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一個滿臉橫肉,一身的草莽氣息,一個則是儀表堂堂,既像飽學之士,又帶著些富貴氣息,站在一處,違和的緊。
但兩個人低聲密語,道的卻是世間兇險陰毒之事。
“只要出了長安地界,管他們去哪裡。”
“哥哥,這幾個瘟生要是被人捉回來,豈不牽累了咱們?不如……”
“省省吧,這事做下,你道咱們還能在秦地立足?要是殺幾個人,就能讓大家安寧,我早就動手了,還能等到現在?”
“哥哥是說……”
“也怪我誤信人言,要早知道招惹的是那麼一位魔王,他孃的王八蛋才去費盡心思上去找死,現在惹下大禍,後悔也是晚了,跟這幾位呆書生往來了這麼久,早就落在旁人眼中,什麼牽累不牽累的也就不用提了,只要稍微查探一番,就能找到咱們兄弟的頭上。”
“現下僥倖能出了長安城,哥哥也跟你交個底,長安城我是不會回去了,你們幾個有什麼打算?是回去,還是跟著哥哥走,都在你們自己,就當哥哥對不住了……”
“哥哥,咱們在長安城裡可是還有些產業……嫂子她們也還在城中,咱們要是就這麼走了……”
“顧不上那麼多了,長安城裡要出大事……咱們這些小人物兒,人家張張嘴,咱們就得吃不了兜著走。我可不想在長安府大獄裡去跟人稱兄道弟。”
“至於什麼妻子產業。如果有人願意回去。就讓其照看著,不定這一輩子也見不到了呢……聊盡人事而已……”
滿臉橫肉的草莽漢子越聽越是心驚,出京之前可從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個結果,此時的震驚也就可想而知了。
但他向來信服這位大哥,雖然很是捨不得長安城中的妻兒和產業,但最終,還是咬了咬牙,道:“那就聽哥哥的。不回去了,哥哥說去哪兒,咱就跟到哪兒,大不了找個山頭落草,也圖個逍遙自在。”
“就是這話兒了,哥哥自不會害了兄弟們,到了這一步,總歸要將兄弟們往活路上帶,但你回去先別跟他們說這事,等出了京兆。再扯明瞭講,他們幾個和你不一樣。哥哥信得過你,但他們幾個……”
“哥哥放心,咱心裡有數,等到了安寧地界,講不通的話,好合好散就是,若是有人反水,咱就用刀子說話。”
“不過……這幾個瘟生太過累贅,不如現在撇下他們,還能快些出去……”
“不用急,咱們走的不算慢,應該不會遇到什麼兇險……把這幾位送出去,若有人追查,大頭兒也在他們身上,等查到咱們兄弟的頭上,怕是咱們早已遠走高飛了,對了,這次在外面接應咱們的人,都是旁人派來了,不定打的什麼主意,所以啊,見了人,廢話也不用說,立即動手,把人都給我宰了再說。”
“好嘞,咱早就看這些藏頭露尾的王八蛋不順眼了。”
兩人商議停當,便輕手輕腳的下了樓,來到樓下的一間客房外面。
輕輕推門,房門立即便打了開來,作哥哥的先就覺出了不對……
小心兩個字還沒出口,房內已經響起一聲沉悶的吼叫,一個影子已經帶著猛惡至極的風聲撞了出來。
猝然受襲之下,他只來得及將上臂橫在胸前擋了擋,便和那條撞過來的影子碰在了一處。
皮肉骨骼交擊的聲音聽上去就像敲鼓,咚的一聲大響,這位已經飛了出去,撞在對面的牆壁上,木製的牆壁,立馬龜裂開來,可見這一擊力道之兇猛了。
從牆壁反彈回來,滾倒在地,一口鮮血終是從口裡噴了出來。
滿臉橫肉的漢子顯然也是位殺人放火的行家,並沒有絲毫的遲疑,在自家哥哥飛出去的時候,手在腰間一抹,手上已經多了一把牛耳尖刀。
團身而上,照著敵人的腰肋便捅了過去。
但那身影之後,一抹劍光乍起,劍如蛇信,一挑便點向他的喉頭要害。
“關閻王……”
滿含恐懼的吼叫從他口中吐出來,卻被冰寒的劍刃堵了回去,劍光乍閃乍沒,接著一隻蒲扇大的手掌,好像拍蒼蠅般抽在他的臉上,講其扇了出去。
到了這個時候,他喉頭之上的鮮血,才噴濺而出。
在彌留之際,模糊的聽人滿是懊惱的低吼了一聲,“又死了一個,說好了要活的的……”
頃刻間,一死一傷,草莽龍蛇間的爭鬥,兇險莫測之處,可謂是畢露無疑。
此時,受了傷的人才勉強抬起頭,外間這般大的響動,而旁的房間還是靜悄悄的,他明白,自己手下的一班兄弟以及這樓裡的僕役隨從,怕是都著了人家的道兒了。
而對面傷他的人,正在不滿的嘀咕,雖然時隔多年,但還是能認得出來,他抹了一把口中不斷流出的鮮血,慘笑道:“原來是南宮……”
南宮無忌,內衙最神秘莫測的天妖的兄弟,當年一路追殺天妖出長安的時候,他可是親身參與其中,如今也算是仇人見面,下場就不用說了,只是不知多年不見蹤影的他們,如今投靠了誰?
南宮無忌呵呵一笑,他從來少言寡語,但今日卻話多了起來,神情也生動的很。
“姓龐的,當年你在我背上打了兩拳,讓咱好生難受,頭幾年在長安找了你多時,卻不見蹤跡,還以為你小子死在當年那場亂事中了,沒想到,今天卻又碰了頭,真可謂是冤家路窄啊。”
如今的南宮無忌和當初趙石見到他的時候已然有了天壤之別,一頭花白的頭髮已經又成了黑的,腰背也挺直了起來,滿面紅光,再非當初病怏怏的樣子了。
當然,為大將軍趙石效力,不用再東躲西藏擔驚受怕,又有高明大夫加意調理,滋補之物更是不缺,這幾年下來,當年受傷留下的隱患早已除去,自然也就沒了早年的倒黴樣子……
南宮無忌高大的身影背後,悠悠然轉出一跟竹竿。
見到這人,早已有了預感的這位,瞳孔還是縮了縮,畏懼之色一覽無遺,“原來關夫子也到了,能得兩位照看,張……龐某到是不冤……有什麼道道,劃下來便是,不用廢話。”
此時,這位才算是徹底撕下了面具,露出了草莽豪傑的粗豪狠辣。
“不急不急……”
隨著說話聲,房內轉出一人,笑眯眯的連連吧擺手,矮胖的身材,有如肉球一般,滿臉的堆笑,怎麼瞅,都像一位市井小民。
“原來都是舊相識,好好好……多年不見,正好讓龐大人再見識一下俺的手藝。”
見到此人,這位當年的內衙大豪終於整個變了顏色,臉上瞬間便蒼白了下來,“南宮,咱當年打了你兩拳,若是可能,咱當年可還想著要嚐嚐天妖在滋味兒呢……”
垂死掙扎而已,這裡的人都明白,就算是南宮無忌,也只抽動了下嘴角,並無什麼動作。
此時房內又有聲音傳出道:“咱們來不是敘舊的,趕緊收拾一下,把人天明之前送回去,耽誤了事情,咱們誰也受不起。”
待到天明,長安縣這間小客棧的掌櫃施施然來到自家小店,卻是發現,除了兩個昏睡在馬房的夥計之外,再沒一個人影。
店家叫醒夥計,也沒從兩個睡眼惺忪的夥計嘴裡問出什麼,店家不由大恐,銀錢什麼的損失到不算什麼,只是別招惹了什麼鬼怪才好。
於是,秘而不宣之下,還請了幾位和尚道士之類的做法,消了店中晦氣,才算安心下來。
而大秦明遠司頭一次出手,雖然便得竟全功,但卻是出於大將軍趙石之私意,不得不說,權力這個東西,如果集中在什麼人手中,必然便會滋生出這樣那樣的弊端,誰也不能脫此窠臼……
不過說起來,這件事上,卻也並非是趙石親自授意。
直到人都帶回了長安,其中隱情也都問了個七七八八,晉國公府這裡才算得到消息。
不過不管趙石本人知不知情,他親手創立的明遠司以及安排在京中的諜探們,都在圍繞著晉國公府在建立著自己的一套架構。
若真個追究起來,趙石自然難辭其咎,而這樣自行其是,而又有著強大的執行力的諜報機構,就長遠看來,也是貽害無窮。
但還是那句老話,趙石沒那個事事為公的覺悟,也就不會糾結於此事的利弊,他看到的,就是結果。
而明遠司的奏報以及天妖那邊的密信,讓他能更加清晰的判斷當前的局面,其實這也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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