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繁華盡處是吾鄉第六百三十三章人來
一句話出口,以那王辰為首的幾個人不怒反驚,都僵在了那裡,也如那王申一般,清晰的感覺出了長安與京兆府的差別到底有多大,王大將軍的名號在這裡好像並不怎麼好使,是個人就能不在乎的。
王辰更是心中暗凜,身為大將軍牙衛,跟隨大將軍日久,知道大將軍的xing子,最是謹慎xiǎo心的一個人,他們這次跟二公子出來,是給大將軍入京述職打前站來的,朝廷欽命傳到京兆府,一下便任命了兩個殿前司副都指揮使,還都是從外間調入禁軍,這事情實在是有些突然,而且其中的含義也讓人有些不寒而慄。
都說殿前司副都指揮使王佩王大將軍執掌殿前司禁軍垂十數年,深受帝寵,權威穩固,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京兆王家從一個地方xiǎo族,到如今成為京兆數一數二的大家豪mén,可不就是因為出了個王大將軍嗎?
但話說回來,王大將軍治軍嚴謹,威嚴著于禁軍上下,最值得稱道是卻還是王大將軍在為官之道上的把握,進退皆有分寸,從不逾越本分,這般苦心經營多年下來,才成就瞭如今這番事業。
不過人非完人,王大將軍自也非是完美無缺,最為人所詬病的地方就在於王大將軍身上沒有多少戰功,一路升遷,幾乎都是在禁軍內完成的,所以說,這個大將軍的份量嘛,和百戰身殘的韓大將軍沒法比,與駐守潼關,身經百戰的王培賢大將軍也沒法比,和西北老將張祖也比不了,就更別說平生大xiǎo百餘戰,功在社稷的折大將軍了。
所以說,大秦僅有的幾位大將軍,殿前司指揮使王佩只有敬陪末座的份兒,許多人說起大秦重將來,也很難想到有殿前司指揮使王佩這麼個人,因為比起以上幾個,真刀真槍取功名的,王佩只能稱得一聲平庸而已。
而偏偏的,這次來的兩位副都指揮使,皆有顯赫軍功在身,杜山虎就不用提了,乃大將軍趙石麾下第一猛將,四品下鎮威將軍的官位幾乎就是拿敵人的人頭鑄就出來的,紮紮實實的軍功起家,讓人挑不出一點máo病來。
建軍將軍稍次,但也曾隨臨江伯李任權千里襲敵,一舉平定東川,加之還有個外戚的身份,比之杜山虎就算軍功有所不如,但論起其他來,卻還猶有過之。
這麼兩個人到了禁軍當中,可以想見的,大將軍王佩在殿前司禁軍中一言九鼎的日子是快要到頭了。
當然,最讓人擔心的還是皇帝陛下是怎麼想的,是徹底失了聖眷,還只是想著未雨綢繆,分大將軍權柄,這些才是真正讓人心生恐懼的根源所在。
所以,這次大將軍進京述職,便也一反常態,先派略顯張揚,卻jiāo遊廣闊的二公子入京,先作打探一番,也好預先做些準備。
而臨行之前,大將軍那裡雖未明言,但大將軍的心腹幕僚許先生卻si下叮囑了一番,不要多生事端,但也斷不可墮了大將軍的名聲,雖只寥寥數語,卻讓他明白,這其中的分寸把握,真的很難。
所以,剛開始時,瞧著李匪幾個人的打扮,王辰也未在意什麼,照許先生說,鬧一鬧也是無妨,而且最好呢,是驚動一下長安令尹衙mén,瞧一瞧朝堂之上的大人們作何反應,這般心思不足為外人道,卻也只有深諳官場奧妙之人能夠想得出來。
但事情到了現在,就有些騎虎難下了,不但傷了自己的人,而且那幾個看上去兇悍之氣外lu的外鄉人等來的人……怎麼瞧著都非等閒之輩便知是有官職在身的。
長安官吏多,這個古今如一,王辰身為大將軍親衛,也是明白的,不說別的,長安五大mén閥豪族,任一個拿出來,即便是大將軍親到,也要忍讓三分,就別提他們這些下屬人等了。
而且那為首的年輕人一張嘴,就是一頂大帽子扣下來,官味兒十足,若非身居要職,深諳軍中情形,那是斷不會說出這等話來的……
的有些?嗦,但這些雜七雜八的念頭也只是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眨眼的功夫,前前後後就過了一圈,心中不免就多出了許多的忌憚和猶疑出來。
猶豫再三,一邊心中暗罵二公子身邊那個狗頭軍師,還有身後這些掛著禁軍職銜,卻只是大將軍府中家將,只知道惹是生非的王八蛋,一邊慢慢將腰刀歸鞘,一抱拳,“這位兄弟……”
剛想客氣兩句,探探對方來路,卻不想那邊的蠻橫絲毫不亞於他們,“呸,就你也配跟我家大帥稱兄道弟,還不跪下,聽候我家大帥處置,不然的話,嘿嘿,爾等身懷利刃,居心叵測,是不是意圖行刺我家大帥?還要不要爾等的腦袋了?”
旁的都不怎麼,只大帥兩個字震的他有些懵了,眼珠子猛的瞪圓,彷彿見了鬼,晃了晃腦袋,才清醒了些,大帥?這麼年輕……
只要在軍中呆上幾年的都明白,大帥這個詞可斷不是濫用的,就算是王大將軍,諂媚些的,自然口稱大將軍,恭敬的,可以稱之為指揮使大人,身份再高的,一聲王將軍出口,也挑不出máo病來,層次分明,雖存乎一心,但萬萬luàn不得,不然也就在不知不覺間得罪了人了。
但就算再想巴結王大將軍,他也斷不敢稱一聲大帥出來,不然輕則人頭落地,重則便要株連九族,而這個詞兒,只能用在曾經總領數路人馬,征戰在外的領兵大將身上,王大將軍……也許有朝一日,也未嘗不會被人稱上一聲大帥的,但現在嘛,卻是還差著一步呢……
王辰身為大將軍親衛,軍中等級森嚴,這裡的關節哪裡有不明白的道理?
頭有些犯暈,tui不由有些發軟,一張黑臉也變成了白臉,但腦子卻還沒停止運轉,心念電轉之下,有些不信,哪裡有這麼年輕的大帥……不過接著猛的身子一顫,再沒半點猶豫,立即便是單膝跪地,一個軍禮下去。
“xiǎo人王辰,見過……得勝伯大人,只怪xiǎo人等瞎了眼睛,冒犯了大帥以及幾位貴客,還請大帥恕罪。”
其實太好猜了,遍天下尋去,這麼年輕的大帥也就一位,除了新晉羽林中郎將趙石還有哪個?
再加上,趙石率兵入蜀,麾下最多的就是殿前司禁軍將士,平蜀歸來,多數禁軍各歸所屬,得勝伯,明威將軍,平蜀大元帥趙石的名字隨著這些禁軍將士各歸建制也整個傳播了開來。
這些跟隨趙石入蜀的禁軍將士並未折損多少,卻一個個都加官進爵,讓人眼紅的不行,而且其中得益最多的其實還是那些底層軍官,xiǎo校,隊正成了旅帥,旅帥成了校尉,校尉直接升轉都尉的比比皆是,這些人可不管其他什麼,只知道是得勝伯,明威將軍趙石帶著他們打下了大大的蜀中。
指揮得當,用兵如神,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尤其是最後幾乎以孤軍之勢,大破數十萬敵兵於成都城下,凡是經過那一仗的,莫不視明威將軍如神明,京兆八千禁軍jing銳到金州,入蜀的有三千人馬,這些人百戰歸來,無論將校,還是士卒,皆得厚賞,一時間,將明威將軍趙石的名字傳的是沸沸揚揚,京兆禁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nong得在京兆以及西南禁軍當中,明威將軍趙石的聲望幾乎蓋過指揮使王佩……
而王辰更知道,大將軍雖嘴上從不多說什麼,一旦談起得勝伯,明威將軍趙石來,也要誇讚了幾句,但心裡嘛,恐怕是有些嫉恨的。
尤其是領兵入蜀的人選本就有大將軍,卻被得勝伯佔了先,這個不提,還有就是xiǎo公子的舅兄程奇因怠慢軍務,違了軍規,被趙石行了軍法,分明是打了大將軍的臉,而如今,好像還將手伸進了殿前司禁軍,這般下來,大將軍若是對這人沒有半點怨恨之心,那才叫胡扯呢。
這些事,不光大將軍身邊的人清楚,就是禁軍那些副將,偏將的也都心裡明白,只是沒人敢於戳破罷了,神仙打架,殃及凡人,那是因為凡人站的太近,可沒一個傻子願意去做那避之不及的凡人的,就像率兵出去的遲殿虎等人,回到京兆覆命,表現的雖與先前無異,卻總讓人能感覺出幾分謹慎的疏遠出來,遠不如以往那般事事唯大將軍馬首是瞻的樣子了。
所以說,若趙石四五十歲,王辰還要掂量一下,但趙石這年紀,心理年齡就算再大,外貌上也騙不了人,幾乎是幾息過去,身份就被這位大將軍的親衛牙兵猜了個準。
一想到那種種傳聞,再聯想一下如今禁軍中的種種變故,王辰哪裡還敢有半分猶豫?也顧不得什麼大將軍臉面了,當即拜服於地,他可不想當第二個程奇,成為人家立威禁軍的祭品。
身後那幾個家將有些雲山霧繞,反應慢了不只一拍,還在琢磨,怎麼幾句話的功夫,就成這般模樣了?不就是欺負了幾個外鄉人嗎?在京兆咱還欺負的少了?還用跪下來賠罪,虧你還是大將軍親衛呢,沒卵子的玩意……
不過等王辰一開口,得勝伯幾個字就像洪鐘大鼓,回dàng在幾個人耳邊,我……我他孃的,原來是他……可以說,得勝伯趙石的名號在京兆府恐怕比在長安還要響亮三分,真正是沒有人不知道這位據說在蜀中殺的屍山血海的趙大將軍的。
幾個人迅速對視了一眼,都從同伴那敬畏到驚懼的目光中找到了答案,脆響連聲,刀子扔了一地,人也跪了一地,說句不好聽的,禁軍太平了這許多年,骨頭也變得有些軟了的,當然,也就是趙石,換個旁人,也不可能威風的這麼徹底。
劉方武三個都笑了,笑的是顧盼自雄,狐假虎威的感覺就是舒爽。
“都起來吧,不知者不罪,天子腳下,還是要謹慎些為好。”趙石有些無奈的道了一句,當然心裡微微的自得也是免不了的,今時今日的權勢地位,這樣的威風氣派,哪個男人會不喜歡呢?
“是,是xiǎo人等膽大妄為,伯爺教誨,xiǎo人等定銘記於心,不敢或忘,xiǎo人等……就不擾伯爺清興了……”
“去吧。”
幾個人在王辰帶領之下,灰頭土臉的退了出去,在樓梯上碰到上樓報信的那位,王辰恨不能一個窩心腳踹過去,但背後那位好像還在……忍住心中又驚又怕勾起的戾氣,一言不發的揪著那人下了樓梯。
不提這些吃了虧的傢伙怎麼糾結,樓上這一下算是清淨了下來,李匪這才帶著訕笑迎了上來,其他幾位悍匪目中帶著驚奇和羨慕,舉止間不自覺的便帶出了幾分拘束,方才那幾位的虎頭蛇尾瞧著雖讓人解氣,但……也讓人幾個橫行西北,無所顧忌的傢伙生出那麼幾分兔死狐悲的古怪感覺出來,別提他們,就算是李匪瞧著趙石目光望過來,也感到了幾許的不自在,所謂氣場,就是這麼形成的……
笑容在趙石臉上綻開,拱手抱拳,“一別多年,四哥一向可好?”
就好像冰層被瞬間打破,有些古怪的氣氛一下就鬆了下來,李匪哈哈大笑,上來便一把抱住趙石,“我就知道,不管當了多大的官兒,趙兄弟還是趙兄弟,劉xiǎo子也出息了,就是tui腳比以前可是慢多了,若再等不來兄弟你,哥哥這裡可就真要見紅了。”
“四哥還是那般無法無天,可喜可賀。”掙開這粗魯漢子的熊抱,順口恭維了一句。
李匪就更高興了,大張著嘴巴,笑的一般的無法無天,“要是哥哥能把官兒當到兄弟你這位份,還動個máo的刀子,往那兒就嚇死那群王八蛋,所以說啊,哥哥這只是匹夫之勇,兄弟這才叫個不戰而屈人之兵,兄弟比哥哥可是強多了。”
笑著說著,一把拉住趙石的胳膊,拽著趙石就往樓下走,“走,哥哥請兄弟吃酒去,咱們今日一定來個不醉無歸。”
一行人下得樓來,那群公子哥已經不知去了何處,去了許多尷尬場面,圓滾滾的胖子早已經等在了下面,見到幾位大爺下來,恨不能將臉上笑出個huā兒來似的,方才樓前那陣仗,他可是瞅的真真的。
這是來了真正的貴客了,那幾位公子是什麼人,他可是一瞧就能瞧出來,就算不認識為首的楊公子,他也知道,那幾位不是世家公子,就一定是前程似錦的官人,但就這麼幾位,還要上趕著給這個年輕人又是施禮,又是賠笑臉的,還有一位竟然跪下了,他雖然沒敢往裡面湊,但人家不動聲sè就把在如yu樓也難得一見的幾位給打發了,那神情,那氣勢,瞧的胖子眼皮子直跳,知道今晚樓裡面,連那位譜差點擺到天上去的王公子恐怕也得瞠乎其後了。
果然,這邊幾位公子剛讓人引著去了,樓上那位王公子的隨從人等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下來了,顯然是吃了大虧,這他哪裡還敢怠慢,都沒敢上樓去,就候在樓下,只等著貴客下來,再獻殷勤,心裡也是一萬個慶幸,還好,還好,守著樓子裡的規矩,沒輕慢了那幾位外鄉人,就算兩邊吵起來動了手,他也沒往深裡摻和,不然的話,乖乖,現在可怎麼收拾?
這時見那為首的外鄉人拉著那年輕人的胳膊,帶著一連串的爽朗笑聲下來,胖子暗道了一聲,自己猜的果然沒錯,唸了幾句菩薩保佑,打起了十二分的jing神,迎了上來。
“怠慢了,怠慢了,xiǎo的眼睛真是瞎了,怎麼就覺著今天jing神分外的好,原來是貴客上mén,xiǎo的這卑賤之軀也沾了光,但真人到了面前,xiǎo的卻硬沒認出來,該死,實在是該死,讓貴客在xiǎo的這裡受了驚,就算幾位大爺大人不記xiǎo人過,xiǎo的也心下難安……”
“行了。”李匪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嗦,“給老子找個清靜地方,酒菜只挑好的上,若我兄弟不滿意,老子還是那句話,我拆了你這樓子信不信?”
“信,信,xiǎo的哪裡敢不信,若是貴客不滿意,不用勞煩您老,xiǎo的自己就動手拆了這地方……”嘴裡一疊聲的應著,心裡卻是嘀咕,有這麼一位兄弟,別說拆如yu樓,估計去拆長安城牆,也沒人能攔得住你不是?
“xiǎo的已讓人將最好的那間靜室騰了出來,就當是給幾位賠罪,酒菜xiǎo的也擅自做主,換成了千金宴,但姑娘還得您親自來挑,您看……”
李匪大手一揮,很有氣魄的吼了一聲,“那還不趕緊頭前帶路……”
略略恢復到從前水平了,請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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