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走進貧民窟的巷口,葉蕭側身掃視四周,全是些破爛危房、臨時搶搭的違章建築。許多人家窗下掛著抗議強拆的標語,還有人在修築工事準備戰鬥到底。昏暗的小發廊閃起紅色燈光,幾個社會青年蹲在路邊抽菸。他穿著便服,沒人看得出是警察,只是額頭包著紗布,眼角有大塊烏青,每走一步胸背都劇烈疼痛。
司望已在小麵館等著他了,十七歲的少年又變了模樣,肩膀開始寬闊,胸口與手臂的肌肉越發明顯,再沒人敢攔住他敲詐勒索了。
“你怎麼了?”司望小心地看四周,“是誰傷了你?”
“知道未來夢大廈的事件嗎?”
“地球人都知道。”
“後來,我被埋到一百多米深的地底去了,差點送命!”
“你要是死了,還有哪個警察能幫我呢?”
他完全像個平輩跟警察說話,葉蕭也不介意,兩人各點了一碗蘇州藏書羊肉面。
“幹嗎不讓我到你家去?”
“因為黃海以前常來我家,但他後來死了,我不想看到你和他一樣的結局。”
“這個理由不賴!你媽媽怎樣了?”
“還在為拆遷的事情煩惱,開發商的補償款還不夠買個市區的衛生間,媽媽也終日長吁短嘆,擔心我們母子倆今後要住到哪裡去?”
葉蕭指了指他鼓起的肱二頭肌:“你在哪裡練的?”
“搏擊俱樂部,那是自由搏擊愛好者的公益組織,練習散打與泰拳,無需入會費,只要你能扛得住各種捱打。有時媽媽看到我鼻青臉腫地回家,我只能推說是路上摔跤的。傳說今年是世界末日,對於我這個早已死而還魂的人而言,其實也沒什麼可恐懼的,就怕今生無法抓住殺害我的兇手,我可不想下次再碰上路中嶽時,反而讓他殺了我。”
“我不會讓你碰到他的。”嘈雜而油膩的小麵館深處,帶著傷疤的葉蕭更顯男人味,撈著麵條說,“等我的傷好了,有空我們倆練練。”
“可是,誰敢保證到了下一次轉世,渡過忘川水喝下孟婆湯,還能記得上輩子乃至上上輩子呢?更何況六道輪迴裡還有畜生道,若是投胎到牛啊馬啊或者哈士奇、拉布拉多的肚子裡的話……”
警官的臉色陰沉下來,令人望而生畏:“一週前,我又去了申援朝的家裡,向他借了那本有申明寫過字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跟你在我家寫的那段保爾·柯察金的名言一起,送給公安大學的筆跡鑑定專家做了比對——鑑定結果證明,這兩段文字確係同一人所寫。”
“葉蕭,你好聰明,這是最能證明我是申明的方法。”
“再權威的筆跡鑑定,都可能有千分之一的錯誤,我還是那句話——世界上沒有鬼。”
“我可不是鬼。”
“小子,不想跟你爭這些,我是來警告你的——不要在申援朝面前冒充黃海的兒子,這個真的不好玩,你既不尊重死去的黃海父子,更是欺騙玩弄了可憐的退休檢察官,你身上如果真的有申明的鬼魂,那麼就不該說這種謊言。”
“他跟你說了?”
“是的,申援朝說他清明去給黃海警官掃墓,結果發現黃海死去的兒子也在,而且那個孩子早已死去八年,如今竟已長成翩翩少年,正在千辛萬苦地尋找殺害申明的兇手,同時也是在為自己的父親報仇。”
“對不起,我也沒有想到,他居然相信了我的話。”
“申檢察官現在是深信不疑!他確信黃海兒子的幽靈還活著,而且正在漸漸長大——他還說正在找你。”
“我——”司望的面也吃不下了,放下筷子,“你有沒有說真話?”
“差點就說出口了!可我轉念一想,要是讓他知道,有個叫司望的高中生,竟敢冒充黃海警官的兒子,萬一鬧到你家或是學校,你不就慘了?要是被你媽媽知道的話……”
“千萬別!”
“那你該謝謝我啊,是我對申援朝說,那不過是他的幻覺而已。但他讓女兒來作證,也是申明死後才出生的妹妹,她也看到過你中秋節來他家!”
“對不起。”
“不要再去找他了!你這樣會害死他的!”
“他是我前世的爸爸,我不會讓他有危險的。”
葉蕭喝完最後一口麵湯:“司望,你也會害死你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