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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四章 蛇沼鬼城

    兩分鐘後,阿寧停止了呼吸,在我懷裡死去了。凌亂的短髮中俏麗的讓人捉摸不透的臉龐凝固著一個驚訝的表情,我們圍著她,直到她最後斷氣,靜下來,時間好像凝固了一樣。

    突然間我感覺一切都停止了,心中悲切,想哭又哭不出來,胸口像是被什麼堵住了。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

    一路上過來雖然危險重重,我也預料到了有人會出事,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女人會死,而且死的這麼容易,這麼突然。事情毫無徵兆,就這麼發生了,然後剛才還在說話的人,一下就這麼死了。而且是真的死了,我們連救的機會都沒有。

    我一開始還不相信我眼前的情形,以為自己在做夢,這個女人怎麼可能會死呢?她是如此強悍,豔麗而狡猾,外表柔弱卻有堅強如鐵的內心,雖然我並不喜歡她,但是我由衷的佩服她。如果要死的話,這裡所有人都比我強,最容易死的應該是我才對。

    可是她確實是死了,就在我的面前,這麼容易的,真真切切的,隨隨便便的死去了。

    我一下子有了一種被打回原形的感覺,一次次的事情,雖然都是危險重重,但是我們幾個人都闖了過來,就連在秦嶺我一個人出去,也勉強活著回來了。我一度認為在這些事情之後,我們這樣的人已經非常厲害了,有著相當的經驗,只要我們幾個人在一起,雖然會遇到危險,但是大部分都能應付,就算要死,也應該是死在古墓裡最危險的地方。但是現在,阿寧就這樣輕易的死在了一條蛇上。我突然就意識到,不對,人本來就是脆弱的動物,不管是悶油瓶、潘子,還是我,在這種地方,要死照樣是死,身手再好,經驗再豐富也沒有用。

    這就是現實的法則,不是小說或者電影裡的情節,只要碰上這種事情,我們都會死,就算是悶油瓶,如果站在瀑布邊上,剛才肯定也死了!

    我抬起頭看前面茂密的叢林,一下子就感覺到無比的恐懼和絕望。那一瞬間我簡直想拔腿而逃,什麼都不管,逃離這個地方。

    這個時候天終於亮了,陽光從峽谷的一邊照了下來,四周都亮了起來,前面水氣騰騰,瀑布濺起的水幕在陽光的照射下,形成了一團籠罩在茂密雨林上空的白色薄霧。

    美景依舊,美人卻不在了。

    潘子是個看破生死的人,此時雖然也是一臉可惜之色,但是比我們從容多了,只是受了重傷,也說不出太多話來,就對我們道,這是意外,雖然很突然,我們也必須接受,這裡不知道還有沒有那種蛇的同類,不宜久留,我們還是走吧,找個乾淨點的地方再想辦法。

    我想起悶油瓶剛才殺了那條雞冠蛇,心中也多了些惻然,轉頭去看浮在水面上的蛇屍,卻發現屍體不見了。這種蛇據說會對殺死同類的東西報仇,然而不死不休,詭異異常,待在這裡確實有危險,想起阿寧的慘狀,也待不下去了。

    一時之間也不忍心將阿寧的屍體丟在這裡,我就背了起來,胖子扶起潘子,幾個人不敢再往叢林裡去,就沿著峽谷的邊緣,蹚水前進。

    誰都不可能聊天了,胖子也沒法唱山歌了,我甚至都不知道為什麼還要往前走。腦子裡一片空白。

    深一腳,淺一腳,恍惚的往前走了十幾分鍾,卻一直無法找到乾燥的地方讓我們休息。日頭越來越高,昨夜大雨的涼爽一下就沒了,所有人都到達了極限,太累了,一個晚上的奔襲,搏鬥,爬樹,死亡,逃生,就是鐵人也沒力氣了,更要命的是,隨著溫度的升高,這裡的溼度變的很大,胖子最受不了這個,喘的要命,最後都變成潘子在扶他。

    正在想著要不要提出來就地休息算了的時候,突然前面的峽谷出現了一個向下的坡度,地上的雨水溪流變得很急,朝著坡下流去,我們小心翼翼的蹚著溪流而下,只下到坡度的最下面,就看到峽谷的出口出現在我們面前。

    外面樹木稀疏起來,全是一片黑沼,足有兩百多米,然後又慢慢的開始茂密起來,後面就是一大片泡在沼澤中的水生雨林,都是不高但是長勢極度茂盛的水生樹類,盤根錯節,深不可測。

    我們都面面相覷,一種宿命的感覺傳來,原來到所謂峽谷的出口,昨天晚上我們只剩下這十幾分鐘的路程了,而我們竟然選擇了停下來,如果當時堅持走下去,可能結果就完全不同了。

    再往前走了幾步,來到了沼澤的邊緣,從這裡看沼澤,視野有限,並不像我們在外面山谷的頂端看到的那麼遼闊。如果不是沿著山壁在走,也不知道已經出了山谷了,前方還是一片密林,感覺只不過是峽谷的延續。當然區別還是有的,腳下越走就覺得不對,水越來越深,而且地下的汙泥也越來越站不住。

    好在沼澤的淺處,有一塊很大的平坦石頭,很突兀的突起在沼澤上,沒有給水淹沒。我們很奇怪怎麼會有這麼大的一塊石頭在這裡,小心翼翼的蹚水過去,爬了上去,才發現這塊巨大的石頭上雕刻著複雜的裝飾紋路,而且在水下有一個非常巨大的影子,似乎是好幾座並排的大型的雕像的一部分。

    這裡是西王母城的一個入口,西王母是西域之王,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西域的絕對精神領袖,那麼西王母之城的入口自然不會太寒酸,也許這是一座當時的石雕,或是是這裡城防建築上的雕像,用來給往來的使節以精神上的威懾,當然這麼多年後,這種雕像在雨水的沖刷下自然不可能保存。

    我乍一看石頭上的古老紋路,就感覺和吳哥窟的那種很像,仔細看才發現並不是高棉佛教的紋路,而是因為這塊石頭也給風吹雨打得發黑發灰,看起來特別的古老和神秘。

    正想著如果這裡有一座倒塌的雕像,那麼是否沼澤下面還有其他的遺蹟,就聽到胖子招呼了一聲,讓我們看他那邊。

    我們轉頭看去,只見在陽光下,前方的黑沼比較深的地方,現出了密密麻麻的巨大的黑影,似乎沉著什麼東西,看上去似乎是石頭,有些就完全在水下。我和悶油瓶用望遠鏡一看,才驚訝的發現,在沼澤水下的影子,似乎全部都是一座座殘垣斷壁,一直連綿到沼澤的中心去。

    西王母的古城的廢墟,竟然是被埋在了這沼澤之下的。

    “這座山谷之中應該有一座十分繁茂的古城,西王母國瓦解之後,古城荒廢了,排水系統崩潰,地下水上湧,加上帶著泥沙汙泥的雨水幾千年的倒灌,把整座城市淹在了水下。看來西王母城的規模很大,我們現在看到的只是鳳毛麟角。”悶油瓶淡淡道。

    我也有一些駭然,古城給水淹沒這種事情倒是比較常見,這片沼澤其實絕對面積不大,當時的古城竟然已經發展到這座盆地的邊緣,說明當時的文明已經到了鼎盛時期。但是這麼說來的話,西王母宮,啟不是也在水下的汙泥裡了,我們如何進入呢。

    不過,想起文錦的筆記,這篇沼澤形成了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她的隊伍中,霍玲就進入了西王母宮,也是在大雨之後,那麼應該是有辦法進去的,只是我們還沒有到達那種境況而已。

    石頭上相對乾燥,我將阿寧的屍體放下,幾個人都筋疲力盡,坐下來休息。

    把衣服脫掉,鋪在石頭上曬,胖子想打起無煙爐,可是翻遍了行李卻一隻也找不到,看樣子昨天晚上混亂的時候掉光了,沒法生火,就用燃料罐頭上的燈棉湊合。意料之外的是,這裡的沼澤竟然是鹹水,看樣子有附近的大型鹽沼的水系聯通,萬幸雨水從峽谷沖刷下來,口子上基本上沒有味道,不然我們可能連喝水都成問題。我先放了幾片消毒片煮了點茶水喝。然後打水清洗自己的身體。

    渾身在水裡泡了一個晚上,身上的皮都起皺了,鞋子脫掉,腳全泡白了,一扣就掉皮,就算我扣緊了鞋幫,脫了襪子之後腳上還是能看到小小的類似於螞蟥的東西吸在腳上,拿匕首燙死。挑到眼前來看,也看不出是什麼蟲子。

    不過,如果沼澤裡是鹹水的話,昆蟲的數量應該相對少一點,至少這裡不太可能有鹹水螞蟥,這對於我們進入沼澤深處來說,是一個大好消息。

    潘子遞給我他的煙,說這是土煙,他分別的時候問扎西要的,能怯溼。這裡這種潮溼法,一個星期人就泡壞了,抽幾口頂著,免得老了連路也走不了。

    我接過來吸起來,煙是包在塑料袋裡的,不過經過昨天晚上這樣的折騰,也潮了,吸了幾口嗆的要命,眼淚直流,不過確實挺有感覺,也不知道是生理上的還是心理上,抽起來感覺腦子清醒了不少,疲勞一下子不這麼明顯了。

    胖子也問他要,潘子掐了半根給他。他點起來幾口就沒了,又要潘子就不給了。這時候我們看到悶油瓶不吭聲,看著一邊的沼澤若有所思,潘子大概感覺少他一個不好意思,就也遞了半根給他。我本以為他不會接,沒想到他也接了過來,只不過沒點上,而是放進嘴巴里嚼了起來。

    “我靠,小哥你不會抽就別糟蹋東西。”胖子抗議,“這東西不是用來吃的。”

    “你懂個屁,吃煙草比吸帶勁多了,在雲南和緬甸多的是人嚼。”潘子道,不過說完也覺得納悶,就看向悶油瓶:“不過看小哥你不像老煙槍啊?怎麼知道嚼菸葉子?你跑過船?”

    悶油瓶搖頭,嚼了幾口就把菸草吐在自己的手上塗抹手心的傷口。我瞄了一眼,只見他手心的皮肉發白翻起,雖然沒有流血,但是顯然這裡的高溫也使得傷口很難癒合,塗抹完後他看了眼潘子,潘子用懷疑和不信任的眼光盯著他,但是他還是沒有任何表示,又轉頭去看一邊的沼澤,不再理會我們。

    這樣的局面我們也習慣了,悶油瓶對於自己的情況,似乎諱莫如深,但是我明白,這些問題有很大的一部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憑空出現的一個人,沒有過去,沒有將來,似乎和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的聯繫”,這是他對他自己的評價,偶爾想想真的十分的貼切。

    脫的光溜溜的,加上身上水份的蒸發,感覺到一絲的舒適,覺得緩了一點過來,胖子就拿出壓縮的肉乾給我們吃,我們就著茶水一頓大嚼,也不知道是什麼味道,總之把肚子填滿了。肚子一飽就犯困,於是潘子用揹包和裡面的東西搭起一個遮擋陽光的地方,他放哨,我們幾個縮了進去。大家都心知肚明,進入沼澤之後可能再也沒有機會休息了,現在有囫圇覺睡就是種福利了,也沒有什麼多餘的想法,一躺下,眼睛幾乎是一黑,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天昏地暗,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卻發現四周一片漆黑,渾身黏糊糊的,揉了揉眼睛一看,發現竟然天黑了,而且又下雨了。潘子在一邊倒在行李上,也睡著了,胖子在我邊上,打著呼嚕,悶油瓶臉朝內也睡的很深。

    遠處的燃料罐頭還燃燒著,不過給雨水打的發藍,也照不出多遠。我拿出風燈把火苗點上,然後想把其他幾個人都叫醒,這個時候卻發現了有點不對勁。

    原來一邊裹著阿寧屍體的睡袋,不知道什麼時候給人打開了,阿寧的上半身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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