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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傍晚,下班時間。

    田小麥跟頂頭上司吵了一架,就拎起包衝出公司。依然打不通老丁得電話,再次擠進沙丁魚罐頭死的地鐵。她依照昨天走過的線路,來到群租著無數“蟻族”的工人新村。

    剛走到那條樓道口,《Firstlove》的鈴聲就響了,接起來卻是盛讚的聲音:“小麥,你還好嗎?”

    聽到“男朋友”充滿溫暖的關心,她卻感到極度愧疚,看著還殘留戒痕的無名指,支支吾吾道:“哦,我,我還好啊。對了,你爸爸怎麼樣了?”

    “哎!一言難盡!”

    “怎麼了?”

    這回他的關心是真心誠意的。

    “還是沒有找到!在整個澱山湖打撈了三天,今天卻在湖面上撈起一條絲巾。”

    “絲巾?”他下意識的問道,“什麼顏色的?”

    “紫色的——對了,就跟你戴過的那條一樣!”

    小麥的心臟再次遭受刺激:“啊?可是,我根本就沒有把那條絲巾帶出來啊。”

    “我並沒有懷疑你!不過,在絲巾上檢出了父親殘留的毛髮,警方並不排除……”說到這裡,電話中的盛讚有些哽咽,“並不排除……父親……已經被人謀殺的可能!”

    “不,不會的!”

    “我也希望不是這樣,可是我媽媽卻說——他恐怕已經死了!”

    還是女人的第六感厲害,或者說是妻子對丈夫的第六感更強烈,小麥已不知怎麼安慰他了,言不由衷地說:“親愛的,你在哪裡?我明天過來找你?”

    “我還在度假村,你不用過來,安心工作吧,我們會處理好的。”

    “盛讚,你要挺住,要堅強!再見!”

    掛完這個電話,小麥心亂如麻,看來盛先生很可能死了——他極可能是“魔女區”的顧客。湖面上發現的那條紫色絲巾,會不會是盛先生在看到田小麥戴的神秘絲巾後,出於對它的喜愛,也找到“魔女區”買了一條相同的呢?就在他與“魔女”在黑暗中交易時,他……

    “魔女”?還是,用絲巾殺人的魔鬼?

    她恐懼得抬頭看三樓窗戶——無論他是什麼人,她一定要找到他!

    鼓足勇氣走進昏暗骯髒的樓道,當她剛剛走上三樓,卻發現那扇房門開了。

    門裡出來的是古飛,他揹著一個又大又沉的旅行包,似乎把所有家當都背在了身上。

    樓道昏暗的燈光下,他皺起眉頭看了她一眼:“怎麼又是你?”

    “你——你要出遠門?”

    小麥狐疑的看著他這幅裝扮,而他走下樓梯說:“是,我要去火車站。”

    房門已被他牢牢鎖住,秋收不可能在裡面,她便跟在古飛身後追問:“你要離開上海?”

    “是!”他停下來嘆息道,“而且,不會再回來了。”

    “為什麼?”

    “你沒在網上看到公告嗎?我的使命已經結束了,‘魔女區’也沒有存在下去的意義了。”

    他繼續往樓下走去,小麥跟著問道:“那麼秋收呢?”

    “我不知道。”

    古飛已走到樓下,正好底樓麻將房開著燈,照亮了他複雜的表情。

    小麥跟著他往小區門口走去,這是她唯一知道秋收所在的地方,如果古飛就此搬走的話,她可能再也找不到秋收了!

    臨到馬路邊上,古飛厭煩的回頭說:“拜託你,別再跟著我好嗎?”

    “請告訴我,你離開的原因,‘魔女區’關門的原因。”

    “因為,這座城市不屬於我,即便我為之流汗流淚甚至流血,它依然不屬於我!甚至也不屬於你,而屬於另外一些人。”他對著月光長嘆一聲,“如果不是因為阿秋,一年多前我就應該離開這裡了。”

    小麥還是抓著他不放:“請把秋收的電話號碼告訴我!”

    “不行!”

    眼看著一輛出租車過來,古飛攔車就要離開時,小麥瘋狂的緊緊抓住他,在他外套口袋摸來摸去,引來街邊許多人圍觀,古飛不好意思對女人動粗,大聲嚷著:“別動!你幹嗎?放手!”

    終於,她摸到古飛的手機,不顧一切的掏出來,轉身向後跑去。

    “哎,她搶我手機!”

    古飛也沒想到她會來這一招,目瞪口呆的追了出去。雖然,旁邊圍觀了許多人,但都以為是戀人吵架,誰都不敢上來干涉。

    小麥像母鹿般快捷,輕巧的鑽進一條小巷,趁著夜色躲入樓房之間,很快就從小區另一邊逃了出去。

    她確信揹著沉重旅行包的古飛,不可能在黑夜的小巷追上自己,放心的來到另一條馬路上,打上一輛出租車離去。

    手心裡,仍然牢牢捏著古飛的手機。

    坐在飛馳的出租車上,她完全忘記了飢餓,翻出這部手機的通訊錄,找到了“阿秋”的電話號碼。

    謝天謝地!她趕緊把這個號碼存儲到自己手機上,然後就用古飛的手機個他打電話。

    手機鈴聲響了半天,他卻沒接電話——可能,古飛已用街邊電話通知了他。

    小麥又試著撥了幾次,開始是不接電話,後來乾脆是“現在無法接通”,顯然是設了拒絕來電。

    她激動的喘息著,迅速打開自己的手機,給秋收發了條短信——

    秋收,我看到了那張紙條——太可怕了!那張紙條不是我寫的!錢靈冒充了我的筆記!高中時我們曾互相模仿對方的筆跡,都能以假亂真!我完全不知道這件事!請你相信我,那天下午,我是坐在爸爸的警車上被帶走的,根本沒機會去艙門等你——到底發生或什麼?

    發完這條自我救贖的短信,她渾身打著冷戰,看著口中呵出的團團白氣,彷彿身體和心臟都已凍僵。無論如何,必須當面說清楚,縱然他聽完就轉身離去永遠不會再見——只要能讓他知道,那不是她寫給他的紙條,甚至也不全是錢靈的錯,而是命運和他們開的玩笑。

    沉默了十分鐘,還沒有收到秋收的回覆,她再次發出一條短信——

    我這一生,只愛過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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