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州。
秦檜在屋內踱來踱去,臉色越發凝重,一個勁的搖頭自語道:“不對。”
這時,韓世忠突然走了進來,道:“巡察使,對方又來詢問咱們何時放人?”
秦檜停了下來,直接道:“告訴他們,一時半會還不能放人,讓他們老老實實在那裡待著。”
韓世忠皺眉道:“可是他們只是船伕而已,既已查明,應當放人,為何還要關著他們?”
秦檜對於韓世忠,還是給予了三分禮遇,因為這一路上,韓世忠所表現出來氣節,讓他心生敬佩,耐心的解釋道:“韓將軍,此事事關重大,非一言能道盡,而且,實不相瞞,我現在也是一頭霧水,所以,這人是怎麼也不能放。”
韓世忠見他不想是在說謊,而且原本秦檜查完這事,應當立刻下江南,可是他並並沒有急著走,而是在壽州住了下來,可見此事絕非那麼簡單。
“報——!”
一名哨探跑了進來。
秦檜忙上前詢問道:“怎麼樣?”
那名哨探喘著氣,搖頭道:“回稟大人,京城內並無任何動靜,也從未聽說關於賑災糧的事?”
“什麼?”秦檜大驚失色,道:“你可有打探清楚?”
那哨探道:“卑職不敢隱瞞,卑職曾按大人的吩咐,去了太師府和太尉府詢問,可是太師和太尉都說沒有收到經濟使的任何消息。”
“不可能,決不可能。”
秦檜猛地搖著頭,道:“此等大事,無論公私,大人都不會隱瞞,即便大人想要隱瞞,他也一定會徹查此事的,那麼他必須得告知太師或者太尉。怎麼可能這麼多日過去了,京城內一點消息也沒有。”
就在這時,外面又進來二人,這二人正是剛從楚州趕來的歐陽澈和陳東。
“陳東(歐陽澈)見過大人。”
秦檜點了下頭,道:“你們回來了。楚州那邊的事怎麼樣?”
陳東道:“已經全部安排妥當了,果然不出大人所料,那葉南天就是一草包,整日花天酒地,不問公事,一直都是由楚州通判在處理公事。所以我們就暫時讓那通判代替知府一職,相信應該不會有任何問題。”
“那就好。”
歐陽澈突然問道:“大人,西北那邊怎樣?”
秦檜搖搖頭道:“不容樂觀。”
陳東和歐陽澈不禁面面相覷。
秦檜眯了眯眼,道:“種種跡象表明,這是一個陰謀。”
“啊?”
歐陽澈道:“那我們立刻去西北助經濟使一臂之力?”
秦檜擺手道:“既然這是一個陰謀,若是我們貿然闖入的話,很有可能也會陷進去,我們現在對大人而言是非常重要,因為我們就是大人最可靠的外援。所以我們應該做好隨時接應大人的準備。”
陳東道:“那大人你的意思是繼續駐紮壽州?”
秦檜點了點頭。
陳東又道:“可是江南那邊怎麼辦?”
秦檜微一沉吟,道:“你立刻派人放出風,就說巡察使南下濫殺無辜,陷害忠良。擾亂百姓生活,朝廷得知後,尤為震怒,派人召回查問。”
陳東一愣。隨即道:“下官明白了。”
“去吧。”
麟遊縣。
當趙菁燕拿著那封信的時候,表情與李奇當時是一模一樣,不敢置信的說道:“這——這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從淮南糧倉運出的糧食誤差竟然只在五千石之內?那麼也就是說,根本就沒有人貪汙賑災糧,那——那八萬石糧食到底去哪裡呢?難道讓魚給吃呢?”
李奇搓了搓臉,道:“我也不知道,我現在都是一頭霧水,這事越來越複雜了。”
趙菁燕皺眉道:“你說會不會是秦檜他——?”
李奇手一抬道:“決不可能,秦檜是一個聰明人,他很清楚他如今的一切都得依仗我,甚至是他的性命,要是我倒了,你認為英國公、王黼會放過他,所以,他一定會盡心盡力幫我查清此事的。”
趙菁燕稍稍點了下頭,道:“會不會是他查漏了,還是這糧食沿途下來被其餘地方的官員給貪汙呢?”
李奇搖搖頭道:“我對秦檜的能力是非常有信心,還有,你仔細看信中所寫,秦檜說他對當初運送糧食的船伕都一一嚴加詢問過,他此舉就是為了防止賑災糧是被路上被人貪汙了,因為那些船伕一直都是跟船走的,他們是最清楚過程的人,以秦檜的手段想撬開他們的嘴,從他們口中得知實情,那真是再簡單不過了。”
趙菁燕黛眉緊鎖,道:“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送完京城的信,還有京城運來的糧食都未到,說明有人在路上設伏,為何你送往江南的信卻安然無恙,而且秦檜的信也安然無恙的送回來了。”
李奇道:“關於這一點我也納悶,但是信來的時候,我是去派人去接應了,還有,這封信絕對不是假的。”
“你何意說的恁地篤定?這世上有很多人能偽造筆跡,以假亂真。”
李奇嘆道:“其實在秦檜下江南的時候,我就擔心在信件來往的過程中會出現意外,所以我特地交給了他一些信紙,這些信紙都是我那造紙廠特別製作的,與普通的紙差別在於,這種紙較為粗糙一些,你摸上去會感覺到很明顯的顆粒感,他們能模仿秦檜的筆跡,但是他們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連紙也偽造出來,所以這封信絕對是真的。”
趙菁燕道:“要——要是真的話,那我們豈不是從一開始就想錯呢?”
“現在看來,這很可能是一個陰謀。”李奇面色凝重道:“秦檜在信中說,糧食到了京兆府才轉為陸路的,京兆府就挨著鳳翔府,也就是說,糧食可能是在鳳翔府丟的。”
趙菁燕道:“就當糧食是在鳳翔府丟的,那麼這究竟是誰做的呢?”
李奇道:“在鳳翔府只有紀閔仁和折彥質有這能力。”
“還有那一群隱藏在鳳翔府神秘的人。”
“但是那群人只是爪牙。真正的主謀也有可能是他們其中的一位。”李奇說著嘆了口氣,道:“其實我開始的時候,並沒有完全信任他們,但是經過這幾日的考察,我發現當地的百姓都說紀閔仁是一個好官,為官十餘年清正廉明,政績卓越,所以,他應該不會是主謀,況且。這麼大批糧食,他一個知府敢獨吞麼?他也沒有這個能耐啊。”
“如此說來,折彥質的可能性最大?”趙菁燕輕嘆一聲,道:“想不到查了半天,又回到了原點。”
李奇搖搖頭道:“看上去似乎折彥質的嫌疑最大,但是他的出發點是什麼?他為何要貪汙這筆賑災糧?如果他想造反,那麼這點糧食又不夠用,而且糧食到手後,他反了便是。何須再弄這麼一出,又將自己的軍糧分給百姓,這不是多此一舉,自相矛盾嗎?”
趙菁燕道:“不管怎麼樣。他們都有嫌疑,現在鳳翔府內的每一個人,你都不能相信,對了。這信他們沒有看過吧?”
“我當然不會給他們看,我告訴他們,江南那邊的糧食由於路況出了些問題。所以都晚半個月到,拖得了一時算一時。”李奇滿臉無奈的說道。
趙菁燕瞥了他一眼,詫異道:“很少見到你這麼沮喪。”
李奇苦悶道:“我能不沮喪麼,自從進入鳳翔府後,我就一直被人牽著鼻子走,你見我什麼時候這麼被動過。而且,從京城運來的糧食很有可能被劫了,田七下落不明,想必凶多吉少,我回去以後,如何向田木匠交代,向他們的父母交代,唉,這一趟真是虧大發了。”
原來他是在擔心這個?這人真是讓人摸不透,有時候表現的有很冷血,有時候卻又如此重情重義。趙菁燕道:“你現在就別擔心他們呢,如今最危險的就是你,你當那麼多百姓的面許下承諾,若這救命的糧食到不了的話,任何事都有可能發生,即便你現在想走,恐怕也走不了了。”
李奇道:“這我知道,但是事已至此,多想無益,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快把事情查明。而且,我隱隱覺得這八萬石糧食只是一個迷霧,裡面或許還隱藏著更大的陰謀。”
趙菁燕點點頭,忽然道:“我們似乎錯漏了什麼?你給秦檜的信與給送去太師的信,相隔不到一日,為何京城那邊被劫了,而秦檜那邊卻沒有。這就說明敵人最關心的還是京城那邊,當時並沒有想到你這第一封信是送去江南,而你又是八百里加急,他們想追也追不上了。我們以前以為是朝中某些人擔心消息透到京城去,所以才在途中將信給攔下來,可是如今看來似乎並非京城的人所為,否則的話,他們根本無須等到把糧食送到京兆府再動手,這不是多此一舉麼,而且突然在某一個地方少了八萬石,這也太明顯了,很容易就被人查到,以前也有不少貪汙賑災糧的事,但都不是一人所為,而是沿途中被人一點一點的貪走的,這怎麼也說不過去。”
李奇雙眼一睜,道:“假如不是朝中之人所為的話,那麼對方不應該這麼緊張我的信會送到京城,因為我的信裡只是說明了有人貪汙賑災糧,就算我的信送到了京城,那麼皇上最多也就是龍顏大怒,最後也只會讓我來加緊盤查,跟現在沒差,信到了京城與否根本就不重要,對方不惜暴露目標,就連高太尉的人以及這次送來的賑災糧都不放過,他們此舉究竟是為了掩蓋什麼呢?”
趙菁燕道:“而且,你遲早會回京城的,到時一樣會被揭穿,除非對方不打算讓你走了,那麼事情無疑會鬧的更大,皇上見你遲遲未歸,又無消息,肯定會以為折家軍造反了,立刻會派大軍前來,這就比貪汙更加嚴重了。”
李奇道:“此事的關鍵一直都不在於那八萬石軍糧,而是在於折家軍反與不反,若是折家軍真反了,誰受益最大?”
“西夏。”
二人異口同聲道。
話音剛落,二人只感汗毛豎立,若真是如他們設想的一般,那情況遠比現在要嚴峻的多。
趙菁燕皺眉道:“可是你送往京城的那封信又作何解釋,假如你的信送到了京城,那麼朝廷的注意會從折家軍身上轉移到貪汙賑災糧上面,這對他們而言不是一件好事麼?”
李奇搖搖頭道:“不。信中還有隱藏著一個內容。”
“不可能呀,信是我寫的,裡面全是關於那八萬石頭軍糧的事,涉及的人也都是朝中大員,沒有提到別的啊。”趙菁燕說完,忽然雙目一睜,道:“不對,信裡面可能還會揭露一件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