喚晴和曾淳、夏星寒幾人過了無定河後不敢停歇,晌午時分就趕到了一處叫杜家老寨的村落。卻見這寨子外蕭條無比,田荒樹少,便是雞犬之聲也難得一聞。再行數步,卻見有三四十個的饑民或躲在屋簷下,或擠在樹蔭裡,瞧那面黃肌瘦、衣不遮體的樣子,顯是長途跋涉至此。喚晴過去一問才知,是邊陝之地大旱,又鬧了蝗災,有的地方已經到了換子而食的困境,這些人無奈之下才逃荒至此。
眾人的心內都是沉甸甸的,曾淳說既然這幾匹搶來的官馬已是不能再騎了,不如殺了分與眾災民充飢。夏星寒向村裡的村民換了些殘舊衣衫,大家全扮作了逃荒之民繼續前行。
由這杜家老寨行得數里便是山城陽泉。陽泉地處太行西麓,素有“娘子關內第一城”之譽,過了陽泉便離鳴鳳山不遠了。越是近得陽泉那逃荒的饑民便越多,陽泉的城門前扶老攜幼的走著近百十口男女。喚晴、曾淳等人全將臉上抹了泥土,雜在災民的人流裡向城內走去。
卻聽災民中一個滿臉鬍子的中年漢子叫道:“日他孃的,老天爺不開眼,去年就是大旱,今年又連旱了幾十天,窮田薄地的,還怎麼經得起蒙古人鐵騎的折騰?”一個滿面苦相的老者嘆道:“這叫做躲得了天災,躲不過人禍呀,當初有曾大帥在時,蒙古人不敢踏出河套一步,這曾大帥一去,蒙古人沒了顧忌,今日搶明兒個殺的,哪裡有咱們的活路呀!”喚晴和身旁的夏星寒對望一眼,才知道這些逃荒的災民竟有數股,一些為了苦旱無雨,更有不堪河套韃靼鐵騎的蹂躪,從榆林等處一路輾轉來此。[飛雲驚瀾錄]首發第八章、柳亂風疾悲歌絕(3)
卻聽那老者身旁一個身材細瘦的漢子苦笑道:“你道那曾大帥是好人麼,朝廷說他剋扣軍餉,還私通韃靼,早將他斬了!呵呵,原以為他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卻原來都是裝的!”話音未落,那滿臉鬍子的中年就破口大罵:“日你孃的窮何三,你外來的小子知道個屁,有曾大帥在,韃靼屁也不敢多放一個,那年蒙古人一傢伙來了一千多人,黑壓壓的衝到咱們寨子外,孩子哭大人叫的時候還不是曾大帥帶著百十號人馬殺到解的圍。老子是親眼看到大帥衝殺在前的。那一戰,曾大帥憑著百十號人馬愣是殺退了一千人的蒙騎,還斬了幾十顆人頭。朝廷裡的那些沒良心的人說得屁話你也信?”
那何三還待言語,卻給那老者攔住:“餓得要死了還在這裡胡說。前面都是官軍,說錯了話小心腦袋!”喚晴等人早瞧見了城門前攔著幾十號人馬,瞧那打扮正是東廠的劍士,幾個衣色耀目的緹騎卻在城門另一側守著。瞧那陣勢,東廠和錦衣衛便是到了外省也是互不買帳。
那大鬍子猶是不服:“既是快要餓死了,還怕他個鳥!前面大同府便將咱們蒼蠅一般的轟了過來,聽說鳴鳳山的陳將軍早開倉放糧了。這年月倒是作強盜的有些良心,不成老子就到鳴鳳山落草!”那老者聽得他說了“鳴鳳山”三字,嚇得面色如土,不敢多言,向著遠處擠了過去。[飛雲驚瀾錄]首發第八章、柳亂風疾悲歌絕(3)
城門前果然畫著曾淳、喚晴、沈煉石三人的畫像,好在金秋影諸人還不及趕到,緹騎和劍士中沒有什麼緊要人物。這些人還只顧勒索往來人中那些衣著光鮮的百姓。曾淳低聲道:“大家散開,萬萬不可生事,咱們穿過陽泉城,在西門外回合!”
這時一群劍士正攔著兩個人,二人中的那老者瘦骨冷丁,手抱胡琴,身旁緊縮著一個戰戰兢兢的弱女子,瞧來似是老爹帶著女兒賣唱江湖的。眾劍士想來是閒極無聊,瞧那女子年方豆蔻,模樣卻也端正,便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道:“朝廷通緝的要犯沈喚晴也是這般大小吧!”“嘻嘻,聽說沈喚晴可是個標緻得緊的小美人,小妹子,近前來讓哥仔細瞧瞧!”那少女嚇得臉色煞白,一個勁的往老者身後躲。怎奈老頭的瘦身子擋不住四面八方伸來的手,少女挺白淨的臉上已經淌下了兩行珠淚。
“官爺,官爺,”老者都帶了哭腔,“咱們父女是賣藝的,不是什麼朝廷要犯。孩子還小,莫要嚇著孩子。”一個劍士大罵了一聲,揚手便給了那老者一個耳光,喝道:“老東西這是公然拒拘捕了,你們一老一少,一男一女,正好作那沈煉石父女的疑犯,一併抓了!”就有人如狼似虎的撲上。幾個緹騎在另一側瞧那少女白淨勻稱,不由眼熱,叫道:“什麼抓捕疑犯,東廠的劍爺們想是這幾日餓得緊啦,要吃人肉了。”[飛雲驚瀾錄]首發第八章、柳亂風疾悲歌絕(3)
眾百姓雖怒,卻多是敢怒不敢言,一群災民更是低頭走入。眾劍士此起彼伏的嘻笑聲中,一個劍士已經發起性來,大手一抓,一把將那女孩從老者身後拎了出來,伸手便向少女胸前模去。猛然一物疾飛而來,啪的一聲砸在那劍士臉上,卻是一塊土疙瘩。那劍士滿臉灰頭土腦的大罵起來,但見一群災民亂哄哄的自城門擁入,一時也瞧不清是誰做的手腳。一個劍士怕犯了眾怒,叫道:“且先將疑犯押起來慢慢審問。”
夜色來臨時,陽泉城西門外一處偏僻的小店內卻響起一陣笑聲。一個少女的聲音笑道:“我這一回巴巴的趕了去就是要去救那一對苦命父女,怎知卻被一個人搶了先。到那裡時,卻見一個人大搖大擺的領著那一對父女出來了。我還說這陽泉古城怎地有這等俠義之人,細一瞧,卻原來是桂五哥!”說話的這人正是喚晴。終於經過一番痛快的洗漱之後,喚晴已經換上了一身素雅女裝,上身雲白闊袖衫,腰繫湖藍的合歡裙,將她的纖腰束出一段惹人憐愛的曲線。額上的雲鬢輕挽成盤龍髻,腦後長髮披肩,如瀑的黑髮上水氣未乾,更襯得她整個人顯出一種空山靈雨般的清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