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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佳接著說:“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知道,那個男生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如果我不主動跟他親熱,他連碰都不好意思碰我似的,可這會兒,我親眼看見他在出租車上就和人家……而且還明顯是個雞!我想都沒想,馬上上了他們後面的一輛車,讓司機跟著他們走。司機在車上打量我的表情,說了一句:想捉姦吧。我沒理他,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前面幾輛車開了半天,在一個很高檔的住宅區外面停下,他們六個人下了車,走到裡面去了。我遠遠地也下了車,本想跟進去,可那個住宅區門衛管得很嚴,看我不是裡面的住住戶,也說不出要找誰,死活不讓我進,我只好留在外面等。結果過不多久,有個女的就從裡面出來了。當時我頭腦一熱,上前攔住她,問剛才跟她一起的男生在哪兒,其實我也分不清到底是哪個男生跟她在一起的。她打量了我一眼,哼了一聲,反問我:你說呢?然後扭頭就走了。等了一個多小時,只有兩輛車出來過,車上沒有我想等的人。我等不下去,就回家了。第二天我就病了。星期一在學校,我找到前天晚上看到的其中一個男生,開門見山問他怎麼回事兒。這個男生開始不承認,見我把時間地點全說了,有點兒惱羞成怒,反問關我屁事兒。我說當然關我的事兒,那裡面有我男朋友,我不想讓他學壞。他冷笑一聲說,得了吧,你以為他是個純潔的小男孩兒哪?告訴你,他比我們狠多了。那天晚上又想出新鮮花樣,又不想多掏錢,最後差點兒把那個雞掐死!“梅佳一口氣說到這兒,臉色蒼白,幾乎沒有一絲血色。手緊緊抓住桌子的一角,如同深秋枝頭的殘葉,在風中瑟瑟發抖。
下午,普克回到家時,米朵和方英已經回來了。米朵在打掃衛生、洗衣服、方英則在房間裡學習。
“你的事情辦完啦?”普克嘆了口氣,說:“我都不知道怎麼跟你說。”
普克正要說話,聽見有人在外敲門,便停下來,走過去開門。
“叔叔,我們來看方英。”王玲在門口笑容可掬地說。普克看到王玲身邊還有個男生,半個身子被牆遮住。“哎,林志遠,進來呀。”
普克一愣,林志遠跟在王玲身後進了門,一眼看到普克,也不由愣住了。
上次普克見到林志遠,還是在林志遠家裡。當時普克他們只是出示了有關證件,說明要調查一件事情,但沒有具體說是什麼。
米朵忙笑著說:“哎,你們來看英子?
來,請裡面坐坐。英子正在房間學習呢。”
普克也坐下,對略顯不安的林志遠說:“小林,沒想到會在這兒看見我吧?”
林志遠侷促地笑笑,說:“沒想到。王玲跟我說方英病了,住在一位阿姨家,我就一起來看看她。方英生什麼病啊?我上次見她好像還挺好的呢。”
普克略一思索,和顏悅色地說:“小林,今天你來得正好。這件事情,說不定你還能幫上忙。本來我也正考慮要不要去找你一次的。”
林志遠雖然有點兒茫然,但仍是十分爽快地說:“什麼事兒啊?只要我能幫上忙,一句話。”
普克斟酌了一下,說:“小林,英子現在的情況很複雜。她受了強烈的刺激,現在對外界的反應能力和我們常人不太相同。大部分從前認識的人,現在都不認識了,可能也包括你。”
林志遠眼睛睜大了,有點兒不敢相信地說:“不會吧?她……”他扭過頭去看王玲,王玲笑著臉地對他點點頭。
林志遠同情地問:“那以後到底能不能治好呢?”普克認真地說:“現在醫生們都沒辦法下結論。小林,這件事情……”遲疑了一下,普克還是決定不把真正的起因告訴林志遠,而是說:“你願不願意幫英子一把?”
林志遠馬上點頭:“我剛才都說了,只要我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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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米朵插進來,意味深長地對林志遠說:“要是你真願意,就把英子當成一位好朋友,不管發生什麼事兒都是一樣的。行嗎?”林志遠再次表態:“行。我知道了。”
米朵有點兒憂慮地看了普克一眼,轉身走進臥室。方英不願意去書房學習,總是喜歡留在這個和米朵同住的臥室。
“英子。”米朵在方英身邊坐下,用平緩的語氣和方英說話:“阿姨想跟你說件事兒。”方英先沒抬頭,說:“好,馬上。等我把這道題做完。”
過了一會兒,方英鬆了一口氣,放下筆,抬頭對米朵笑:“阿姨,什麼事兒啊?”米朵目不轉眼地看著方英,說:“林志遠跟王玲一起來看你,他就在外面等著。”
一瞬間,方英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血一下子湧到臉上,臉漲得通紅。她原本安靜的目光,突然顯得非常絕望。
看到方英如此激烈的反應,米朵馬上握住方英的手,心裡忐忑不安,不知是喜是憂。
“英子,”米朵溫柔地叫方英的名字:“我一直覺得你是個非常純潔的好女孩兒,就和阿姨小時候一樣。可是有的時候,好女孩兒也會做錯一些事情,只要我們知道錯了,努力去改正了,它們一點兒也不可怕,根本不會影響我們繼續做一個純潔的人。”
方英臉上的紅色慢慢消褪了,她凝神看著天花板,安靜地沉思。
米朵的手緊緊握成一團,手心裡全是汗,她真的無法預料方英可能會出現什麼樣的變化。到了最後,米朵看到方英的臉又慢慢紅了,目光痛苦,眼睛裡漸漸充滿了淚水。那淚水越來越沉重,終於在眼框裡蓄積不住,大顆大顆滑落下來。
方英一頭撲到米朵肩上,令人辛酸地痛哭起來。她哭著,含糊地呻吟:“我還能做個純潔的好女孩兒嗎,還能做個好孩子嗎……我好怕啊……好怕沒人再愛我……”
米朵一下一下,輕輕撫摸著方英的肩背,像一個母親對自己的孩子一樣,溫柔地說:“好英子,你當然是個純潔的女孩兒。我們當然都愛你,你爸爸媽媽,老師,好朋友,米朵阿姨,普克叔叔……”
方英的哭聲,在米朵的撫慰下,終於漸漸平息下來。
正如十幾天前方英一夜之間發病一樣,現在,方英又因為林志遠的出現,忽然之間恢復了健康的心智。
方英回到自己家中。方啟明周潔夫婦,都有失而復得的驚喜。同時也第一次開始反思,為什麼他們一向引以為豪的家庭教育,竟然會在寶貝女兒身上造成如此不可思議的結果。
方英在米朵家住的最後一夜,普克米朵和她認真地進行了一次交談。方英表現出戀戀不捨的心情:“阿姨,以後你還會常去看我嗎?”米朵微笑地說:“那當然,我們是好朋友了呀。”
方英又是一個安靜斯文的十五歲女中學生了,對普克微笑點頭。
米朵拉著方英的手,說:“英子,有件事情,我們要和你談談。”方英懂事地點頭:“你們說吧,是什麼事啊?”
米朵轉而問方英:“你知道普克叔叔的職業嗎?”方英點點頭:“知道,你家有叔叔穿警服的照片。”
“英子,我現在必須向你道歉,因為在一件事情上,我違反了自己的諾言。”米朵誠懇地對英子說:“你也知道,普克叔叔是警察,警察的職責就是維護社會安全……”
“阿姨,你是說那天晚上,我看見對面有個女的被殺的事兒嗎?”方英的目光裡透出聰慧的光芒,直接問米朵。
普克接過了話:“是這事兒,英子。我替阿姨向你說聲對不起,你能原諒我們倆嗎?”
方英笑了:“你們說什麼哪?我根本不會生你們的氣,就算今天你們不說,我自己可能也會跟你們說的。”說著,方英抿了抿嘴,眼睛裡閃著一點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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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朵聽了方英的話,心裡又是喜悅又是酸楚,眼睛也有幾分潮溼了。
方英接著對普克說:“叔叔,其實看到那件事兒的時候,我心裡怕極了,特別想打電話報警。可我……那時候我又害怕別人會知道我的秘密。要是我報了警,這個秘密肯定保不住的。現在我沒這個擔心了。普克叔叔,我以人格向你擔保,那天晚上的事兒,是我親眼看到的,而且看得特別清楚。你相信嗎?”
米朵也欣喜地摟住方英,說:“好英子,我真為你驕傲。”
方英靦腆地笑了。停了停,問普克:“叔叔,那件事兒,公安局肯定要查吧?”
普克點頭說:“對,英子,你聽叔叔跟你說,這個案子我們已經開始查了。你是案件目擊者,而且可能是唯一的目擊者。你所提供的任何線索對我們的調查來說,都可能是至關重要的。英子,你聽我這麼說了,還願意給我們提供幫助嗎?”方英毫不猶豫地點頭:“願意。”
“好,英子,謝謝你。”普克和方英開始就案情談話時,米朵便主動迴避了。
在普克的要求下,方英又親口講述了一遍那天晚上——實際上是凌晨——她看到的整個事情。
“英子,有個問題非常關鍵。”
普克說:“那就是,那天凌晨你看到亮著燈的房間,究竟能不能確定它的位置?”方英咬了咬嘴唇,然後有點兒遲疑地說:“開始我還以為是林志遠的房間,所以才……去找望遠鏡。可後來,又覺得不是他的房間。”
普克點點頭,“那你現在仔細想想,覺得那個房間大概在什麼位置?”
方英想了一會兒,說:“我想應該離林志遠的房間不遠,不然,我開始怎麼會一下子以為是他的房間呢?”
“會不會因為剛睡起來,頭腦不太清醒,影響了判斷力呢?”“不會,那些天我老失眠,睡不著覺,那天晚上也是的,好不容易迷糊了,又給一個惡夢嚇醒,更睡不著了,頭腦特別清楚,這一點我敢肯定。”
“你用望遠鏡看到那一對男女的時候,他們兩人站在房間的什麼位置?”普克問。
這個問題把方英難住了。“哎呀,在望遠鏡裡,好像有點兒看不出來距離遠近呢。”
普克凝神想了想,也皺了眉,說:“這個我倒有點兒忽略了。那他們倆是不是站在窗戶跟前,你有確切的印象嗎?”
“這個我有。”方英馬上說:“開始的時候,他們肯定不是在窗戶跟著站著。因為後來那個女的被打的時候,她正朝前——也就是正朝窗戶走著。如果他們開始就站在窗戶前,就沒法兒再往前走了。”
“那個女人的模樣,你看得清楚嗎?
現在還能描述嗎?”
“當時看的還是挺清楚的,因為她基本上一直面對著我嘛。”方英說:“現在雖然稍微模糊了一點兒,不過大概樣子能描述。挺瘦的,臉稍有點兒長,眉毛肯定是紋出來的,又黑又長,看上去有點兒假。長的算是挺好看,不過濃妝豔抹的,我不太習慣。而且她好像一直不太高興,那個男的……親她,她躲來躲去。對了,她穿件吊帶衫,右肩的帶子都沒了,我猜肯定是那個男的給扯斷了。”
聽了方英對這個問題的回答,普克心裡隱隱表示讚賞。方英雖然只有十五歲,但在回答普克的問題時,顯出一種超出年齡的成熟。而這一點對調查者來說,是相當重要的。
普克笑著問她:“英子,你看到那個女人被一樣東西打破頭,那是個什麼東西,你當時看清了嗎?”“我覺得好像是個雕像什麼的。”方英說。
“有多大?”方英想了想,伸手比劃了一下,大約有一尺長的樣子。“差不多就這麼長,不太粗,”方英回憶著說:“像我的胳膊這麼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