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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穿上這套戲服嗎

    葉蕭:但願你一切都好。

    昨天上午給你寫完信以後,我就跑出了幽靈客棧。在把信投進郵筒以後,我迅速地按照原路返回。

    當我回到客棧門前,並沒有馬上進去,而是轉到了客棧的背面。我就站在靠近海岸的一塊岩石上,靜靜地看着客棧的後門。

    忽然,那扇門悄悄地打開了,走出來一個穿着黑色長裙的女子——秋雲。

    她剛出門就看到了我,先愣了一下。當她剛要轉身時,我立刻叫住了她:“請等一等。”

    秋雲停住了,繼續怔怔地看着我,但並不説話。我繼續問她:“為什麼見了我就要走?”

    “這與你無關。”她終於説話了。“為什麼總是要從後門走?難道不能光明正大地從前門進出嗎?”

    秋雲依然面朝着大海説話:“你是説我鬼鬼祟祟嗎?”

    “不,我只是想問你傷口好了嗎?”“我已經完全好了。周旋,你救了我,我會感謝你的。”

    “不用謝了。我只是想知道,你到懸崖上去幹什麼?”

    “去等一個人。”“等誰?”“我丈夫。”“你丈夫去哪兒了?”“遠——方——”

    我不禁好奇地問:“你丈夫到底是誰?”“幽靈客棧的主人。”

    “什麼?”我大吃了一驚:“幽靈客棧的主人不是丁雨山嗎?”秋雲搖了搖頭説:“丁雨山是他的弟弟。”“我不明白。”

    “幽靈客棧的主人名叫丁雨天,就是我的丈夫。五、六年前,我們還生活在一個遙遠的城市,當聽説丁家在西冷鎮還留有一處遺產時,我們便趕到了這裏,發現了幾乎已成為遺址的幽靈客棧。當時客棧裏只有啞吧阿昌一個人生活着,整座客棧宛如一具已死去多年的殭屍。我和我丈夫立刻就被這裏獨特的景色吸引住了,後來又瞭解了關於幽靈客棧的歷史。最後,我們定下了決心,要使殭屍般的幽靈客棧復活過來。”

    秋雲繼續説:“我們拿到了營業執照後,便投入了上百萬元的資金,在不改變原有結構的前提下,對這棟房子進行修繕,終於使幽靈客棧復活了。當客棧重新開張的時候,我們曾吸引了很多外地的遊客,後來人數雖然減少了,但始終都有一些客人長住在這裏,勉強可以保持收支平衡。”

    “那丁雨山呢?”

    “我已經説過了,他是我丈夫的弟弟。在客棧重新開張以後,他才來到這裏幫助我丈夫管賬。”

    “那你丈夫為什麼會離開這裏呢?”

    這時她的表情開始有些複雜了,看起來眼神有些恍惚,她扭過頭説:“他厭倦了。”

    “厭倦幽靈客棧的生活?”

    “是的,這裏的環境與世隔絕,生活太過於平靜了,而我丈夫是個渴望冒險的人。所以,三年前他離開幽靈客棧,獨自外出旅行去了。而我卻已經深深地喜歡上了幽靈客棧,再也離不開這片海岸了。他走了以後,就由丁雨山接管了客棧的事務。”

    “你丈夫去哪兒了?”

    秋雲搖了搖頭回答:“不知道。他在和我結婚以前,就非常喜歡旅行,幾乎跑遍了全國每一個角落,後來又經常自費出國旅行。”“他會回來嗎?”

    “當然。”她充滿自信地回答,“他在臨走前,曾答應過我一定會回來的,最多不會超過三四年。我想他隨時隨地都會回到幽靈客棧的。”

    “隨時隨地?”我的腦中立刻浮現起了一副可怕的畫面:在漆黑的深夜裏,幽靈客棧裏突然出現了一個鬼魅般的人影,手裏端着一根蠟燭。幽暗而閃爍的燭光,照出了一張風塵僕僕的臉———不,我搖着頭問道:“為什麼要站在懸崖上等他?”

    她眺望着遠方的海平線説:“我想如果思念一個人的話,只要天天站在懸崖上看着大海,即便那個人遠在千里之外,也一定能感受到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覺得秋雲身上散發着一股特別的韻味,她看起來與清芬差不多年紀,但兩個人的個性卻天壤之別。

    忽然,我感到臉上微微一涼。剛仰起脖子,一片雨點已落了下來。夏日裏的海岸陰晴無常,幾乎就在一瞬間,大雨像打翻了水盆一樣澆了下來。

    我和秋雲一時猝不及防,從頭到腳都被淋濕了,她一把拉起我的手,頂着密集的雨點,衝回了客棧的後門。

    雖然像落湯雞一樣回到客棧裏,但秋雲卻忍不住笑了出來:“已經很久都沒有被雨淋過了。”

    我也尷尬地笑了笑,看着眼前曲折幽暗的走廊,不禁輕聲地問:“為什麼這裏像迷宮一樣?”

    “因為設計幽靈客棧的人,也像一個迷似的。”

    “告訴我,是誰設計了這客棧?”她搖搖頭説:“別問了,我帶你上樓去吧。”

    秋雲帶着我穿過一條複雜的走廊,眼前出現了一道狹窄陡峭的樓梯。我從沒來過這裏,看着樓梯上方的一團黑暗,心裏忽然一跳。我緊跟在她身後,小心翼翼地走上了樓梯。

    這裏是二樓的後面,又一條隱蔽的走道,剛向前走出幾步,眼前就出現了一個人影———丁雨山。

    “你們怎麼在一起?”他看起來非常驚訝,立刻就走到了我的面前,用極其兇狠的口氣説,“你不應該和她在一起。”

    雖然我心裏有些發虛,但嘴巴上並不示弱:“丁老闆,你為什麼這麼緊張?”“你再説一遍?”

    丁雨山大聲地説,看起來有些發火了。

    正當我猶豫不決的時候,秋雲忽然説話:“夠了,雨山。你沒看到我們淋濕了嗎?”

    説完,她拉着丁雨山離開了這裏。

    我的頭髮上還滴着水,樣子一定狼狽不堪。突然,我感到身體有些不適,猛的打了一個冷戰,再一看時間已經中午十一點半了。在走廊裏轉了一圈,我終於找到了出口,回到了自己的房門前。

    當我剛要進去的時候,突然房門自動打開了,從裏面衝出了一個人影。我緊張地追了上去,在樓梯拉住了那個人,在昏暗的光線下,只看到一張卡西莫多式的臉龐———啞吧阿昌。

    “怎麼是你?發生什麼事了?”

    不管他會不會説話,我先問他了。阿昌的臉似乎更加扭曲了,尤其是那雙難看無比的“大小眼”,更是露出了恐懼的目光。他的手裏還拿着一些工具,看來他是來收拾房間的。他似乎很想要説話,甚至喉嚨裏還發出了某種含混的聲音,但就是説不出話來。他又手舞足蹈地比劃了一下,但依然是不知所云。

    我只能放開了阿昌,任由他跑下了樓。我只感到渾身發冷,便快步走回我的房間,難道房間被竊了?但當我衝進房門一看,卻只見裏面一切都很整齊,似乎並沒什麼異樣。

    怎麼回事?正當我疑惑的時候,忽然感到身後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時候我才發現桌子上的木匣正打開着,難道是阿昌打開了我的木匣?

    當我走到木匣前一看,我的心瞬間就涼了,原來木匣裏面空空如也,竟什麼都沒有了。

    “阿昌!”

    那一刻我氣壞了,準備要衝出去找阿昌。然而,當我回過頭來的時候,卻看到在我身後的門上,正吊着一個穿着古代服裝的女人!

    更可怕的是,她的脖子上沒有頭顱———無頭女屍?

    “天哪。”

    當時我嚇得魂飛魄散,差點沒癱軟在地上。但我的理智還沒有喪失,先讓自己冷靜下來,再仔細地定睛一看,卻發現牆上吊着的不是女人,而只是一套戲服而已。

    我這才籲出了一口氣。原來是虛驚一場,但額頭上已經佈滿了冷汗,和渾身的雨水混在了一起,幾乎讓我全身虛脱了。

    掛在房門後的那套戲服,完全按照着真人穿戴的樣子。繡花的女褶及膝配着青色的裙子,兩邊垂着飄逸的粉色水袖,褶上覆蓋着一條薄紗似的雲肩,裙襬下面還露出一雙繡花鞋的鞋尖。這些戲服搭配得如此精緻,顯示着東方女子的優雅身段,乍一看還真讓人誤以為吊着個無頭女子。

    其實,許多人都有過這樣的經歷,一套大衣掛在家裏的牆上,半夜裏迷迷糊糊地醒來一看卻嚇得半死,還以為是一個大活人吊在那裏了。

    真奇怪,能把這套複雜的戲服準確地搭配起來,本身就已經有很專業的水平了,難道阿昌是懂行的人?我嘆了口氣,真的無法理解。我又摸了摸掛在門後的戲服,手感柔和而細膩,原來裏面還襯着長長的衣架,把一個女子的身形通過戲服給“架”了出來。

    忽然,我感到了一陣頭暈,渾身都沒有力氣了。我緩緩地倒在了牀上,只感到關節有些疼痛,再摸了摸額頭,這才發現自己居然有些發燒了。

    脱了下了濕衣服,但還是感到身體發冷,只能裹上了一條厚厚的毛毯。這時我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像條蟲子一樣蜷縮在牀上。窗外正大雨如注。

    雖然始終都睜着眼睛,但我的精神卻進入了恍惚的狀態,視線越來越模糊,在房間裏掃視着,最後落到了門後的戲服了,我已經沒有力氣把它給取下來了。就在這時,我的眼睛在恍惚中發現,戲服上的那雙水袖似乎甩動了起來,像道彩虹一樣掠過了我的視線。

    不,這不可能。

    然而,我看到整件戲服似乎都隨着水袖而動了起來,看起來就真像有一個古代裝束的女子在翩翩起舞。

    心跳驟然加快,讓我魂飛天外,這是我的幻覺嗎?

    突然,我聽到有人敲門的聲音,我只能用最後的一點力氣説了聲“請進”。

    在我模糊的視線中,只見門被輕輕地打開了,一個白色人影翩翩地走了進來。直到她輕柔地坐到我的牀邊,我才看清了她那雙誘人的眼睛,原來是水月。

    她的突然到來讓我很尷尬,尤其是我現在的樣子,光着上身裹在毛毯裏,而且滿臉的病容。我想要説什麼,但話都嘴邊卻又説不出口了。

    水月向我眨了眨眼睛,用磁石般的聲音説:“你怎麼了?”我用輕微的氣聲回答:“我沒事。”

    但她搖了搖頭,然後伸出葱玉般的手,摸了摸我的額頭。瞬間,我只感到熱得發燙的額頭上,掠過一片冰水般的清涼。

    水月的手立刻彈了起來,低下頭説:“周旋,你在發燒,是着涼了吧?”我看着她的眼睛,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只是發寒熱而已。”

    “我看你一直都沒有下來吃午飯,所以就上來看看你。”她微微嘆了口氣,幽幽地説:“原來你生病了。”“你等我一會兒。”兩分鐘後她又回來了,手裏還端着一杯熱水説:“很抱歉,我沒找到藥片,先喝一杯熱水出出汗吧。”

    我點點頭,端過杯子就喝了下去。温熱的水通過我的喉嚨,就像是雨水滋潤了沙漠,讓我的心頭微微一熱。

    水月輕聲地問道:“你一定餓了吧?”“再等我一會兒。”

    説完她就快步離開了這裏。我閉上眼睛,只等了不到十分鐘的功夫,她已經端着飯菜上來了。她把托盤放到我的牀邊,飯菜的熱氣從潮濕的房間裏升了起來。

    “快吃吧。”

    我支起了裹着毯子的上半身,端起碗筷吃了起來。但在水月的面前,我總有些拘謹,她也看了出來,便悄悄地走了出去。等我吃完以後,水月才重新出現,把碗筷都端下去了。

    忽然,我想起了掛在門後的戲服。我急忙換上了一件汗衫。然而,當我剛想要下牀的時候,水月就走進來了。

    這一回她關上了房門,我一眼就看到了門後的戲服,心裏一陣緊張。這時水月正面對着我,還沒注意到自己身後。

    “咦,這是什麼?”水月的目光落到了木匣上,立刻端起它仔細地看了看。我注意到她的眼神似曾相識,雙手正輕撫着木匣的內層。她忽然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説:“我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這時,她突然回過頭來,看到了門後掛着的戲服。

    我的心裏一抖,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水月顯然給嚇了一跳,她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再仔細地看了看門後,終於呼出了口氣:“原來是套衣服。”

    我輕輕地叫一聲:“別過去。”

    但她似乎沒有聽到我的話,而是徑直走到了門後。這套戲服引起了她很大的興趣,水月伸出手輕撫着那件光滑的女褶,情不自禁地驚歎道:“它真漂亮。”

    “水月,這是一套戲服。”“我知道。”

    她微微翹起嘴角説。然後,她的手沿着女褶一側移下去,拉起了一隻水袖。她把那隻水袖卷在自己的手上,輕輕地揮舞了起來,在空中劃過飄逸的弧線,看起來就好像真的穿在她身上一樣。

    忽然,水月回過頭來:“周旋,我能穿上這套戲服嗎?”

    “不行。”我斬釘截鐵地回絕了她的要求。

    水月露出了小女孩似的表情:“噢,我只是覺得它很漂亮,試穿一下就還給你嘛。”

    “不。”“那好吧。”她無奈地點了點頭,“能不能告訴我,這套戲服是從哪裏來的?”

    我猶豫了片刻,但最後還是伸出手指了指木匣:“戲服是從這裏面發現的。”

    水月又走到了木匣的跟前説:“那它又是從哪裏來的?”

    “是一個叫田園的女子交給我的。”

    然後,我把關於這隻木匣的來歷,還有田園離奇的死亡,所有一切的奇遇都告訴了水月。

    “對不起,我不該這麼好奇,影響你休息了。”水月緩緩走到門口,“周旋,好好睡一覺吧,你會好起來的。”

    説完她就悄無聲息地離去了。

    水月走後,我從門後取下了那套戲服。我小心翼翼地把這些行頭疊好,又仔細地清點了一下,確定沒有東西丟失以後,才放回到了木匣裏。然後我把木匣關好,放回到了旅行包裏。

    做完這些以後,我才重新回到了牀上。在窗外大雨的陪伴下,很快我的意識就模糊了,漸漸沉入了黑暗而潮濕的谷底。

    大雨下了整整一個下午。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膜中依稀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將我從山谷底下喚醒。我睡眼惺鬆地睜開眼睛,只見眼前凸現出一張鬼魂般的臉。

    我條件反射似地大叫了一聲,上半身跳起來緊靠在牆上。我這才看清那是阿昌的臉。

    我又長出了一口氣:“阿昌,你把我嚇了一大跳。”

    阿昌不會説話,只能向我點了點頭。原來他為我端來了一碗熱粥,還有幾樣開胃的小菜,正適合發熱的人吃。窗外,夜幕已經降臨了,大雨依然還在繼續,阿昌為我送來了晚飯。

    “謝謝你,阿昌,就放在桌子上吧。”

    當他把飯菜放好,剛要轉身離去時,我叫住了他:“阿昌,請留步,我有些話要問你。”

    阿昌看着我微微點了點頭。我從抽屜裏拿出了紙和筆,放在阿昌的面前問:“你會寫字嗎?”

    他有些猶豫地點了點頭。

    “很好。阿昌我問你,今天中午你來這裏收拾房間了嗎?”

    阿昌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拿起筆在紙上寫了個工整的“是”字。

    “你動過我的木匣嗎?就是那個木盒子。”

    他連忙搖了搖頭,在紙上寫道:“我一走進房間,就看到盒子是開着的。”“那裏面的東西呢?”

    阿昌寫道:“裏面是空的,然後我又回頭,就看到了門後”———當寫到這裏的時候,他的筆突然停了下來,狠狠地用筆尖在紙上戳着,直到把紙戳出了個洞。

    我看着他的眼睛叫了起來:“你怎麼了?阿昌?”

    他似乎有些發抖了,抬起頭環視着我的房間,目光中似乎發現了什麼,那種眼神再配上扭曲的臉,讓人不寒而慄。

    我繼續問他:“阿昌,你看到門後掛着件戲服是嗎?”

    但阿昌又搖了搖頭,然後用那隻顫抖着的右手,在紙上緩緩地寫下一個巴掌大的字———“鬼。”“鬼?”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嘴巴張了開來,喉嚨裏發出一絲奇怪的聲音,但就是説不出話來。我的心跳驟然加快了,只覺得他當時的樣子更像是鬼。

    突然,阿昌抓起了那張寫了字的紙,轉眼間就把它撕了個粉碎,紙張的碎片被他拋到了空中,如雪片般灑落下來。他飛快地衝出了房間。

    我緩緩地從牀上爬起來,把地上的紙片都收拾乾淨了。然後,我端起阿昌送來的飯菜吃了起來。説實話他做的菜很合我的胃口,很快我就把飯菜全部吃光了。

    當我剛剛躺下來以後,阿昌突然出現了,讓我嚇了一大跳,原來他是來為我收拾碗筷的。他一刻都沒有停留,端起碗筷就悄然離去了。

    我吐出了一口長氣,這才閉上了眼睛,靜靜地聽着窗外的雨聲,緩緩地睡着了。

    幾個小時以後,我悠悠地醒過來了,半睜開眼睛看着我的房間,柔和的燈光照射着我的額頭,我的視線依然有些模糊,似乎有一個黑色的影子在晃動着。

    心裏又是一顫。忽然,我聞到一股特別的味道。於是,我使勁地吸了吸鼻子———天哪,這氣味太難聞了,我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終於,我睜大了眼睛,看清了那個黑色人影。是的,我看到了一條黑色的長裙,一張蒼白而成熟的臉龐,一頭長長的烏髮……

    “秋雲?”我輕輕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她的臉也漸漸地清晰了起來,口民着嘴唇坐到了我的身邊。我這才注意到她的手裏,正端着一個黑色的陶罐,看起來就像是河姆渡遺址中的遠古陶器。

    秋雲的臉上毫無表情,“周旋,我聽説你病了。”

    她的臉被一層白色的光暈覆蓋着,我茫然地點了點頭。忽然,我聞到她的身上也發出那股刺鼻的怪味,我看着她手中的陶罐説:“那裏面是什麼?”

    “給你的藥。”“藥?”

    單獨説出這個字時,很容易讓我聯想到魯迅那篇描寫人血饅頭的同名小説,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秋雲的臉上露出了一些奇怪的表情,幽幽地説道:“是的,生病了就應該吃藥。”

    “是什麼藥?”“我知道你在發寒熱,所以特地給你煎了點草藥,是專門用來祛寒散熱的。”

    “草藥?”看着那河姆渡式的陶罐,我有些將信將疑。

    “你不相信中藥嗎?告訴你吧,我過去就是學中醫的,還做過兩年中醫師。這些年我搜集了不少中草藥材,給你煎的藥都是我親手抓出來的,你就放心喝吧。”

    她把陶罐裏的藥汁倒進了杯子裏。那些藥汁是黑色的,還冒着一股熱氣,倒在杯子裏顯得骯髒而渾濁。而那氣味更加難聞了,我感到有些噁心,不禁捂住了鼻子。

    秋雲笑了笑:“是不是很難聞?你沒聽説過良藥苦口嗎?快喝下去吧。”

    我點了點頭,緩緩地抓起杯子放到面前,那渾濁的藥汁氣味直衝鼻孔,我只能閉起了眼睛,一口喝了下去。

    當藥汁接觸我舌頭的一剎那,我只感到一股難以形容的苦味,要不是我緊咬住牙關嚥了下去,差點就要吐出來了。

    我再也顧不上禮貌了,條件反射似地伸出了舌頭,大口喘起氣來。

    然而,秋雲冷冷地説:“把剩下的藥喝光吧。”

    我看着她的眼睛,只感到一陣恐懼,她用命令式的口氣對我説:“快把藥喝光了,喝下去你的病就會好的,否則的話你會死的。”

    她最後的一句話讓我嚇了一跳,難道小小的寒熱就能死人嗎?不,她是在威脅我。瞬間,我端着杯子的手顫抖了起來,看着秋雲奇怪的眼神,我感到自己被她控制住了,除了俯首聽命外別無他法。

    “喝下去!”秋雲又冷冷地説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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