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照姐姐?”
那道倩影怔怔望著河面,不,應該是怔怔的聽著河水流淌的聲音,因為那一輪若隱若現的彎月還不足以讓河水散發著朦朧的光輝,忽聽得後面有人出聲,不禁被嚇了一大跳,渾身猛地一震,略帶一絲慌張的轉過頭來。
“真是你呀!”
站在他的身後的李奇,藉著這女人手中的燈籠,看清楚那張臉後,雙眼猛睜,驚訝的叫道。
他之所以感到恁地驚訝,原因是因為昨日趙明誠曾來找過他,希望他能讓趙桓帶他們夫婦一起南下,李奇也不想李清照置身於危險的境地,於是就答應了趙明誠。
要知道李奇可是幫了趙桓一個大忙,趙桓如何會拒絕他這一個小小的要求,立刻答應帶著趙明誠夫婦一起南下。
趙明誠臨走前,都曾告訴過李奇,李清照願意和他一起南下,這讓李奇也放心不少,可是,誰曾料到,竟然在這裡遇見李清照,這著實讓李奇真是大吃一驚。
李清照見是李奇,不禁鬆了口氣,略帶一絲慌張的抹了下眼角,微微笑道:“你似乎很驚訝?”
李奇道:“不是是似乎,是的確很驚訝。清照姐姐,你不是已經上了船麼,怎地又。”
李清照幽幽一嘆,道:“其實昨日夫君他前去求你時,我曾勸住過他,我甚至想偷偷去找你,讓你拒絕夫君,可是,我見夫君他已經下定決心要走,就算太子殿下不答應他,他恐怕也會私自逃——出城,這若讓人知曉,趙家名聲將會受到莫大的損害,故此。我最終還是忍住了。常言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在兩個時辰前,我的確準備與夫君一同出京,但是在臨上船的一刻,我突然收到一封信函,這讓我改變了注意。”
“信函?什麼信函?”李奇錯愕道。
李清照從長袖中取出一封信函來,遞了過去,道:“這是青州知府派人送來的信函。託我轉送給你。”
“送給我的?青州知府?”李奇不可思議道。
李清照點點頭道:“我曾在青州居住十年,在那裡我結識了一位憂國憂民的大英雄,這位大英雄便是當年阻止羌人入侵,後又消滅宋江等一干賊子的張叔夜,張老將軍。他知我與你認識,便想託我轉告於你,他已經召集了三萬忠義之士,只要朝廷點頭,他便即刻率軍能入京勤王。遠在青州的張叔父尚且能夠如此。試問身在京城的我,又怎能逃離。”
“原來是張叔夜老將軍,他的確是一位令人尊敬的長輩。”李奇輕輕一笑,接過信函來。但並沒有給出任何回應,左右看了看,並沒有見著趙明誠的身影,心知趙明誠肯定再一次拋下李清照。獨自離開了,心中不禁甚感惋惜,若是早知如此。他或許就不會答應趙明誠的請求了,望著李清照嘆道:“清照姐姐,這個機會可是很難得的,若是錯過,你想再走的話,那可就不容易了。”
李清照微微笑道:“那你為何不走?”
李奇撓撓頭道:“這個——我不同於你,我是官,我有我的責任,而你只是一個普通的百姓,你若走,那也是理所當然的,沒有人會怪你。”
李清照又問道:“那我又能去哪裡?”
“江南啊!趙小相公沒有與你說麼?”
“如果金軍又打到江南了,那我又能往何處逃?”李清照繼續問道。
李奇稍稍一愣,沒有答話,因為他也不知道。
“國失寸土,民失寸心,國將不在,民將安之。”李清照搖了搖頭,道:“我不敢說博覽群書,但是在我認知的史書當中,我們漢人始終是這一片土地上的主人,雖屢屢招收北方民族的進犯,但卻每每都能擊退敵人,前有霍去病不惜萬里,追擊匈奴,後有唐朝太宗重創突厥,即便是百餘年前的五胡亂華,但是最後我們漢人兀自是扭轉乾坤,將外侵者趕出了中原,但是你何曾見過主人這自己家被人趕得東奔西跑的?”
李奇勸道:“清照姐姐,勝敗乃兵家常事,你何必介懷了。”
李清照道:“我介懷的不是一時之勝敗,而是朝廷所表現出來的軟弱無能。”說到這裡,她嘴角揚起一絲諷刺的笑意,憤慨道:“曾幾何時,我一直都認為,我大宋重用文人治國邦國,乃是進步之舉,我也一直覺得文人看似軟弱,但是心中當存浩然正氣,不輸任何人,其文明程度遠勝歷代,可揚我中原之威,為此我多有與人爭論。但是現在,我才知道我自己錯了,當今的文人只剩下了羞恥,錚錚鐵骨早已是曾近了。我大宋文人數不勝數,但卻無一人敢像西漢陳湯一般說出,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更別說出兵萬里,取敵軍大將的項上人頭了。都說人類一直在進步,但是時隔一千多年,北方蠻族兀自野蠻,而我漢人卻變得恁地的不堪,大宋百餘年,求和遠勝於求戰,朝廷一次次的退讓,讓我們漢人一次次的陷入了屈辱中,這究竟是在進步,還是在後退?你能告訴我嗎?”
她自小博覽群書,這讓她十分敬佩歷史上的那些英雄,也一直以自己身為漢人而感到自豪,她的潛意識裡面,更多的是中原大國,而非大宋,所以,她很難接受當今現實。每當有人提起霍去病、衛青、李靖、陳湯這些大將,大英雄,她都肅然起敬,敬佩之情甚至遠勝李白等一些大詩人。
而她對當今這個朝廷的不滿,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也屢屢發表文章,批判大宋,但是卻給趙明誠帶來許多麻煩,這也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一個不愉快的地方,當然,後面她還是收斂了許多,但是,如今她見到堂堂一國之君,竟然拋下自己的臣民,偷偷逃往南方。這讓她那僅存的一絲大國夢,也宣告破滅了。
李奇愣了半響,暗想,一個女人尚且都能如此,為何他們就。真是天不佑我大宋啊!搖搖頭,道:“我不知道,也許你說的對吧。但是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中原大國的稱號,也只能為人徒增笑料,說來無用。清照姐姐。你關心著多數人都不關心的問題,這會讓你很累,有些時候,做一個小女人,會讓自己更快樂一些,你留在這裡,也幫不上什麼忙,何不跟你夫君去追求你們一直追求的快樂,忘記有些時候會是一味良藥。”
李清照悽慘的笑道:“若是那樣的話。怎還有快樂可言,每當我看到那些金石上面所寫的文章,只會讓我覺得更加羞愧,我已經不敢再翻開那些文章了。因為那就是古人在嘲笑我們啊!我已經決定了,要與東京共存亡,我知道此生是不可能在見到我夢想中的大宋,只願能埋骨於此。因為我相信總有一日,我們漢人會奪回這片土地,以及失去的尊嚴。你的那句話說的非常好。人生自古誰無死,只願留取丹心照汗青。”
言罷,她那張清秀、文靜的臉龐靜靜的流下了兩行清淚,這是她在絕望中的悲鳴,因為她已經認為大宋是無可挽救的了,至少現在表現的出一切,讓她是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不是吧,傳的這麼快,唉,無意之中,俺又幹了剽竊的勾當,不對,不對,既然我已經在這裡了,那麼文天祥還有必要寫這首詩麼,我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李奇望著李清照臉上的淚珠,心中五味雜陳,忽然哈哈笑了起來。
李清照皺眉道:“你笑甚麼?”
李奇道:“清照姐姐,都說你們文人最愛杞人憂天,如今我算是見識了。”
“杞人憂天?這我倒真想如此,可是如今金軍一定佔領了整個北方,眼看就要打到京城來了,而我們的皇上都已經跑了,這仗還能怎麼打?”李清照憤怒道。
李奇笑道:“當然是往死裡打呀!你忘了我是幹啥的嗎?”
李清照錯愕的望著李奇。
李奇繼續道:“我是商人,商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利可圖的,我既然留了下來,那麼這筆買賣就是還有繼續下的可能,再說這京城不是還沒有丟麼,你放心,且讓金人再囂張一時,倒是我非得將他們打哭去,否則,那就算我輸。”
李清照似乎看到了一聲希望,眼中不覺一亮,道:“此話當真?”
李奇呵呵道:“當然是真的,我可從未騙——過你。清照姐姐,你留下來也好,可以見證我大宋歷史性的一刻,從這一刻開始,我大宋將會鳳凰涅槃,在戰火中重生,邁入新的紀元,到時你可別笑的睡不著哦。呃再說一句,其實——嗯——‘犯強漢者,雖遠必誅!’,這一句話,小弟就曾說過。呵呵。”
李清照先是一愣,望著面前這個騷包的男人,噗嗤一笑,不自不覺中,她已經被李奇身上那強大的自信給感染了,自然而然的對李奇的話是深信不疑,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點點頭道:“相比起這句話而言,我更喜歡你前面那句,鳳凰涅槃,在戰火中重生。”
李奇呵呵道:“哪裡,哪裡,是李奇獻醜了。走吧,我送你回去,如今世道這麼亂,清照姐姐,你要是沒事,還是少出來的好。”
李清照笑著點點頭,接受李奇的建議。三人沿著河岸緩緩行去。
李奇忽然道:“清照姐姐,有句話,我不知當不當說。”
李清照道:“你但說無妨。”
李奇沉吟片刻,道:“我以為求生是每個人的一種潛在的思維,無論是留在這裡的人,還是離開的人,他們的目的都是為了求生,只不過是求生方式有所不同罷了,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絕不是貶義的意思,有些時候,包容會讓自己與別人更加輕鬆一些,若是一味的鑽牛角尖,只會苦了自己。你這麼聰明,應該明白我說什麼哦?”
李清照微微一怔,嘴角泛起一絲極度諷刺笑意,卻是搖頭不答,她生性高傲,眼裡是揉不得半點沙子,但是她對於趙明誠卻包容了太多,即便是現在,她兀自沒有責怪趙明誠,她只是為她的夫君,感到羞辱罷了,哀大莫過於心死。轉移話題道:“對了,張老將軍一片赤子之心,你。”
說到這裡,她停了下來,因為她知道這事不是她能夠談及的,她也不想幹擾李奇的計劃。
李奇神秘一笑,道:“張老將軍年事已高,讓他東奔西跑,於心何忍,那邊我早已經有了安排,清照姐姐就莫要擔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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