代交替之中,的確是起了作用,被罵以氣運亂天下,本也是事實。”
“當然,我知道,我跟你說這些,你也不懂。那我就跟你說一下吳三省,前一段時間,他的確來過。”
“這麼多年了,都有人追尋著這個秘密,但是都沒有如此的執著,越來越多的東西被揭開,也越來越多的東西瞞不住了,破四舊無異於焚書坑儒,他給龍虎山留了一絲生氣,好做人情,其實根本不必,就算不留,有些事情,也插手不得。”
“宋知命所想,吳三省所求,皆不為過,人各有志勉強不得,所以我其實挺欣賞這兩個後生。就是怕他們啊,越陷越深。這次吳三省來陳述利害,他知宋知命會來,如同宋知命知他會來一樣,所以當吳三省來的時候,我就知道,這次宋知命肯定棋差一招,小傢伙兒,告訴我,這一次,你跟著宋知命,看到了什麼?”他在說了半天我聽不懂的話之後,忽然問了我一句。
“荒島,無數的鬼嬰,雙魚玉佩。”我道。
“扯來扯去,又扯到了這上面,也怪不得宋知命慌慌張張的讓你過來,事情一旦陷入這件事兒中,必然會越發的混沌不清楚。雙魚玉佩,道教陰陽眼雙魚,小傢伙兒,你轉告宋知命,這一切皆有因果循環。”
“罷了,宋知命也是聰明人,他既然此次在知道被吳三省算計之後,沒有立即返回,應該也發現了其實殊途同歸。只是時間緊迫罷了。”老農道。
他說的話,我壓根兒就不怎麼理解的透,只能大概的猜一下,莫非是說,其實雙魚玉佩這個秘密,其實跟那個所謂的空間斷層之間,有著聯繫,這兩個秘密之間,有著共同點?
老農說完這句之後,不再說話,我也不知道如何遞腔。過了一會兒,他又裝了一袋煙,我這才想起來我口袋裡也有煙,趕緊掏出來,抽出一根兒,遞給這個煙癮也奇大的老頭道:“仙長,抽這個嚐嚐。”
他沒有拒絕,接了過去,看了看我,輕笑道:“小友,拋卻宋知命,你以普通百姓身份,告訴我,宋知命此舉,你可贊同?讓他再活,是你想看到的?”
這句話我根本就不用考慮什麼,那個老人在民間的聲望地位,我相信大家都不會有任何的怨言和異議,本來那十年,是我心中的一個疤,可是在經歷了上一次跟他在海上的交談之後,我慢慢的理解了那個老人,和他長遠的計劃和決心。
十年雖浩蕩曲折,中間的太多,是因為外力條件使然,並非是誰都可以完美的控制一盤棋。
“我願意。”我道。
“忘了他的錯誤否?”老農笑問。
“若十年為循環,若人人銘記十年,無人敢亂紀,任何的事情都有兩面性,我相信以仙長的眼光,應該不會看不出,此時亂中有綱,若此思想意識鞏固穩定,才能真正的長治久安。這也是宋知命所看到的,所想要的。這場亂,仙長應該不能否認,最害怕的是誰吧?最想阻止的是誰吧?這其實就是一場公共監督與權力階層的對抗,若是實施過程中沒有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當然這些是無法避免的人性瑕疵。此時之所以亂,是因為把很多醜惡的東西擺到了檯面上,用來批判,小子愚鈍,也能看出,若干年後,權力階層必然百般的遮攔,掩蓋這些年於法制人治的功績,因為有些東西,是他們懼怕的,仙長可以想象一下,若天下人皆有十年之意識,之權利。加以控制和完善,天下會是何光景?”我道。
“你到底想說什麼?”老農把玩著手裡的煙,緩緩的問道。
“所以,他需要時間,懇請仙長成全。”我站起來,作揖道。我所說的話,本來很多,是我之前一知半解的,我比較懶,又不想去動腦袋思考,此時在這個老農的威壓下,為了說服他,我不得不去想,越想,越感覺a的意識,是何等的壯闊波瀾,我本來所反感的東西中,到底隱藏了多少的良苦用心。
此時,我終於理解我當時的疑惑。——賢明如他,怎麼會做出如此荒謬之決定,賢明如他身邊的人,為何不阻止?
“時間?”老農笑了笑。站起身道:“你跟我來。”
我跟著老農,來到了他的那間茅舍之後,看到了一方池塘,池塘之中,與他的菜園完全不同的光景,仙氣縈繞蒸騰,而池水之中,長著九株血色的蓮花。
是我在之前,屢次見到的蓮花。
“當年祖師移植血蓮十株,這些東西是什麼,我也不知道,長期久往,龍虎山就稱之為氣運蓮,是龍虎山安教之根本,與人為善,行善佈施,眾生念力加持,都可助此蓮之生長。”
“祖師當年贈與了宋知命一株,送了他一場天大的機緣,我本來以為,他只是單純的欣賞宋知命這個小傢伙兒,現在想來,其實一直以來,祖師已經告訴了我他的選擇。吳三省多次請求,祖師何曾答應過?”
“龍虎山確實有一秘法,可續命,但是張家,也非仙人,這世間太多的隱秘,比張家參透的人多了去了,誰可自稱仙人?此法成敗參半,代價卻是極大,所以我一直猶豫不決,希望小友海涵。”老農道。
“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都請仙長幫忙,有什麼需要的,儘管提。”我一看老頭似乎要幫忙了,趕緊趁熱打鐵。
“代價?此法傷天合違天道,所以宋知命不敢來,成敗與否,池中蓮花皆要凋零,你認為的代價,就是賭掉龍虎山千年氣運。長生,你當真以為那麼簡單?”老農道。
我站在了原地,看著池中的蓮花,不敢在說話。——有些事兒,對別人的損傷太大。我倒是不好說什麼了,一個成敗參半的賭局,我能拿什麼理由來說服他們來陪我豪賭?
“不用害怕,龍虎山俗了千年了,這一次不想再俗,你說的有道理,不假,卻跟我無關。祖師應該告訴過你們,人間事人間了,就是擺明了龍虎山的態度,可是宋知命走了一步好棋,他讓你來了,你這什麼都不懂的傻小子,以無心對有心,卻偏偏讓我不忍傷你赤子之心。”
“一句話替我轉告宋知命,為天下百姓謀,須知天下百姓何求。”
“這一次,我賭,不為其他,為你這根菸,這是我接你之饋贈,道法自然,貧道不想欠下因果,卻無力償還,只能滿足你的要求。”
“此次之後,不管成敗,爾等所有人,誰都不能踏龍虎山半步。”
“持此煙槍,找當代掌門,他知道該怎麼做。”
老農一揮手。我只感覺眼前一黑,再次醒轉過來,我跟大龍和哈德門同時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
此時我們三個,還在觀志之前,身後,熙熙攘攘的遊客依舊在。
我的手中,拿著一直煙槍,告訴我,剛才的一切似夢卻非夢。
此法,大夢有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