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的曾祖父住在一座海拔一千多米的山頂小鎮裡,適逢老人百歲大壽,我向任職的唱片公司申請了為期一週的年假,陪妻子去了一趟這個叫橫山的小鎮。
公司倒也沒為難我,很快就批准了我的假期。反正對於唱片公司來說,像我這樣的專業記譜員,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本來我不想去的,但又不放心妻子那考了四次才拿到駕照的車技,要知道上山的盤山公路實在是危險至極。一面是高山一面是懸崖,那倒罷了,最危險的是,山路只能容一輛車通行。如果遇到會車,只能一輛車讓到一邊,半個輪胎懸在路基外,才可以讓另一輛車安全通過。
我的車技倒是沒話說,但我卻沒想到去橫山鎮的路上,竟然到處都是碎石塊,坑坑窪窪,我的那輛新買的轎車底盤又很低,一路上好幾次聽到底盤發出“咔嚓咔嚓”的擦掛聲,實在是令我心疼不已。當輪胎碾過碎石的時候,碎石會向四周飛濺而去,有時濺出的碎石砸在堅硬的石壁上,又會反彈回來,正好重重落在轎車的引擎蓋上。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與妻子在下午的時候來到了位於山頂的橫山鎮。妻子的曾祖父家在鎮尾,是一處綠樹環繞的農家四合院。此刻門外已是鑼鼓喧天,一支戲班正搭臺咿咿呀呀唱著大戲,還有親戚放著鞭炮。
儘管現在是夏天,但在這山頂小鎮卻山風凜冽,很是涼爽宜人。妻子的心情很好,而我的心情就沒那麼好了。
下車後,妻子忙不迭地衝進四合院裡,給老人磕頭。而我則站在車邊,心疼地看著引擎蓋上那幾處被飛濺的碎石砸出的小凹坑。我甚至還聽到底盤下傳來了“滴滴答答”的滴水聲,趴在地上一看,才知道水箱竟然被沿途的尖利石塊給硌出了一個口子。
我給老人磕了頭後,就連忙找到妻子在當地的一個叔父,詢問附近哪裡有汽車修理廠。叔父告訴我,就在來這兒的半山腰,有一條岔路,進去走兩裡地,就有一個汽車修理廠。
沒等叔父說完,我就鑽進了車,發動引擎,向下山的山路駛去。
當我剛駛出十來米的時候,似乎聽到叔父在車窗外朝我嚷著什麼,但我還沒聽清,就已經轉過了一個彎道,叔父消失在我的後視鏡中。
那家修理廠並不難找,我小心翼翼駕車來到這裡的時候,才下午四點多。修補水箱,算不上什麼很有難度的修理項目,只不過電焊一下就行了。但修理廠的小工卻磨磨蹭蹭的,花了整整三個多小時才完全修補好。而敲平引擎蓋上的凹坑,又花了一個多小時,所以當我可以駕車離開的時候,天已經快要黑了。
我在修理廠裡發動了引擎,還沒來得及踩油門,車窗邊便突然伸進了一隻手,硬生生將我的車鑰匙拔了下來。我轉過頭來,搶走鑰匙的正是修理廠裡那個磨磨蹭蹭的小工。莫非青天白日竟敢搶我的車?不管怎麼說,當年讀大學時,我也拿過市裡跆拳道大賽的冠軍。
我毫無畏懼地下了車,問道:“你要幹什麼?”
小工畢恭畢敬把鑰匙還給了我,說:“先生,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告訴你,從這裡去橫山鎮的公路路況實在是太差了,所以交管所嚴禁夜間通行。現在天已經黑了,你不能再開車去橫山鎮了。”
竟有這樣的規定?既然如此,為什麼我來修車的時候,不給我說呢?而現在,我又能在哪裡住宿?
小工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對我說:“先生,我們的汽修廠有一個招待所,價格便宜,環境舒適,就在修理廠旁不遠的地方。”
看著小工一臉的詭笑,我這才明白為什麼剛才他修得那麼慢,原來就是想拖延時間,讓我不得不在他們的招待所住下。
不過,這招待所可千萬不要是黑店呀!我在心裡暗暗對自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