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卿言之有理。”
趙楷深表認同,連連點頭,又非常親切的問道:“可是虞愛卿期望兒子能夠高中狀元,此乃人之常情,也無可厚非,你認為該當如何是好?”
這言下之意,就是讓李奇出來擺平此事。
“這微臣就不知道了。”
李奇回答可是非常乾脆,顯然沒有上趙楷的當。
“你不知道?”
趙楷雙眼一凸,極其詫異的望著李奇,說好的雙簧了,你這也太沒有默契了吧。
李奇訕訕道:“回稟皇上,微臣沒有參加過科考,又出身庖廚之家,不太懂虞副監的心思,但是微臣知道軍器監不能少了虞允文,何況當下乃是最關鍵的時候,不然損失重大。”
趙楷也是才思敏捷,立刻接話道:“不錯,樞密使也同樣未參加科考,但是卻能做得這樞密使,可見這科考倒也不是唯一的路嗎,虞副監,你就回去給你夫人說說,朕希望允文待在軍器監,這樣吧,朕破格提拔允文為軍器監丞,封正七品。”
靠!破格才七品?你也太小氣了吧,你父親提拔我的時候,都是正五品起步呀,否則我豈會搭理他。李奇聽得暗自不屑。
“皇上對犬子青睞有加,微臣唯有感激涕零,絕不敢再做他想。”虞祺說著又是一臉為難道:“可是犬子參加科考的心意已決,一來,他希望能夠讓母親如願。二來,他也希望能夠多讀書,跟同齡人一樣參加科考。將來能夠出相入將,為君分憂。三來,當一名工匠始終是前途有限。科考才是正途。”
秦檜站出來道:“虞副監,皇上百般挽留,乃是令郎之榮幸,你卻還屢屢出言拒絕,難道是想抗旨不成。”
陳東立刻站出來道:“秦少宰此言詫異,為人父母者,誰人不願自己的兒子高中狀元,少宰父母當時恐怕也是這般想的,虞副監何錯之有。”
秦檜看到這二愣子。心裡也有些犯怵,陳東在他眼裡就是一條瘋狗,逮誰咬誰,不願與他發生正面對抗,語氣緩和幾分,道:“陳御史,參加科考不也是為了能夠為君分憂,只是途徑不一樣,何必執著於此。”
陳東據理以爭道:“科考乃是天下讀書人的畢生願望。每一個讀書人都執著於此。”
“夠了,夠了,你們兩個別再爭了。”
趙楷被他們吵著頭疼不已,連連擺手。又道:“讓朕好好想想。”他一手撐著頭,半眯著眼,滿臉愁悶。但是餘光卻是望著李奇,眼眸使勁的瞟動。好似在說,你快出說服他呀。
這是人之常情。我怎麼說啊!李奇自當沒有看見。
這小子不是挺能說的嗎,怎地今日變啞巴了。趙楷搓著額頭,過了好一會兒,他道:“這樣吧,虞允文畢竟為我大宋做出了傑出的貢獻,朕直接升允文為進士,讓他在翰林院掛職,若立下功勞,朕自會提拔他,虞副監,朕能做到如此已經是仁至義盡,你可莫再要不識好歹了。”
這虞祺還未開口,翰林院的大學士們就站出來了,你這樣搞可不行,我翰林院乃是天下讀書人的信仰,受世人尊敬,你如此隨便的弄個工匠進來,這不是砸我們招牌麼。
“皇上,此舉萬萬不行呀,若是如此的話,那對其他考生不公,試問天下讀書又會作何想。”
“皇上,虞允文不過是一個小工匠而已,何德何能,若他進翰林院,那翰林院定會讓天下人笑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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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楷都快瘋了,一拍桌子,指著這些大學士就道:“你們倒是個個滿腹經綸,可你們誰能為朕造出那能夠保衛國家,能夠擊退強敵的火器來?工匠怎麼了?你們憑什麼看不起工匠,沒有這些工匠,說不定當初金兵已經攻入開封府,你們現在恐怕都是階下囚,豈能安然無恙的站在這裡,虧你們還有臉說讓天下人笑話,朕現在看你們就是一群笑話。”
這皇帝發威了,大殿內立刻變得鴉雀無聲。
趙楷是灰常剛猛的,你把他弄火了,他真的會殺人的。
看吧,他自己全說出來了。李奇搓了搓鼻子,很勉強的才讓自己沒有笑出聲來。
但是有一個人更加勇猛,這個人就是陳東,他站出來道:“皇上,無規矩不成方圓,自古進士出科考,若是開此先例,科考怎能讓人信服,這有失公允,微臣堅決反對。”
“陳東你。”
趙楷指著陳東,咬牙切齒道:“朕貴為天子,難道封一個人為進士也不能麼?你若再敢出言阻擾,朕定不饒你。”
陳東道:“若科考失去了公平,那科考還有什麼意義,此舉將會危害我大宋百年基業,還請皇上恕微臣不能坐視不管,就算皇上要殺微臣,微臣也是這般說。”
這可是宋朝,是一個非常開明的朝代,跟皇帝爭論那真是家常便飯的事,饒是昏君宋徽宗都經常被臣子罵的點頭認錯,更何況是趙楷。
趙楷氣得都快爆炸了,暗罵,好你個陳東,真把自己當魏徵了,連這點面子都不給朕,但是他也知道陳東就是這麼個人,你跟陳東去鬥氣,那真會把自己給氣死去,耍無奈道:“朕心意已決,爾等多說無益。”
“微臣懇請皇上收回成命。”
陳東直接跪下。
一旁的那些士大夫、大學士見有猛人帶頭了,也紛紛跪下,齊聲道:“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趙楷登時愣住了,臉上是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暗想,好啊,你們這是讓朕下不了臺啊。那行,你們就跪著。看誰能夠支撐的更久。
趙楷也正在氣頭上,還就跟他們槓上了。
秦檜都看在眼裡。其實他也想力挽狂瀾,幫助趙楷解決這難題,但問題是這事哪邊都有理,除非用蠻力,否則還真不好解決。
“唉——!”
突然一聲嘆息,打破了殿內的安靜。
趙楷轉頭一看,嘆氣的正是李奇,你小子終於肯出聲了,忙問道:“不知樞密使因何嘆氣?”
李奇又是一聲長嘆:“可惜!可悲!可嘆啊!”
秦檜聽得眉頭一皺。這嘆氣可是李奇的起手式呀,他可沒有少見,心想,難道這是他故意安排的?那他這麼做又是為什麼呢?
趙楷疑惑道:“樞密使何出此言?”
李奇道:“回稟皇上,微臣惜的是我朝不能人盡其才,物盡其用,悲的是我朝每年的流失的人才不計其數,嘆的是那千千萬萬個虞允文。”
他要麼不拽文,一拽起來。還真沒有人聽得懂。
趙楷聽得是一頭霧水,道:“此話怎解?”
李奇拱手道:“敢問皇上,不知皇上以為這世上是否有天才?”
趙楷沉吟片刻,道:“這每個人的天賦有高低之分。世上當然有天才的存在。”
李奇又問道:“那皇上以為微臣的天賦若去參加科考能否高中狀元?”
趙楷沒好氣道:“樞密使你雖有治國之才,但是若單就科考而言,樞密使你恐怕連鄉試都過不了。”
“皇上聖明。”
李奇躬身行禮道。心裡卻罵道,太看不起人。我好歹也是211出來的呀。’
白淺諾抿了抿唇,差點沒有笑出聲來。
李奇又直起身來。道:“那不知讓秦少宰去學做菜,能否贏得金刀廚王。”
這倒不用趙楷來答了,秦檜就道:“樞密使過獎了,若是讓微臣去做菜,莫不切到自己的手指,就已經算是萬幸了。”
“這就是了。”
李奇道:“每個人的天賦都不一樣,若是微臣去參加科考,那麼世上就少了一個金刀廚王,少了很多美食,若是秦少宰去做菜,那麼皇上就少了一位得力助手,可現在的問題是,世人眼中只有科考,天下人都一味的投入到科考的隊伍中,也不管他們有沒有這方面的天賦,這也就造成其他行業人才凋零,人不能盡其才,各行各業的人才出現嚴重的流失,而文科方面卻能從容的沙裡淘金。
虞允文是湊巧碰到了微臣,這才進了軍器監,若是沒有碰到微臣,那麼他現在肯定也在科考的隊伍當中,微臣可以肯定的是,這世上不只是一個虞允文,還有千千萬萬虞允文,他們原本可以為我大宋商業、工業、農業做出傑出的貢獻,然而,現實卻逼迫他們只能去參加科考。
方才虞副監也說了,做一名工匠是不學無術,其實天下人都是這麼以為的,為人父母者若是見到自己的兒子不去參加科考,而跑去做一名工匠,可將其視為不孝,而當今的那些工匠的,其實都不想當工匠,因為工匠是不被人尊重的,只是沒有辦法,生活所迫,無奈為之。為什麼會這樣,那是因為朝廷只重視某一方面的人才,而忽略了其他行業。
這就好比吃飯一樣,若是一個人專挑某一樣菜吃,那他的身體肯定不健康,國家同樣也是如此,士農工商若能百花齊放,這個國家才能更加強盛,從這一方面來說,這一枝獨秀其實就是一種病,日積月累,遲早有一日,這個隱患會爆發出來,到時再來後悔,可就為時已晚了。”
秦檜暗想,難道他又想提升工農商的地位?
戶部尚書胡義站出來道:“宣和年間,在樞密使的建議下,科考已經對商人完全開放,皇上即位以來,更是極力發展商業,如今商人的地位已經快與士子平起平坐了,獲得了不少人的尊重,難道樞密使還不滿意麼?”
李奇笑道:“胡尚書,我說的不是尊重,而是人盡其才,物盡其用。”說著他突然向趙楷問道:“皇上,如果有一個農夫說他有一法能夠讓我大宋的糧食產量翻上十番,但是他有一個要求,就是取代胡尚書,不知皇上會否答應?”
胡義聽得差點沒有吐血,這一招真是太狠了。
這明顯就是一個陷阱。趙楷哪裡會上當,道:“若真有此法,別說胡尚書,哪怕要取代你樞密使,朕也會毫不猶豫的答應。”
李奇絲毫不惱,笑道:“由此可見,每一方面的人才都非常重要,但是現在的情況是,一個有潛質成為下一個神農的人拋棄了自己天賦,轉而投入了自己不擅長的科考當中,導致我大宋損失了千萬石糧食,一個人有潛質成為下一個魯班的人拋棄了他的天賦,轉而不擅長的投入科考當中,讓我大宋損失了能夠掃平天下的神兵利器。
一個有潛質創造千萬財富的人拋棄了自己的天賦,轉而投入了自己不擅長科考中,讓我大宋損失了數萬萬貫,但是他們在科考的隊伍中卻黯淡無光,若是這些都不重要,那也就算了,可問題是朝廷又非常需要這些方面的人才,這無異於自廢雙臂,難道不應該讓人可惜!可悲!可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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