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於刺客的追查,也頗有些峰迴路轉,不過卻讓一場喪事拖延了不少日子,結果也實在讓人無法滿意,到了他這個地位,快意恩仇四個字對於他來說,好像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不過到了年根上,總算聽到了些好消息,有人送禮來了,四匹駿馬,幾百張上好的獸皮,足足好幾輛大車拉著,送到了得勝伯府。
誰送的?連趙石自己都沒想到,卻是那遠在吐蕃的李匪派人不遠千里送過來的,瞧著這些東西,也就能明白,剛到了吐蕃一年多的李匪廝混的著實不錯。
細細問了來人,也確實如此,自從進入吐蕃地界,對於被高地人欺壓了幾百年的低地各部來說,這支由漢人,羌人,甚至是吐蕃人組成的“大軍”,真的是一支不可小覷的隊伍,不管他們抱著怎樣的目的而來,對於低地各部皆如久旱逢甘霜一般,正是求之不得的一支力量。
不但將一處還算豐美的操場給了他們,而且牛羊馬匹也沒少了,很快的,這支又李匪率領的馬匪就在低地站住了腳情形比料想的要好的多,低地各部這幾年被高地人弄的焦頭爛額,李匪的到來,並保證全力幫助他們戰勝高地人的軍隊,用漢家的話來說,那就是雪中送炭之舉,根本不用李匪派人費力拉攏,這幾年損失慘重的低地人就幾乎毫無保留的接受他們。
而到了夏天,高地人兵馬又來低地肆虐逼著低地各部改信,順便燒殺搶掠,消耗低地人的實力。
到了六月間,由於李匪的一力促成,這種拉鋸式的戰爭終於演變成了決戰的態勢,高地人很高興,陸續增兵上來湊了足足四萬多兵馬與低地聯軍會獵於噶瓦川上。
這一戰,持續了共十餘日,最終在低地聯軍漸漸抵敵不住的時候,一萬馬匪在李匪率領之下,呼嘯而來,他們揮舞著秦軍制式橫刀,拉開秦軍特有的硬弓,披著秦軍淺紅色的半身皮甲狂野的打著呼哨,如同決堤的潮水般向高地的戰陣發起了衝鋒。
久戰力疲,而又覺著勝利在望,已經鬆懈下來的高地人兵馬在目瞪口呆中,眼睜睜瞅著漫山遍野面來的騎軍衝到面前淹沒了前軍,很快擊潰了中軍,再掩殺向本來按照吐蕃人的慣例,呆在後軍中的妻人親軍。
潰敗,潰敗,這一刻高地人維持了近千年的榮光在如同雷鳴般的馬蹄聲以及那一浪高過一浪喊殺聲中崩潰了下來,奴隸們組成的輔軍開始逃竄,貴族私兵護著自己的主人開始突圍很快就演變成了大規模的潰逃。
一戰而勝,殺紅了眼睛的馬匪們和著積蓄了數百年怨氣和仇恨的低地各部聯軍追著高地人潰兵的腳步,衝入了高地人的家園,放出高地人關押的奴隸,焚燬高地人的寺廟,殺死高地人的男人,搶走高地人的妻妾。
在三個多月的時間裡,低地人與高地人派出的兵馬廝殺不休,大戰十場,十佔皆捷,殺的高地人屍橫遍野,聞風喪膽,直到高地各部族全力以赴,組成十萬大軍在臨近聖城數百里之外的都兒坎,與鋪天蓋地而來的低地聯軍看著實實大戰了一場,勉強遏制住了低地人的瘋狂進攻勢頭,戰事持續到九月間,低地聯軍再未能向前一步,後繼乏力之下,帶著戰利品以及頭一次踏上高地人土地的興奮撤軍而去,而高地人損傷慘重之下,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揚長而去,只留下一片狼藉。
大秦景興三年,吐蕃內亂,各部攻伐不休,死傷狼藉,至景興五年,戰事愈烈,吐蕃低地各部奮起反抗,大敗吐蕃官軍,戰事延綿數月,奴隸蜂起,流民四塞,咸寧一年,戰事稍歇,吐蕃殘破。
自此,雄霸西北垂數百年的龐然大物終於崩潰了開來,各部自立,征戰不休,再不受吐蕃王庭操控,吐蕃名存實亡……
吐蕃的加速崩潰對於正處於割據之中的漢家之地來說,到也沒有太大的影響,畢竟吐蕃積弱也不是一時半會兒了,加之吐蕃人所處之地,是常為漢人們稱之為貧瘠所在,一直以來,也讓漢人對那廣闊的高原地區興趣缺缺。
所以,對於吐蕃內亂加劇催生出來的一系列變化,也沒多少人在意,不過也有時日尚短的原因在裡面,而現下,吐蕃在唐末戰亂時佔據的很多漢家故地現在卻是正式脫離了吐蕃王庭的統治,自立了起來。
而在其中混的如魚得水,並一戰功成的李匪在吐蕃的境遇也就不想而知了,戰後各種戰利品的分潤先且不說,已經有不少的部落開始陸續依附了上來,部眾日多,地盤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擴大,一年多的功夫,勢力已是初*規模莫了。
在吐蕃風生水起的李匪並沒有忘記遠在長安的這位兄弟,這不,巴巴的派人送來了年禮,並讓人轉述了一句,不倫不類的話,芶富貴,不相忘……
讓趙石更沒想到的是,跟隨這些人輾轉而來的還有幾位特殊的人物,當先的一人,見了趙石便是一個軍禮,不是旁人,正是回了吐蕃的赤魔,也不知怎麼,竟是跟著李匪的人一起到了長安。
而其他幾位,就更讓人驚訝了,領頭的一人看上去有些(陰)鷙,風霜滿面,卻還是時時流(露)出獨屬人的溫文爾雅出來,見面便大禮參拜,口稱罪人,旁邊的赤魔再一引薦,趙石才明白過來。
這人就是那個在金州被自己打的抱頭鼠竄,又在成都之下,兔脫而去的拜火神教方氏子弟,方半儒,拜火神教教主的乾兒子。
自蜀中之戰後,對於禍亂蜀中的罪魁禍首,拜火神教,大秦上下皆是深惡痛絕,追索無日這個自不必提只是趙石萬萬沒有想到,這方半儒卻是堂而皇之的來了長安,還進了自己的府中,看模樣,好像不打算再扯旗造反了,而是有了歸順之意。
等赤魔那裡詳細的一說,原來這一行人失了蜀國太子,卻也無牟再難為赤魔惶惶然逃離了蜀中,爬過群山,進入了吐蕃地界,靠著赤魔這識途老馬,在吐蕃低地一個小部落裡存身了下來。
此時吐蕃亂象已起高地人在這裡到處肆虐,一群靠著和官家作對的反賊大敗虧輸之下,卻再沒了趁亂而起的心思,這個時候,什麼宏圖霸業,什麼榮華富貴都沒有活著重要,一群人心驚膽戰的在低地艱難度日。
憑著身受高強,也很有些行軍打仗的經驗漸漸成了這個小部落裡的貴客,不過吐蕃越來越亂讓他們也是心驚膽戰,日日都做著保命離開的準備。如此過了兩年,打打逃逃,身邊的人有些水土不服,病死在了那裡,有些在和敵人交手的時候被殺死在了那裡,最終活下來的,也沒剩下幾個,這還多虧了赤魔,往往能事先發現敵蹤,早早避開大隊人馬的洗劫。
日子越過越苦,方半儒也是度日如年,(欲)哭無淚。
直到大秦景興五年,事情才算有了轉機,李匪率馬匪入吐蕃,一戰打舟高地人鬼哭狼嚎,順勢打進了高地人的老巢,險些就攻進吐蕃王庭所在聖城。
這一戰將高地人打的是肝膽俱裂,再不敢來低了,低地這裡損傷雖然也是不小,但搶掠而來的東西人口也很多,補足損失還有餘呢,自是各個歡欣鼓舞,對於高地人軍隊的畏懼也一掃而空,逢年過節的還要到高地人那轉上一圈,形勢頓時逆轉了過來,輪到高地人惶惶不可終日了。
等到低地平靜下來,各部全都開始休養生息,方半儒一群人隨著那倖存下來的小部落卻是逐漸北移,卻是來到了李匪的地盤上,獻上禮物,和尊敬,順便定居了下來……
而一群人稍一打聽,再暗地裡旁觀些日子,一瞧之下,眾人皆是大喜過望,竟然是漢人來的……聽見那好幾年都未曾再從旁人嘴裡聽到過的漢話,連方半儒都是熱淚盈眶,真真和見了鄉親似的。不過西北的馬匪,自然說話就帶著秦腔,想起往事,讓眾人欣喜之餘,也有些膽寒,這是……
秦人打過來了不成?
長話短說,一群顛沛流離,各個現在形容都和叫花子似的傢伙早沒了稱王稱霸的雄心壯志,甚至連拜火神教都快忘的差不多了,只想著能過幾天安生日子,這樣的一班人,還有什麼說的?
一來二去,在李匪毫無知覺的情況下,他那頗有些亂七八糟的部下里面,多出了幾個拳頭很大的小頭領,若真照這麼下去,說不定過上兩三年,方半儒等人就翻身了,不定野心也就跟著恢復了過來。
奈何他們中間有個赤魔,一個救了他們無數次(性)命,已經成了除了方半儒之外,一群人中間最重要的人物的秦軍校尉。
於是乎,結果也就註定了,作為送給好兄弟最出彩的禮物,一群被拆穿身份的魔教餘孽被逮住了,為首的方半儒也被送來了長安,而方半儒這才恍然如悟,他孃的,果然敗的不冤,神教佈置了幾十年,才在秦人那裡安(插)了些棋子,作用嘛,勉勉強強,但人家倉促應對,弄了幾個人出來,就在自己身邊跟了幾年,硬是讓自己等人一無所覺,就算再不甘心,也是沒轍。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人家掃平了蜀地,又在吐蕃佈置下那麼一位人物,大秦有此等英傑在,何愁不能掃平天下一統宇內,成就萬世不拔之基業?
加之幾年輾轉求活下來,人是徹底的成熟了,對於出生入死的下屬,親愛有加,對於掌握權勢之人,也能低頭俯首,城府那是沒的說,卻也失了早年江湖草莽豪傑的銳氣所以在見到趙石的時候,既沒有坦然就死的覺悟,也沒有一敗塗地的憤恨,更沒有想要死中求活的諂媚,流(露)出來的,只有地地道道的屈服。
瞅著拜服於地的魔教餘孽,即便是這人表現的再恭順”也是留不得的”趙石眉頭輕輕一揚,就要說話。不過那邊赤魔卻求上情了,他拙嘴笨腮的,自然話裡也缺少說服力,不過他卻是早已準備了打動了趙石的東西,又從那外面叫進了幾個人來,這幾人一水的都一副久經風霜的樣子,不過一個個腳步沉穩,氣勢端凝,還微微帶著殺氣,當先一個枯瘦如竹的老者聲如隆鍾,帶著金石之音。
“罪民鍾大可見過大人,小人等願為大人奴僕”只請大人饒了……公子一命,我等願立毒誓,世代為大人家中僕役,忠心不二,若違今日之誓,他日必遭天譴”死後層地獄,受那萬般苦楚……”
五個人,皆是身手高強”又經過戰陣磨礪的好手,三個拜火神教供奉,兩個拜火神教內娶執事,這樣的人,堪比後世的珍惜動物,一萬個人裡也不一定有一個,若前些曰遇刺之時,身邊跟著一位兩位,那些刺客當場就得留下大半人的(性)命,趙石心動了……
於是,得勝伯府多了幾個形容特異的僕役,而得勝伯大人不論起居,外出,身邊總會跟著其中一個兩個,看起來與得勝伯非常之親近,半年之後,這幾個僕役不管老少,都娶了內宅丫鬟為妻,成了得勝伯府的世僕……
而趙石也沒留下那方半儒,而是讓其隨赤魔回了吐蕃,這樣居心叵測之人放走了,其實也算是留下了後患,不像那幾個身手高強,卻輕生重諾的武林豪客,這人看上去,怎麼都像是藏在草叢裡的毒蛇,不過後患不在自己身邊,就讓李匪頭疼去吧,若依著他以前的(性)子,定然會在半路上派人宰了此人,現在心胸眼界皆不同於以往,也就覺著一個人本事再大,心腹盡去之下,又能掀得起多大的風浪?
他手上的鮮血已經夠多,到不介意再多上添上一抹兩抹,但無名小卒的就算了,只要沒有殺到他的面前,他已經少了許多親自動手的衝動和**,地位不同,眼算自然也不一樣的很了,現如今,連李任權這樣的人逃走無蹤,都不再能讓他記恨難消,何況是個方半儒?異日此人若能再起事端,大軍到處,不過也是為自己或是旁人添些功勳而已……
咸寧一年過去了,國武監中又多了許多彪悍強壯的身影,競爭也漸漸激烈了起來,而與此同時,國武監的土木工程也在持續著,一座座樓臺,一間間寓所次第建成,國武監的雛形漸漸顯出了模樣,只是相對於那點生員,整個國武監看上去還是單薄的很,沒有引起多少人的關注。
而空蕩蕩的,好像被遺棄的西山大營卻迎來了新的主人,猛虎武勝軍的戰旗在大營上空肆無忌憚的飄飛,只是空有番號,要兵沒兵,要將沒將的情形非是一時半會能夠改變的,整個大營在新主人未到之前,還是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孤零零的守候在承恩湖畔……
而在咸寧二年春天的時候,千里之外的韃靶草原終於燃起了熊熊的烽煙和戰火,乃蠻部的騎兵和教靶人的健兒在雲外草原上展開了堪稱血腥的廝殺,而東北草原西移而來的克烈部也加入到了其中,向他們的世仇乃蠻部射出了復仇之箭。
在更遠的東北草原,成吉思汗的戰旗高高飄揚,沒有了札木合,再也沒有人是強大的乞顏部的對手,或者低下頭顱,匍匐在地,或者被鐵蹄踏成菁粉,從來沒有統一過的蒙古諸部在成吉思汗的戰旗面前,終於漸漸開始以一個整體展現在世人面前,而頭一個面對它的,就是同樣強大的蔑兒啟人……
咸寧二年秋,蔑兒啟人在蒙古人的鐵蹄下臣服了,殘部逃向了更北邊的冰川之地,再也不敢向南望上哪怕一眼,大秦咸寧三年,草原紅龍之年,成吉思汗終於將自己的目光望向了乞顏部的另一個世仇,毒死了他的父親,讓他幼年受盡苦楚屈辱,也造就了現在的成吉思汗的仇敵,塔塔爾人。
實力在急劇增長,野心也在不斷的征戰,不斷的勝利當中漸漸開始膨脹,手腕卻也漸漸成熟,於是,塔塔爾人驚恐的發現,他們正處在幾百年來最窘迫的境地,南邊的金人和北方的蒙古人聯合了起來,向他們世代生存的草原發起了進攻,不斷的擠壓他們的生存空間,但他們……卻不可能戰勝其中任何一個敵人……嗯要活下去……只有妥協,英明的成吉思汗接受了他們獻上的忠誠,於是,塔塔爾人成了成吉思汗之下,又一支鋒利的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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