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0月1日,我跟老九抵達瀋陽桃仙機場,一下飛機就見到人群中站著一個身穿黑色T恤、戴著眼鏡、典型東北漢子的男人正在左顧右盼,手裡舉著一個牌子,上書“鄭輝”二字。我馬上認出那是大名鼎鼎的肥丁,肥丁也看見我們了,趕忙收起牌子,快步上前,一拳打在老九的胸口:“咋才來啊?都等你們半天了。”他操著一口濃濃的東北口音開始說話,原來安然、快刀等人早已率先出發了。
飯後,我們搭上巴士前往K鎮。一路上,我想象著蠻村究竟是個怎樣的地方,素未耳聞,甚至地圖上也找不到。安然當初說如果把地點設在普通鄉鎮或旅遊景點則會減少探險的刺激,所以眾人紛紛贊同。蠻村,這個地名確實取得古怪,讓人浮想到村子裡住有一群與世隔絕的野蠻人。我趴在車窗打起盹,老九和肥丁還在興致勃勃地聊著,肥丁冷不防冒出一句:“哎,稿費啥時候給我?我準備買個新硬盤呀!”我撲哧笑了,頓時睡意全無。
巴士開到半路時,天色大變,隨著一記悶雷橫空翻滾,一張灰色的巨網霎時撒下,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打在車窗上,結果四個小時的路程變成五個小時,抵達K鎮時將近黃昏。原本打算在鎮上先住一夜,結果安然在電話裡嚷開了,命令我們即刻趕往目的地集合,說必須具備團隊意識,即便冒著槍林彈雨也要勇往直前,何況是一場暴雨。果然有領導架勢!我們不敢不從,喊了一輛破舊的小麵包車直奔蠻村。
一小時後,麵包車停在了一處岔路口,暮色灰濛中,兩條道路分別伸向黑暗的遠方,遙不可測。路口立著一塊石碑,刻有“蠻村”二字,旁邊的路牌箭頭指向左邊道路。司機面露難色,連聲抱歉地說因為暴雨過後道路泥濘不堪,車輪容易陷進去,而且從這裡到蠻村最多隻需步行20分鐘。我們無奈地跳下車,幸好暴雨早已轉成淅淅瀝瀝的小雨,但是風仍颳得很緊,把路邊的樹枝吹得張牙舞爪,就像一群幽魂在跳著一場拙劣不堪的舞蹈。
鬼氣森森的氛圍讓我毛骨悚然,我素來膽小,不敢走夜路,不敢獨自看恐怖片,夜裡趕稿時常常被自己的臆想嚇得不敢上廁所。還好老九跟肥丁有說有笑,這20分鐘的路程才讓我不曾緊張。可是,走過一座吊橋以後,我們愈發覺得不對勁。雨一直下,加上蜿蜒曲折的閃電,我們清楚地看到前面那個死寂中沉睡的小村莊,不見絲毫光線,不聞絲毫聲響,活脫脫就像一座荒村。
安然他們呢?這裡就是蠻村?難道我們走錯了?肥丁把我的猜測說出來了:“會不會是那個岔路口?”耳邊的風雨聲聽起來有些瘮人。老九搖搖頭,撥通安然的手機,說已經到了。安然的聲音頓時大起來:“到了?在哪兒?我怎麼沒看到你們?”老九說:“我也沒看到你們,你們在哪兒?這個村子怎麼荒無人煙?”
安然說這是個荒廢的村子,接著問我們是否看到一幢白色的三層樓房,他們就在二樓。我們抬頭就看到那幢突兀的樓房。奇怪的是,二樓根本沒有人。安然形容的屋子裡擺設跟我們身邊的一模一樣,可是我們互相看不見對方,彷彿隔了一個空間。最後安然急了:“你們到底走到哪裡去了?”老九說:“從岔路口進來,經過一座吊橋就到了,不對嗎?”
安然疑惑道:“吊橋?什麼吊橋?”
我們頓時傻眼了,原來問題真的就在岔路口,我們走錯了。可是,為什麼按照箭頭所指的方向也會走錯?除非路牌方向被人更改了!如果我們走錯了,這個村子的構造甚至屋內擺設為什麼與安然身處的不差分毫?兩個一模一樣的荒村?假若安然他們到達的是蠻村,那麼這裡又是什麼地方?我渾身哆嗦著。
與此同時,就聽見屋頂響起了一個炸雷,原本早已停歇的暴雨緊追而至,彷彿要把這個村子吞沒。
暴雨沒完沒了似的,我們只好留在白色樓房裡暫住一晚,待天亮後再去尋找安然他們。
鄉村的夜晚很冷,我從包裡翻出一件長衫,還是冷得發抖。轉眼間,身邊的兩個男人已經不再研究岔路口的問題了,反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膽小鬼》雜誌,聊起中國懸疑恐怖小說的現狀及未來,聊得滔滔不絕。我提不起勁參與他們的偉大話題,一邊啃麵包一邊暗自納悶,這些原本只會發生在小說裡的情節,怎麼就演變成了事實?我摸了摸冰涼的手臂,走到窗邊,一道閃電劃破雨夜。我陡然失聲尖叫,只見一個穿白色T恤的男人直挺挺地站在不遠處,他的目光猶如冷箭射向我,眼裡帶著數不盡的怨恨。
老九跟肥丁彈跳起來,異口同聲道:“怎麼了,怎麼了?”
“那裡有個人……”待我轉頭時,那裡卻空空如也。肥丁笑道:“幻覺吧!安然都說這裡是荒村嘛!哎,我發覺很多寫恐怖小說的女孩子膽子都很小。”我瞪了肥丁一眼,默不作聲地挨著老九坐下來。
難道是幻覺?怎麼可能?我心有餘悸地抬眼看了看窗外,頓時張大眼睛,那個詭異的男人就站在對面房子的陽臺上,他的手裡緊緊抓著一樣東西。這次,我不再尖叫,而是輕輕地碰了碰老九,小聲說:“你們看——”屋裡的氣氛猛然變得緊張起來。肥丁問:“這裡不是荒村嗎?怎麼還會有人?”
“可能與我們一樣,被那個錯誤路標引過來的吧。”老九話音剛落,一道閃電橫空掠過,我們終於看清楚那個人手裡緊抓的東西——
“斧頭,他拿的是斧頭!”肥丁起身驚叫道。說時遲,這時快,那個男人轉身就消失在陽臺上。我顫著聲音道:“他會不會過來?”老九眉頭微微一皺,低聲道:“看來我們今晚沒好覺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