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石已經預料到,朝堂之上會有些變故。
只是他沒想到,皇帝陛下會這麼急,用一句淺白的話說,就是太過強硬了。
這好像有點好笑,因為趙石自己滿身軍旅痕跡,手段多數時候也是強硬無比,但即便是他,這個時候也覺得皇帝陛下有些急躁,可想而知,其他人是怎樣一種感覺了。
當然,趙石對李鄭二人,沒有半點同情之意,文人首腦之去留,更迭,跟他也沒有太多的干係。
不過同時對中書之首同門下平章事,六部之首,吏部尚書這樣的職位動手,還是讓漸漸摸到些朝廷政事脈絡的他感到有些不妥。
之後有些亂糟糟的情形,也證明他的感覺沒有出錯。
不過經歷了那許多風風雨雨,他同樣也不會認為,會鬧出什麼大亂子來。
皇帝陛下登基已經六年多了,皇位穩固,又得到了像他和種燧,李承乾,張承等朝中重臣的支持,只要沒有刀兵之禍,只會耍嘴皮子的文臣再鬧騰,又能鬧騰出什麼花樣來呢?
而且,皇帝陛下也不是管殺不管埋,顧首不顧尾的性情……
入宮之後,趙石見到的是氣定神閒的成武皇帝陛下,這一次,君臣並未說太多的話,趙石不想就此番風波多做置喙,皇帝陛下顯然也沒多做解釋的意思。
心照不宣的君臣二人,談的最多的還是禁軍整編之事。
在此事上面,趙石心中早有分寸。說是說。但不會說太多。因為此事雖有他推動,但大舅哥種燧和樞密副使張承,才是之後主事之人。
既然沒有權傾朝野的野心,說的太多,又置此二人於何地?
其實,很快,趙石便發覺,皇帝陛下並非真的如表面上看來那般胸有成竹。言談舉止之間,多是有些心不在焉。
想想也沒什麼奇怪的,李鄭二人,代表的是大秦兩大門閥,皇帝陛下借勢對他們動手,實際上面對的便是兩個門閥大族,諸多善後之事,都存在皇帝心中,又哪裡真個人鎮定如恆……
皇帝陛下留趙石於宮中宿了一晚,趙石也沒有任何的推脫。
因為他明白。在這個時節,皇帝陛下必須得到來自樞密重臣的全力支持。京軍各部更不能有一點的亂象,李鄭兩族,在朝堂上盤根錯節,誰知道會幹出些什麼來呢?顯然,皇帝陛下從來不曾輕視他們的力量。
而有大將軍趙石坐鎮於宮中,京軍各部便沒有任何人敢於擅動。
當然,會不會有擔心放了大將軍趙石回府,會不會被那些門閥世家所動的意思在裡面,那就只有皇帝陛下自己心裡清楚了。
帝王心術,還是不要去猜為好。
在皇帝的威逼之下,李鄭二人幾乎同時上了辭表。
都是為官多年的聰明人,在明白皇帝陛下的決心之後,有再多的無奈和不甘,都要默默嚥下去,為家族子孫著想,沒有任何的死纏爛打的事情發生。
至於之後從朝堂到地方上的震動,已經離職的同門下平章事李圃明顯要大度一些,這位老臣在幾位老友結伴到府拜訪的時候,道了一句,不要再鬧了,想要逼死老夫不成?
此語很快便傳了出去,也算是勉強有了臺階,漸呈激憤的氣氛,也就順勢平息了下來。
其實所有人也都明白,再鬧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了,皇帝陛下對中書老臣們的不滿,已經表露無遺。
而皇帝陛下對武臣們的信重,是歷代先皇都不曾有過的,即便史書之上,也鮮見這樣的君主。
雖然朝堂風波漸息,但文臣們心中的不滿,並未消除,都積蓄在了心裡,等待著時機爆發出來。
顯然,治國之事,離不開文臣的參與,文臣們冷眼旁觀,坐等時機到來罷了。
這對於成武皇帝陛下而言,並非好事,用雷霆手段,來解決朝堂爭鬥,利弊之間,很難說的清楚,但顯然,此時看來,弊端要大上許多。
但話說回來了,有弊便有利,短時間內,文臣集團遭到消弱的同時,阻礙變革的力量也一下便輕了許多。
終於可以離開宮城的趙石,便清晰的感覺到,大秦的天可能要變一變了。
不是皇位更迭那樣的變化,而是大秦整體上的變化可能就要開始了。
經歷過景興鼎革的他,能夠明顯的意識到,一場變革就在眼前……
景興皇帝用十數年,完成了一系列的變革之舉,重用了包括趙石在內的李圃,汪道存,李嚴蓄,種從端,李承乾,方謙,王佩,折匯,張培賢等等文武大臣,讓大秦漸漸強盛了起來。
而登基數載的成武皇帝陛下,在不擇手段的連續消弱文臣勢力之後,會做出怎樣的一番舉措出來呢?
對於他自身而言,又會有著怎樣的影響,他想不出來,也只能拭目以待罷了,所幸,如今的局面看上去還不錯……
不過和他預料的差不多的是,在太子出巡之前,皇帝陛下便開始大刀闊斧的進行起了人事任免。
一切變革,總是從人事任免上開始,沒有權力的保證,一切變革都是空中樓閣,只能臆想一下罷了。
首先,出人意料的,禮部尚書方謙,從眾多朝臣中脫穎而出,調任吏部尚書。
這也許是皇帝陛下對文臣們的一種變相安撫,出身景興舊臣的方謙任職吏部尚書,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意味淡了許多。
但素來溫和自守的禮部尚書方大人,對於將要到來的興革之事的掣肘,卻也降到了最低……
原吏部左侍郎,不但是鄭氏門下,而且還乃鄭氏姻親的鄧科鄧大人,此時已經戰戰兢兢,絲毫沒有半點去爭吏部尚書位置的野心和**了。
也如他所料,很快,便有旨意下來,鄧大人隨後黯然離京,去靈州偏遠之地赴任去了。
這是此次朝堂政爭中,第一位被貶斥於外方偏遠之地的朝中重臣。
因為同門下平章事之位暫缺,中書的老大人們或惶惶無日,或在為離朝的兩位老臣喊冤,聖旨下達,從未有一刻如現在般快捷,也未有一刻如現在般有著這樣的份量。
隨後,吏部右侍郎趙顎晉左侍郎位,吏部郎中李士芳,補右侍郎位,吏部員外郎鄭遜,任吏部郎中。
更大的變動還在後面,工部侍郎李師雄,晉禮部尚書,這位當年曾在禮部當過很長一段時間小小庫官的皇親國戚,終於一躍成了主掌一部的朝中重臣,一步之間,踏入了中書重地,可謂是其中得利最豐的幾個人之一了。
接下來,便是戶部,剛在戶部尚書位置上呆了沒幾天的戶部尚書彭為年,在接旨之後,隨太子殿下出京,將陪著晉國公巡遊河洛,並順便接任河洛布政使韓聰的職位,出任河洛最高行政長官。
河東布政使柳世源將回京述職,接任戶部尚書一職。
這個時候,再沒有任何人,去懷疑皇帝陛下對待李鄭二族的態度了。
連調河東布政使柳世源回京述職的旨意都還沒有發出去,戶部尚書彭為年便已經離開了戶部尚書的位置,詔由參知政事周枋代管。
如此的迫不及待,甚至毫無顧忌的打破朝堂上約定俗成的規矩,也讓朝堂上下一陣肅然,正在為之前變故奔走的朝臣們,也一下便老實了起來,他們已經感覺到,皇帝陛下森冷的目光正在他們身上轉悠。
而戶部,吏部這樣的地方,向來都是鄭氏,李氏的傳統勢力範圍,皇帝陛下用最直接的手段,強硬的將這一切打了個支離破碎。
而新任的幾位大人上任的第一件事情,想都不用想,肯定就是安插心腹,排除異己了,你若不這樣做,皇帝陛下都不答應,這真的可以說是歷代所未有的事情。
在朝臣們震驚的注視下,河洛布政使韓聰出任戶部左侍郎的任命,也就此下達,刊於朝廷邸報之上。
現在還有唯一還有點疑問的就是,同門下平章事的位置,到底會是誰能坐上去。
因事故頻發,如今這個炙手可熱的位置,卻是少有人敢明目張膽的去爭什麼了……
於是,在眾人矚目之中,權責已然非是普通參知政事可比的周枋周大人,在乾元殿廷議之時,當著在場幾位重臣的面,向皇帝陛下進言官員任免之事。,並將早已準備好了的奏摺親手呈了上去。
又是一篇大文章……
(太艱難了,阿草想了幾天,最終還是這麼來寫了,本來,阿草覺得,按照將血的風格,朝堂政爭應該更隱晦一些,政治手段更圓滑一些,但功力有限,只能寫到這種程度。
也許會有書友說主角被弱化了,這樣一個大場面,沒露臉就是失敗,但阿草覺得,對於主角的定位已經很清晰了,不會再做更改,那麼在這場變動中,也只能勉強算是個參與者,不能成為其中的勝負手,這很合理,不是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