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大帳中,眾將濟濟一堂。
王勝保轉著腦袋找了一圈,也沒看見自己的老對手木華黎,正好程書奇在他不遠處,便悄悄湊過去,低聲問道:“木華黎呢?”
程書奇臉色不動,“末將不知。”
王勝保撇了撇嘴,心想,那小子莫不是睡過頭兒了?
中軍議事,竟然遲遲未到,莫非立下些微功,便居功自傲……
當然,這只是想想罷了,木華黎是什麼人,他清楚的很,若是旁人也就罷了,只要大帥在這裡,木華黎怎麼也不敢犯了這樣的軍法才對,準是又有什麼事情被派出去了。
王勝保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那邊大帥開始說話,他趕緊放下這些心思,上前一步,挺直身子,豎起耳朵仔細靜聽。
“全軍休整五日,之後拔營……”
“魯烏爾阿拔。”
趙石向遠在諸將末尾的乃蠻降將招了招手,魯烏爾阿拔愣了愣,卻立即上前行禮。
“大軍繼續向北,還要你來帶路……”
趙石揮了揮手,程書奇立即命人過來,將早已準備好的紙張鋪在了帥案之上,趙石示意眾將圍過來。
這是一個簡單的山川圖鑑,最粗糙的那種,是這些時日根據這些俘虜的乃蠻人以及韃靼人的述說,軍中工匠憑空想象畫出來的,無所謂準確。只是一些北部草原河流,山川的大概位置以及走向罷了。
看著這張圖畫。魯烏爾阿拔並沒有表現出多少驚奇,他在乃蠻汗帳中也曾見過這樣的東西,是大汗的珍藏,也是權力的象徵。
這樣粗糙的圖畫,和大汗那裡見到的東西比起來,自然不值一提,而且,這些時日被騷擾的最多的就是他了。
乃蠻部草原的大略情形。風俗人物,他被問了不知道多少次,不厭煩是不可能的,但那些來尋他的人,耐心十足,一遍一遍的仔細詢問,而且還要他帶著。四處到他的部下那裡打聽。
問題都差不多,而他的這些部下,多數都生活在乃蠻部的南部草原上,有動有西,拼拼湊湊,估計也就有了這張圖畫。
當然。草原是如此遼闊,說是遊牧四方,但總不會脫離自己所屬部落的範圍,沿著河流,沿著草場行進。不可能進入別的部落的草場放牧,那會引起戰爭。
所以。沒有誰敢說自己對草原多麼的熟悉,因為沒有幾個人能夠去到很遠的地方,即便是部落裡見識最多,曾經四處遊蕩的老人,也不敢說自己遊歷過整個草原,那根本不可能。
靠著這些隻言片語,不知道詢問了多少人,大秦的工匠們總算是弄出了這麼一副圖畫,該有河川的地方肯定有河,該有山的地方肯定有山。
但具體的位置,以及準確的距離,誰也不知道,就算是草原人自己,也是根據大概的方向,走啊走的,總能走到地方。
至於草原上許多丘陵起伏什麼的地形,就更不用提了,所以這張山川圖鑑,也只能是最簡單的那種,和斥候們時常大略畫出來的那種東西差不多。
不過在趙石眼中,這應該也足夠了,有地圖,有嚮導,剛剛打過一仗,乃蠻人再次徵召各部戰士,需要時間,所以這樣的大軍行進在草原上,在一兩個月內,應該是沒有任何危險的。
繼續北進,給乃蠻人施加更大的壓力,逼迫他們倉促的派出士兵更好,如果沒有,則進行大規模的劫掠,消耗他們的實力,像這樣的事情,將是今年和明年戰爭的重點。
他不期望於在短時間再次與乃蠻人決戰,乃蠻人不會那麼愚蠢,他們已經得到了教訓,而且足夠深刻,那麼接下來,就像草原人打仗那樣,來一場消耗戰吧,對於大秦來說,沒有任何的負擔。
在敵人的土地上作戰,天時地利皆不在己,沒有點好處怎麼成,人和佔一半,沒有後勤輜重的拖累,對於千里之外的大秦來說,勝則開疆拓土,敗了,除了損兵折將之外,好像也就沒有什麼了。
沒有來自後方的風刀雪劍,沒有朝廷詔諭如何如何,也沒有身負帝王囑託,可以說,草原之戰,趙石可以完全放開手腳,試問自古以來,漢家北征,有幾個人能有他這樣的便利?
不過這些有的沒的,趙石讓魯烏爾阿拔上前,便是讓他給諸將大略講一講四處的山川形貌,以及各個部落的分佈情形。
魯烏爾阿拔也沒多少猶豫,既然已經回不去了,這樣的機會就一定要抓住,在草原上,失敗的人很多很多,這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地位,失去部眾,失去權力,草原人珍視忠誠,但相比於前者,他們的忠誠總會獻給最強大的那個人,沒有什麼例外,例外的那些只因為他們失去了選擇的權力而已。
魯烏爾阿拔在圖畫上指指點點,滔滔不絕,這些日子,隨著那些工匠們跟各部戰士交談,對於各部的分佈,以及山川地形,多了很多的瞭解,說起來自然也就流利。
直說了多半個時辰,魯烏爾阿拔才額頭冒汗,口乾舌燥的住了口,並抬頭望向趙石……
趙石微微點頭示意,之後環視眾將,拿起筆來,在圖畫聲一筆畫下,畫了一個圈出來,眼中幽光閃動。
“十月之前,咱們回來額拉姆河南岸過冬……”
然後他敲擊著桌案上的圖畫道:“這一片,咱們要掃過去,乃蠻人經此一敗,不可能再秋末之前聚集起太多的戰士,咱們可以放心,但乃蠻人不是傻子,他們的部落一定會紛紛北遷,這些都不用管,咱們只需要橫掃過去,這一片草原之內的所有部落,都是咱們的獵物……”
“乃蠻人的汗帳,大概在這裡……”
趙石在圖畫上勾勒了一下,乃蠻人的汗帳位置,在他畫的那個圓圈的邊緣處,“逼得乃蠻人汗帳遷移,是咱們最終的目的,不需要試圖尋找並攻擊它,草原大的很,他們往西往北,能撤的地方太多,咱們沒有時間以及實力去仔細尋找它們,所以,逼迫他們遷移,讓乃蠻人士氣動搖,勇氣消失,就是勝利……”
“王勝保。”
“末將在。”
“我命你率領所部向北,從這裡直插過去,到了這條大河停下,河對岸附近,應該有乃蠻部一個不小的部落,你尋找一下,如果時機得當,攻擊他,但不要再往北去了,在那裡等我們匯合。”
“末將遵令。”
“劉彥召。”
“末將在。”這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年輕將領,只不過是一個營正,國武監出身,在軍中並不顯山露水,和木華黎,種懷玉等國武監將領比起來,可謂是黯淡無光,但木華黎臨走之前,卻向趙石推薦了此人暫代兵馬。
趙石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他所率兵馬越來越多,不可能再如當初那般,對於軍中將領每一個人都那麼熟悉,甚至於親手提拔,所以他選擇相信木華黎的眼光。
“我命你帶上魯烏爾阿拔向西北,從這裡繞過去,記住,不要繞的太大,行軍快一些,到這裡跟王勝保所部匯合,你和王勝保兩人,是逼迫乃蠻人汗帳遷移的主力,估摸著在我到達之前,乃蠻人的汗帳已經跑的不見蹤影了才對。”
帳中響起一片低笑聲。
趙石也笑了笑,“不顏昔班。”
“姑父。”
“願意和我呆在一起嗎?”
“不顏昔班十分願意跟在您的身邊,時刻聽從您的教導。”
“好……”趙石笑道,然後接著下令道:“李刑,不魯黑臺,阿次魯。”
“末將在。”
“不魯黑臺聽候您的命令。”
“我尊貴的主人,阿次魯聽候您的命令。”這個是健壯的年輕人,忽難的兒子,也是他的繼承人,部落投降的時候,他並不在部落之中,而是去到南邊,迎娶自己的新娘去了,等到他再次回到部落,已經是天翻地覆了。
“李刑率領大汗親軍以及我的中軍,不魯黑臺率領韃靼勇士,阿次魯率領卡勒塞合勇士,跟著我向東北,從這裡繞過去,你們可都得打起精神來,我們也許會碰上從東邊撤回來的乃蠻精兵,所以不要鬆懈,在戰場上,犯錯的人會付出慘重的代價的。”
李刑乾淨利落的應了一聲,“末將遵令。”
不魯黑臺垂首道:“不魯黑臺會用敵人的頭顱來證明他的武勇的。”
年輕的阿次魯拍擊著胸口,“尊貴的主人,阿次魯希望能碰到乃蠻人的騎兵,那樣的話,才能用彎刀來爭取他的榮耀。”
吩咐完畢,趙石環視眾將,沉聲道:“一個半月,在這裡匯合,乃蠻人徵召士兵,會有兩個月到三個月的空當,但各部都要記住,大軍征戰,隨時都可能有傾覆之憂,若是誰大意輕敵,損我軍威,一定軍法處置。”
眾人凜然聽命,趙石揮了揮手,“回去整軍,五日後拔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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