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笑著最後把裝備理了一遍,我振奮了一下精神,開始順著已經不再湍急的水流往前。
接下來,是在黑暗里長時間跋涉,雖然一個人在那片地下河裡往深處前進的過程讓我毛骨悚然,甚至一度產生了各種幻覺,但我已經走過了一遍,這裡就不贅述了。
一路上,我能走的地方走,不能走的地方順水漂流,兩天後,來到了蓄水囊處。
我們之前在蓄水囊底部發現過一道鐵門,之後上游發大水,我們在逃命的歸途被老貓的衝鋒舟從這裡送到了洞頂的岔洞裡。這個地方是一個坎,我找到了當時躲藏的大石,爬上去升上篝火休息——第一次休息。
可即使兩天沒有睡覺,我這時也睡不著,我最擔心的是能不能趕上他們,畢竟這麼長的時間裡,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我腦子裡一遍一遍地回憶之前經歷過的所有事情,想著袁喜樂是不是真的可能是裝瘋。
我真的無法肯定,因為我從來沒有接觸過瘋子,事實上是不是真瘋很難界定,不然古代那些演義裡,那些韜光養晦的人也不會動不動裝瘋。
不管她瘋沒瘋,她給我看那面牆上的字,就是一種提示,一定是有人告訴她要給我看那幾個字。但是,當時我們兩個人單獨相處,她如果沒有瘋的話,有必要在我面前繼續裝瘋嗎?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或者她是怕我不相信,試想她當時和我說這些,我絕對會認為和“影子裡有鬼”一樣,一定是另外一種瘋話。不過,也有可能她真的瘋了,但她記得這件事情,並且非常僥倖地傳遞了這個信息。
這件其實對我來說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他孃的現在看來竟然有無限種可能性。真相只有到了那裡才能知道。
真希望,她沒有瘋。
我在暗自祈禱中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醒來以後繼續,我爬上石壁到達頂部的洞口。因為水位下降,這裡的一切都露了出來,水只沒到膝蓋處,我看到了當時我們在水下看到的戰鬥機殘骸和鐵軌全都露出了水面。緊接著,我看到了前面的水泥架子。
那是落水洞發電站,之前的時間裡,我們和老唐就在這裡第一次分開。
我遠遠地看到了篝火和帳篷,心說果然和我預料的沒錯,倖存的人,都會在這裡被擱淺。
這時我反倒不敢上去,我在想,我應該以一個怎樣的方式介入進去,是暗地裡先觀察環境,還是直接現身?如果要讓袁喜樂為我留下提示,我必然要和她再次見面,並且取得她的信任。但是,以我知道的結果來看,這些人的屍體散佈在大壩的各種位置,很多都是被槍殺的,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恐怕不是那麼簡單。而且,敵特還在其中,我看不出是誰,如果暴露自己,好像不太妙。
我不清楚自己應該怎麼做,只能先躲起來,這時我仔細看著篝火能照亮的範圍,忽然發現帳篷的四周沒有人,篝火不是旺盛的狀態。
我們在洞裡都是露天睡地鋪的,有帳篷是因為有女性隊員,她們換衣服和睡覺需要避諱。我不知道帳篷裡有沒有人,但外面一個人都沒見到,這看起來有問題。
我小心翼翼地從水裡潛過去,來到水泥架子下,聽著帳篷的動靜,卻發現一點聲音也沒有。
我覺得有點不對,即使他們都睡了,也不可能安靜成這樣,我決定冒一次險,過去偷偷一看,確實整個宿營一個人也沒有,帳篷裡也是空的。
篝火還很暖和,我靠近取暖,一想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他們一定是在這裡休整完畢後,往裡去探索了。
這個營地和我們當時看到的情況一模一樣。他們這一去,沒有再回來。
我抽了支菸,把菸頭丟進篝火裡,然後去查看了落水洞,發現了他們下去的繩索。
從這裡下去,離大壩其實已經非常近,以後我要做的事情,不再是見機行事,而是必須好好想想,我到底需要做些什麼。
我回到篝火邊,下意識摸了摸我的口袋,這時也沒有紙片了。不由得苦笑,拿出王四川給我準備的肉片,舀水用火煮著化開,一面看著篝火,凝神思考。
最重要的是,我一旦找到他們,應該怎麼做,我不知道到底會在什麼情況下和他們相遇,也許他們所有人都還在,也許他們已經在大壩裡出事了。
我首先打定的主意是,要儘量在人少的時候,和袁喜樂接觸,因為一旦被大部隊發現,我不得不聽從那個“特派員”的命令,說不定還會被看管起來。
這個基地非常大,如果他們已經進入到其中,要找到他們一定十分麻煩,盲目去找,在短時間裡一定找不到。
我想了幾個他們一定會到的地方,我需要去那些地方堵他們,而我能肯定他們一定會去的,只有那個把我們困死的毒氣區。
想著我心中有了一個大概的路線,還有一些我必須先去的地方,然後整頓起所有的裝備,束緊了褲子從落水洞爬了下去。
下面的路更好走,只要注意那些螞蟥,當時通過這些地方我們吃了不少虧,但這一次我心裡有底,所以走得快了很多。順著最後的出口,我跳進地下河零號川,水流很緩慢,我再次爬上鐵絲網,看著四周的黑暗,知道自己已經真正回到了這個所謂的“熟悉”的地方。
我打起手電,用衣服矇住,特意看了看那架墜毀的深山,它和三個月前時已經完全不一樣了,腐壞得很嚴重,果然地下河水的酸性十分厲害,難怪“我”第一次下來的時候有它壞了二十多年的錯覺。
電力好像沒有開啟,整個基地一片漆黑,但我對這裡太熟悉了,摸著我上來的地方,就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
向大壩的方向眺望,沒有火光,他們一定已經進入了大壩裡,我小心翼翼地按照原路進入到了大壩內。
首先去的是放置三防服的地方,在這裡,沒有這東西真是寸步難行。我爬到大壩的頂端,沒有探照燈的照明,你在上面什麼也看不到,但想象中的那片虛無讓人更加恐懼。我想著這個深淵裡到底隱藏了什麼樣的力量?
順著大壩外沿,我找到當時爬下去的鐵絲梯,風實在太大,在手電的光線下我看不清楚,只得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地往下爬去。
我不記得當時副班長踩的是哪一根鐵絲出的事情,只能格外小心,很快進入準備通道,來到放置三防服的牆壁前。
這時我注意到,一共七個鉤子,有兩個鉤子是空的,看樣子,有人比我先來過了,這其中的一件,可能被那個“敵特”拿走了。不過,為什麼少了兩件?難道有兩個敵特?我想了想,不可能,整支勘探隊那麼多人,這些人死的死,瘋的瘋,也許那人以防萬一多拿了一件。
我在其中挑了一件,塞入自己的包裡,立即往回走,但是出去以後,我忽然又覺得不放心,再次回去拿了一件。
在我打包準備綁起來背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忽然從大壩的內部深處,傳來了一個沉悶的聲音,然後這個聲音開始在大壩裡蔓延,接著,我看到大壩的探照燈開始閃動,竟然好像要亮起來。
我愣了一下,意識到發電機開始發電了,有人打開了電源。隨著沉悶的聲音越來越厲害,我看到更多的探照燈亮了起來,一條條光線開始射入深淵,有些燈一亮就熄滅了,有些閃了幾下穩定了下來。
一開始我還鬆了口氣,這裡的黑暗是很大的麻煩,有了燈光,我可以方便很多。但是隨即一想就知道糟糕,勘探隊的人不可能冒險去開大壩的電源,也不太可能知道哪個開關是總電閘,這肯定是那個“敵特”乾的。看樣子,他是準備要動手了。
我急忙重新爬回到大壩上方,走回到另一邊看著大壩內部,好多燈閃動著也亮了起來,整個基地恢復了生氣,但是這些生氣背後卻是一個無比險惡的陷阱。
不能再磨蹭了,我拔出“託卡列夫”手槍,檢查了子彈,順著通往放映室的路線,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