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謹慎地以樹為掩體慢慢移動,一路走走停停,搜索了快兩公里,還是什麼動靜也沒有。黑暗中的叢林一片死寂,就像之前的躁動只是幻覺而已。藉著微弱的月光,趙半括看到不遠處的樹林要空曠些,廖國仁停了下來,蹲在一棵樹邊觀察著。
他看了一陣,回身對長毛招了招手,又往前指了指。長毛馬上矮著身體摸了過去,蹲著慢慢往前挪,仔細看著地上。
大家靜靜地看著,忽然,長毛摸索的腳步停了下來,往後擺擺手,緊跟著整個身子都俯到了地面上。
但是等了一陣子,長毛卻沒有再給信號,也不知道在幹什麼。軍醫憋不住低低罵了一聲,趙半括也有點鬱悶,心說你長毛就算耍酷拆雷,也該說一聲吧,讓大家提心吊膽叫什麼事。
過了一會兒,長毛終於直起身,拖著腳步倒提著衝鋒槍,一顛一顛走了回來,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其他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都往長毛剛才趴著的地方走了過去,趙半括也立刻蹲在了地上仔細搜索。
這片叢林也不知道存在了幾千幾萬年,長毛蹲的那片全是爛掉的樹枝樹葉,亂七八糟地堆著,最上面的部分被壓得像一層厚地毯,一種噁心沖鼻的氣味直接散了出來。
更遠點的地方是幾棵乾死的樹,那裡的落葉明顯要比其他地方少很多,靠近樹的地面是黑黢黢的沉澱泥土。
趙半括下意識把手電往那裡照去,發現那層鬆軟的泥土上印著幾道深深淺淺非常扭曲的壓痕,看上去非常狂野躁動,繞著幾棵樹周圍都是。趙半括心裡一動,迅速起身走過去,細看之下就覺得非常不對,感覺像是什麼巨型的蛇類在那片泥上劇烈翻騰過,之後留下詭異的凝結痕跡。
長毛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趙半括身後,沉著聲音說道:“看見了吧,這地方真邪,好像是蛇把最底層的黑泥都翻出了。”
所有人都圍了過來,軍醫接著長毛的話道:“真的假的,那也太恐怖了吧,這樹葉一層疊一層的,韌性特別大,咱們一腳踩下去的坑可是沒多久就回去了。”
廖國仁沒說話,趙半括心裡有些沒底,正掂量著長毛話裡的意思,就見王思耄蹲下用手挑起一塊泥,放到鼻子下嗅了嗅,然後道:“隊長,蛇是冷血動物,這種天氣,它不會喜歡鑽泥,而且泥裡什麼味道都沒有,如果是蛇搞的事,一定會有黏液和腥臭。”
長毛立即轉回去蹲下,用手摸了一把聞了下,回頭叫道:“他孃的,還真被四眼說對了,果然沒腥味。”
王思耄沒答理他,軍醫抱著盒子嘀咕道:“又不是蛇了?那是什麼鬼東西?會不會是那東西長了個特別粗壯的尾巴,所以把地面弄成這樣?”
長毛扭頭罵道:“長你個雞巴,什麼玩意兒的尾巴能那麼硬?”
廖國仁拍了拍長毛制止了,然後說道:“繼續走,找到那東西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長毛一甩頭,斜眼道:“走就走,你們都在後面跟好,雷子我負責,別的老子可不保證。”
沒再多說話,大家打著手電往前摸去,沒走出多遠,長毛又猛地停下,往後打了個很堅決的手勢。趙半括他們馬上停了下來。
就看見長毛抬頭看了兩眼,跑前兩步,蹬著一棵大樹躥上兩米多高,然後抓在一根樹杈上,吊在半空看了一圈,又跳下來,搓搓手,面色變得沉鬱:“他孃的,樹上很多地方都被蹭了,而且痕跡很新。那傢伙真他娘皮糙肉厚,居然把整塊樹皮都擦掉了。”
廖國仁沒吭聲,直接走到那棵樹下,趙半括跟過去一看,樹幹離地兩米多的地方,有很多新鮮的擦痕,被蹭得露出白森森的樹幹。
順著幾棵粗樹的中身往前眯眼去看,還能估出它大致的輪廓,可以想象那個鬼東西在樹林裡行進時的兇猛。
趙半括忍不住倒吸口涼氣,手上虛虛地丈量了一下,又在樹上摸了一把,說道:“隊長,奇怪了,擦得這麼狠,樹上一根毛都沒看到。”
“不管它。”廖國仁沉默了一會兒,回身命令道:“繼續跟著痕跡。”
比起剛才,現在行進的過程,氣氛又要沉了一些。趙半括默默想著泥和樹是怎麼回事,如果真是鬼東西搞的,那意味著他們碰到了大麻煩。正在頭疼,忽然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他心裡一抖,立刻回頭,就見軍醫弓著腰道:“小哥,我去方便一下,你們先走,我後腳就到。”
也不等答應,就往一邊跑去,消失在一棵大樹後頭。趙半括回頭看四周沒什麼異常,廖國仁他們走得也不快,就囑咐了一句:“小心,弄完趕緊跟過來。”然後拉著阮靈慢慢往前移動,時不時往後看兩眼,免得軍醫掉隊。
就這樣走了一會兒,到了一塊空地上,樹上的痕跡不太看得見了,地上雜亂的痕跡還有一點。趙半括忽然升起四周有什麼在虎視眈眈的感覺,喉嚨有些發緊,就關了手電,只靠手和腳去感覺。
又小心警惕地走了一段路,長毛突然說道:“那鬼東西好像在附近,你們先別走,等我探探路。”
廖國仁點頭,吩咐原地戒備稍作休息,長毛就往前去了。趙半括靠在樹上,突然感覺有哪裡不對,再一看阮靈閉著眼睛靠在一邊,軍醫竟然還沒跟過來。他頓時頭皮一炸,這一路其實沒走多遠,怎麼人不見了?
他馬上壓著嗓子叫了兩聲,樹林裡沒有任何回應,趙半括趕緊起身往後找了幾步,還是沒看到軍醫。突然間,一陣滴滴聲刺耳地響了起來,聽動靜居然在兩三百米外,趙半括心裡一緊,罵了一聲拔腿就跑,邊跑邊喊:“壞了,老草包有情況!”
幾乎在同一時間,後方的林子傳過來一陣悶響,黑夜裡完全看不清到底怎麼回事,響了一陣突然加大了聲勢又漸漸變小,聽那移動的方向,就是軍醫撒尿的地方!
廖國仁也立刻反應過來,邁開腿跟上,王思耄速度更快,幾步就跑到了前邊,趙半括一下子落到了最後。幾個人一陣猛衝,就聽一百多米遠的地方傳來一陣樹木斷裂倒地的聲音,接著是軍醫驚恐的喊叫,趙半括心裡一緊,驚怒之下端著槍就衝發出動靜的地方掃了一梭子,廖國仁立刻回頭罵道:“菜頭,你他娘幹什麼?”
被罵後趙半括愣了一下,立即清醒過來,才想起這種敵我不明的情況下,盲目開槍很可能暴露方位而且誤傷軍醫,趕忙定住心神抱歉地點點頭。這時候不遠處樹木的斷裂聲和古怪的震顫聲摻在了一起,到處一片混亂,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然而再也沒有聽見軍醫吭聲,趙半括的心沉了下去,眼看就要接近了動靜發生地,一陣樹木碎裂的聲音卻從另一個方向響起,好像一下又跑遠了。
奇怪間,只聽廖國仁叫道:“愣著幹什麼,快找人。”
趙半括加快速度衝在了前面,一路上全是斷掉的亂樹,草叢也被壓得沒有章法,等他衝到軍醫撒尿的那棵樹下,卻連影子都沒看見一個。隨後趕來的廖國仁一把推開他,吼道:“散開,繼續找。”
趙半括不敢出聲,其他人也都小心戒備著,壓著呼吸小聲喊,但擴大了搜索範圍,找了快十分鐘還是沒有結果。
大家開始有點暴躁,不知道什麼時候趕來的長毛低低地罵了句,趙半括搖搖頭,心想不能再這麼瞎找了,就要冒險把手電打開看真切點,但剛抽出來,就有滴滴聲在左邊不太遠的方向響起來。
那個聲音很短,只響了兩聲就消失了,趙半括卻心裡一顫,長毛哈了一聲,衝左邊就圍了過去。
趙半括緊跟著趕到那裡,抬眼只看到有棵大樹,在周圍草叢摸了一圈,還是什麼都沒有。突然間眼前一花,長毛打開了手電,他下意識拿手擋住,等視力恢復了捱過去,就看見大樹根部貼近地面的地方露出一個大洞,裡面有個黑糊糊的影子正篩糠一樣發著抖。
這棵樹的根部位置被燒掉一大半,凹出一個爛洞,長毛就蹲在洞前舉著手電往裡照,嘴裡說道:“老草包,快滾出來,你他娘躲著洗澡呢!”
洞裡全是稀泥一樣的髒水,軍醫窩在裡面全身都溼了,臉白得像死人。王思耄也趕了過來,伸手把軍醫拉出來放到一邊坐好,皺著眉頭罵道:“你他孃的聽不見我們喊嗎?躲在這裡找死啊!”
軍醫直著眼睛,臉還是白得厲害,窩在那裡誰都不看。廖國仁一把拿過他死死抱在懷裡的盒子,喝道:“剛才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