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繁華盡處是吾鄉六百三十九章國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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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大人可能還不知曉,武學已改為國武監,設有司,與國子監同,折大將軍為祭酒,本官出任國武監督學……”
“本來呢,諸位大人也知道,我雖為諸位大人上官,但卻管不到諸位大人頭上,所以,我自上任伊始,也沒打算怎麼怎麼樣,本來想著一切照舊便好,諸位大人不用覺著束手束腳,而我也輕省,在外征戰日久,心神俱疲,也能歇上一年兩年,養養jing神……”
這話未免說的有些老氣橫秋,但在座的眾人卻沒什麼怪異的感覺,概因此時趙石威望已成,那些年紀,資歷什麼的也就適用不到他的身上了,大堂之上,也就安靜如初,只有趙石沉厚的聲音在回dàng不休。
此時趙石話鋒一轉,“但此身即已屬國,便也身不由己,今陛下託我以國武監事,本官深受皇恩,怎敢不盡力而為?不過……諸位大人皆是軍旅出身,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比誰都清楚,本官現在官位是不xiǎo,但手下卻要人沒人,要錢沒錢,怎能辦得好國武監?”
“本官坐困愁城,想來想去,最終還是覺著,不管怎麼說,所謂羽林中郎將,還是與京師諸軍同為一體,再加上我本來就是羽林軍出來的,應該與諸位大人有些香火情分才對,於是,也就厚著臉皮將諸位大人請來,不求別的,只想諸位應諾一聲,本官但有需要人手的時候,還請諸位大人多多相助才是……”
一席話聽完,多數人都是面面相覷,真是沒想到,破天荒的被叫到羽林中郎將衙mén來,說的卻非國武監的事情,幾個指揮使副使都覺著有些不妥,這等si相授受的事情,實為軍中大忌,再說了,羽林中郎將確實沒有管轄諸軍的實權,若是此例之後得寸進尺可怎麼辦?
不過他們在此等事上也沒多少話語權,還要看各家主官怎麼決斷。
而幾位指揮使大人的臉sè就耐人琢磨了,何青原yu言又止,這點xiǎo忙,他肯定是願意幫的,得勝伯是什麼人?靠上這麼一顆大樹,屯衛的日子也能好過些不是?但此時他卻知道,自己斷不能先開口,只有隨大流的份兒,因為底氣著實不足嘛。
李敢當刀削斧刻般的臉上也沒什麼表情,斂著眸子坐在那裡,一點開口的意思都沒有。
王虎本來很直爽的一個人,但經過這幾年的琢磨,也早有了心機城府,也沒多少開口說話的yu望,要往深了說,大家本來同屬景王府舊人,但一個風生水起,不數年就已被封為羽林中郎將,得勝伯,他呢,卻一直在羽林軍中沉沉浮浮,說起來還很不得意,此時見了這位故人在那裡侃侃而談,還有那副一切成竹在xiong的氣度,心裡要是沒一點不舒服,那才叫見鬼了呢。
李金huā轉悠著眼珠兒,左右顧盼,心中卻是暗笑,她相信,在場這些位老大人應該心裡都明白,即便是不開口,也只能稍微表達出一丁點的不滿出來,還真能改得了什麼?
自家夫君揮軍入蜀,麾下得用的都是些什麼人?羽林左衛就不說了,那是自家夫君的老底子,雖然幾個心腹大將都已出任外方,但這些年來,自家夫君統領羽林左衛,其威望早已深入左衛人心,只要嘴皮子動一動,還能有人聽王虎的?
再說雄武軍,入蜀參戰的皆為雄武軍jing銳,一場場廝殺下來,回京之後各個加官進爵,誰不念著大帥的好?就算是大伯的嫡系,估計此時對自家夫君也是敬畏有加吧?
而今自家夫君又沒說什麼大義,而是放低了身段,只以情面相求,算是給足了幾位指揮使的面子,若較起真來,就算大伯不情願,難道還真能攔得住?
右衛就更不用說了,自己這個指揮使難道是吃乾飯的?其實細想一下,便能明白,自家夫君這個羽林中郎將與以往幾任已是大不相同,雖沒有確確實實的將兵權抓在手裡,但只要登高一呼,京師各軍卻只有問風景從的份兒了,所以,今日也只派人相召,幾位指揮使卻是不約而同的來了……
想到這裡,抿嘴一笑之間,卻是終於開口大破了平靜,“大帥只管吩咐就是,右衛必定鼎力相助。”
意料之中的事情,不過那邊李敢當卻終於抬起眼皮,瞅了侄nv這邊一眼,一瞥之間,流lu出來的複雜感情卻是恐怕只有他自己能體會的分明。
其實這位朝廷宿將心思很是清明,方才只在揣摩著一個詞兒,國武監?要不怎麼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呢?其他人都還在浮想聯翩之際,他卻瞬息間便抓住了重點。
武學之事喧囂一時,概因大將軍折木清出任武學山長之故,可他還記得,那時趙石還只不過勉強與自己同列,年輕望薄,雖有從龍,東征之功在身,卻也只剛剛坐穩左衛都指揮使的職位罷了,其時,大將軍折木清建武學,趙石出為武學教授,據聞建言多有中肯,很得大將軍折木清賞識看重,傳為大將軍弟子……
而今時過境遷,大將軍折木清病重難愈,武學也再沒聽人提起過,此時趙石卻得勝還朝,出任羽林中郎將,一步就成就了一個大將軍……現在上任頭一件事,不是爭奪兵權,卻是要建國武監?
他隱隱約約的感覺到,這裡面的味道,可能遠不如趙石嘴裡說的那般輕描淡寫,但就憑一個國武監,能當得什麼大事?他卻有些拿不準……
不過侄nv那裡張口就是鼎力相助,卻是擾luàn了他的思緒,既然有人已經說了話,何青原那裡當即抱拳,“下官願唯中郎將大人馬首是瞻。”
王虎瞅了何青原一眼,鼻子裡哼了一聲,也大聲道:“王虎不知大人要做什麼,但只要大人開口,王虎斷沒有回絕的道理,請大人放心,左衛上下,定當全力相助便是。”
趙石含笑一一點頭,目光最終落在李敢當身上,“誰不知道,雄武軍為我京軍第一強軍,老大人領兵有方,jing兵悍將,人才輩出,將來趙石求到mén上,老大人不會不肯割愛吧?”
李敢當呵呵一笑,“雄武軍這點家底,中郎將大人哪裡會瞧得上?老朽連自家兒子都教不好,何談什麼領兵有方?遠不如中郎將大人,智計迭出,又練的一手好兵,不過既然méng中郎將大人不棄,還記得咱們雄武軍,那還有什麼說的?只是……中郎將大人若想調人,兵部那裡若不肯通融,恐怕……”
趙石往椅背上一靠,李敢當話裡帶刺,也只當聽不出來,只是笑道:“諸位大人只管放心,我等皆乃軍旅出身,最恨的都是一等人,那就是違犯軍律的蠢材……幾位大人只要應允下來就成,別到時候,我拿著調令前去卻調不動人就成……不過呢……”
趙石這裡話頭一轉,臉也冷了下來,環視諸人接著道:“本官雖是出身羽林,但時日太短,對於諸軍人等都不熟識,既然幾位大人答應了下來,那不如諸位將這個人情做的徹底些,向本官推薦下人手,本官辦的雖是國武監,但和領兵一樣,人才是不嫌多的,只要諸位大人推薦的人手堪用,本官一定予以重用,若是……呵呵,說句不好聽的,本官從不養無用之人,到得那時,恐怕於諸位大人聲名有損,所以還請諸位大人慎重些的好。”
一句話,大堂之上一多半的人臉sè就沉了下來,這種吃力恐怕還不能討好的事情誰也不願上趕著去做不是?
先抑後揚,到得這個時候,才真正擺出上官的做派出來,話到後來,儼然已是命令的語氣,李敢當眉頭顫動,臉也有些青,最終還是沒選擇硬抗,雖然身旁還有其他幾位指揮使在,但他卻分覺著有一絲孤單的感覺在心頭升起,瞅了瞅沉默的王虎,再看看神情自若,一如自己年輕時候那般模樣的侄nv,何青原那裡他根本就當做不存在的,電光火石間,心頭卻是有了明悟。
此人威勢已成,自己哪裡掣肘的了?
陛下……兵部,樞密院的一群蠢材,這哪裡是什麼閒置,今後京軍必定為其慢慢掌控,京軍兵權一旦於一人之手,這朝局卻又是另一番模樣了的,將來再有廢立之事,誰還能繞的過去此人?再加上禁軍左右副都指揮使皆為其人舊部,西北張祖與此人淵源甚深,南邊諸軍就更不用提了,他幾個心腹大將又都去了潼關,想到深處,真真是觸目驚心,如今就已是這般,十年二十年之後,豈非再難相制……
想到這些,xiong口就好像壓了一塊大石,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半晌才長長出了一口氣,有些黯然,卻也有些忌憚的垂下頭,再懶得說話了,老了老了,還爭個什麼?家中幾個xiǎo畜生都不爭氣,自己若再不留些餘地,百年之後,恐怕想仰人鼻息都難……
而那邊,趙石稍顯了些強硬,卻又拋出了些好處,“買櫝還珠,為謝諸位大人美意,趙石這裡也不能沒點表示,這樣吧,國武監一旦建成,諸位大人可薦些得意之人入內求學,不過都說人過三十不學藝,老大年紀,就不要跟年輕人爭這不知好壞的名額了……
這個上面國武監也是有章程的,如今只有十八歲到二十五歲之間的兒郎能入國武監,想來諸位大人家中子弟,或親近之人當有合適人選,若是信得過本官,不妨推薦幾個吃得辛苦,又有志於男兒功業的過來,我斷不會讓諸位大人失望就是。”
“再有,國武監大部生員,本官已決定在京軍中選拔,回去之後,還請諸位大人多多留意,良材美yu,終要經一番雕琢才能成器,諸位大人說,是不是這麼個道理?”
王虎這時終是忍不住,問道:“大人,下官不太明白,這……國武監到底有個什麼用,莫不是也如國子監般,要《》章?軍中漢子,怕是受不了這個吧……若是教授武藝軍陣,在軍中歷練豈非更好?還請大人明示。”
也就是他,才會問的這般直白,其實也沒問在點上,如今大堂上幾個人,最想nong明白的可不是國武監是個什麼玩意,而是中郎將大人莫非是想借著這個名頭,收了京軍兵權不成?
兵部,樞密院那裡又是個什麼意思,此舉是出於陛下授意,還是……這才是事關京軍切身的大事,至於什麼國武監,卻沒幾個人真正上心……但這等心思,卻又有誰能問的出口?
果然,趙石微微一笑,便即答道:“不瞞諸位大人,這國武監也只是試行,好處嘛,本官現在也說不上來什麼,也許……呵呵,十年二十年之後,功過才會被人拿來評說,現在說什麼,也是為時尚早,不過即是聖命,本官也只能不計成敗,盡力而為罷了……嗯,諸位大人還有何疑慮,儘管提出來,我儘量一一作答便是……”
有些含糊其詞,卻也在人意料之中,李敢當那邊心裡更是道了一聲果然,這手段可是厲害的緊呢,若果諸軍有才幹的年輕人都入了國武監,也便是他的mén生了,過個一兩年放出來,再回轉各軍任職,不出數載,京軍還不是都姓趙了?
有這樣猜測的可不就是他一個人,此時大堂之內,除了心思確實有些跟不上趟的王虎,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是這麼想的。
所以趙石話音方落,那邊雄武軍副指揮使武文成便已作一臉為難狀的問道:“大人的意思是在各軍拔選健兒,以充國武監?下官斗膽問一句,若他們……學有所成,出來之後可是要加官進爵?要是這般的話,下官覺著,一來呢,京軍中位置沒那麼多……二來呢,這也太便宜了些,恐怕有人不服,於大人……聲名也是有損……
不過若非如此,各人從國武監出來,卻又各歸原職,如此的話,下官等便是薦了人,怕是也沒多少情願去的……”
這就是有意刁難了,也隱晦的將不滿表lu了出來,他打的算盤也是jing的很,既然這位中郎將大人老是拿國武監出來說事,那就從國武監上做文章就是了,反正總不能痛快的應下來,京師諸軍這等局面在他來說ting好,誰願意憑白無故的,再多出一位指手畫腳的?更何況此人還是指揮使大人素有恩怨,若是雄武軍就此低頭,將來不定有多少苦差派到雄武軍的頭上呢。
趙石愣了愣,他也沒想到會有人問到這個,不由打量了那武文成一番,個子不高的一個jing幹漢子,目光中含著若有若無的煞氣,一瞧便知道,此人也是經過戰陣的。
稍一打量,沉yin了一下,這才輕笑了一聲,答道:“武大人問的好,這個本官是思量過的,都說功名但在馬上取,若只因進了國武監,便能加官進爵,確是不能服眾,我也無意nong出些只知道在京師安享富貴的國之蠹蟲來。
所以,凡國武監士子,皆會放之於邊鎮,真刀真槍的搏出自己的功名來的……諸位大人可能有些會錯意了……也是為了方便將國武監辦起來,所以生員首選在京軍,等有了餘暇,鎮軍禁軍之人也將在入選之列,鎮軍可能還要佔些便宜,再等時機成熟,本官還有意從良家子中選拔童子……此乃折大將軍舊策……諸位大人這下應該放心了吧?”
一下子,大堂中一多半人的臉都有些泛紅了,被人一語道破心事,卻又明說了不屑一顧,其中還多有譏諷,到好像是在說眾人以xiǎo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般,一時間,武文成nong了個大紅臉,其他人也多有難堪。
見氣氛有些尷尬,事情也說的差不多了,趙石心裡不由一笑,在這些人面前稍稍立威,卻又不太過分,火候把握的還成,只是從各人臉sè就能看得出來,他們是真不信自己現在看重的真就不是京軍的兵權,而是國武監……
遂擺了擺手,“知道諸位大人軍務繁忙,就不耽擱諸位大人了,王指揮使,還有何指揮使請留一下,我這裡另有要事與二位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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