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啪啪啪!”
“哇呀呀——!”
“啊——!”
“南朝小兒,快快出來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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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才四更天左右,天都是烏黑烏黑的,但是在宋軍周圍卻圍著一圈金兵,他們舉著火把,瘋狂的圍著宋軍奔走,吆喝他們的嘶啞的嗓門。
在戰場上沒有正人君子,也沒有卑鄙小人,只有兩樣東西,勝,或者敗。敵對雙方是各憑本事,無所不用其極。
高慶裔已經察覺到宋軍將士那急躁心情,他深知平時並不起眼的騷擾戰術,會在此時取得極佳的效果,甚至於壓垮宋軍將士那僅存的一點精氣神。
於是高慶裔白日命主力周旋,晚上還安排三隊士兵,輪班圍著宋軍叫嚷,敲鑼打鼓,反正就是不讓宋軍睡的舒服。
這冤有頭,債有主,這要怪起來,還得怪咱們的李師傅,雲桑之盟前夕,李奇無恥的讓士兵在半夜用床子弩往對方陣射火藥箭,雖然沒有炸死一個人,但是吵的女真人直罵娘,高慶裔當時就在雲州,所以這一招還是他借鑑李奇的。
宋軍白日得與金軍周旋,半夜又不能入眠,再加上遲遲未取得戰果,主帥又生死不明,真是身心俱疲,很多大將都已經忍不了了,紛紛要求,摒棄大車,乘以小車,衝出去與金軍決一死戰,反正照此下去,也會活活被金軍給拖垮。
折彥野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也想出去一決死戰,但是他已經給趙楷送出求救信,所以他還是希望再等一等,待趙楷命人回信以後。再做打算,於是他就跟弟兄們說,且再忍一忍,到了糧食吃完的那一日,再出去跟金軍決一死戰,如此一來,他們也算是做到了嚴格堅守戰略,你糧食遲遲不到,我與其在裡面餓死,還不如殺兩個敵人。那就是賺的,另外,折彥野也沒有打算進軍了,因為他知道自己的糧食都不足以撐到城下,再加上士兵們晚上被吵得無法入眠,白天哪裡有精神進軍。
又是一個不眠日過去了,破曉時分,高慶裔與完顏昌準時來到西北面的高地上,遙望宋軍大營。只覺陰霾籠罩在宋營上空,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喃喃道:“不用幾日,這一支車隊就將會埋葬於此了。”
號角聲驟然響起。
“殺啊——!”
金軍主力準時準點往宋軍車營包抄過去。如今金軍將士都知道這一支宋軍只是強弩之末,勝利即將到來,所以他們一點也不著急,反而非常享受。畢竟這支車隊讓他們損失慘重,吃盡苦頭,他們恨不得衝進去將裡面的宋人剝皮拆骨。但是看著仇人慢慢奄奄一息,這絕對是一種享受。
女真人圍著圈圈,向大宋士兵展現自己的嫻熟馬術,或近或遠,或叫嚷,或張弓搭箭。
而宋軍已經沉不住氣了,看到耀武揚威的女真人,個個恨得是咬牙切齒,瘋狂的用強弩射向敵人,但是女真人學乖了,知道宋軍的強弩比他們射的遠,見宋軍以發狂,就策馬跑開,待宋軍銳氣稍減時,又靠了過來挑逗,反正沒有最賤的,只有更賤的。
過了一會兒,突然一名滿面泥土的謀克疾奔道完顏昌和高慶裔身前,跳下來馬來,慌慌張張道:“將軍,軍師,大事不好了,我們派去劫糧的軍隊中了敵人的奸計,全軍覆沒,速虎將軍也戰死了。”
完顏昌一聽大將速虎戰死,不禁大驚失色。
高慶裔皺眉道:“不好,敵人的援軍可能快要趕到的。”
完顏昌道:“這一支車隊已經是強弩之末,決不能讓敵人的援軍與他們會合。”說著,他立刻命令女婿浦察鶻拔魯率領五千勇士,前去阻擋宋軍的援軍。
可是,這命令剛剛下達,那浦察鶻拔魯還未來得及上馬,就聽得東面傳來陣陣馬蹄聲,遙望過去,只見一股黑色旋風正往這邊奔馳過來。
“這——這難道就是宋軍最精銳的部隊神機營?”
完顏昌看得一愣,神機營憑藉火器威名遠播,他雖然不太清楚,但也聽聞這神機營是以黑色為象徵,故此他看到這一支騎軍是清一色的黑甲,下意識的就說出神機營。
高慶裔驚訝道:“對方的援軍怎麼可能來得如此之快?”
這當然不是主力,而是楊再興的部隊,他在消滅金軍劫糧的軍隊後,馬不停蹄,直奔雲州而來,當然,這也是宗澤吩咐的,因為宗澤非常擔心車隊的情況,所以,他就讓楊再興再消滅金軍後,不用回去了,直接趕往雲州。
這也是楊再興,要是換做別人,恐怕還會猶豫,畢竟他只有三千人,你這點點兵跑過去,能起什麼作用嗎?
但是對於楊再興而言,宗澤的吩咐正合他意,而且他的這支軍隊擅於長途奔襲,想當初追擊完顏宗望的時候,這廝連盔甲都扔了,人家是輕裝上陣,他是無裝上陣,還險些活捉了完顏宗望,所以,這還真是給楊再興鍛煉出來的,畢竟這傢伙是出了名的體力旺盛,你體力稍差一點的,還真不能跟他去征戰,那樣的話,等你趕到了,恐怕都結束了。
那些正在圍住宋軍的金軍並不清楚對方的兵力情況,還以為宋軍的主力大軍趕到了,一時間顯得有些驚慌失措,而且,他們顯然沒有這個準備,畢竟楊再興是連夜行軍,剛剛趕在破曉時分到達,途中只是休息了一個時辰,金軍也無從察覺。
楊再興率領三千勇士趁著金軍還未反應過來,先發制人,一陣箭雨過後,立刻率領將士衝向金軍,誰都知道這傢伙衝鋒從來不看對方有多少人,反正殺就對了,作為他的親兵,自然非常瞭解自己的這位將軍。最初跟隨楊再興南征時,他們還有些害怕,更多的是質疑,這種衝鋒是女真人乾的事,咱們這些文化人幹得了麼?
現在他們不但不害怕,反而享受其中,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人生不過如此,痛痛快快打一場,就算戰死。也無憾矣,都跟楊再興一樣,義無反顧的衝了上去,這楊再興一馬當先,照面就殺,什麼先禮後兵,他可不來這一套,巨槍舞動,不到片刻。就斬殺十於人,關鍵他衝的太快了,就如閃電一般,全是秒殺。一槍一個,等你反應過來,想去圍他,他早就衝到前面去了。
跟著楊再興打仗。幾乎什麼都缺,比如心眼,但是絕不缺士氣。這就是大宋第一戰將的意義所在。
要知道這金軍方才還是一個包圍的陣型,這就預示著金軍的兵力是非常分散的,畢竟宋軍車陣可是不小,而楊再興是集中兵力,猛攻金軍左翼,那就跟推土機一樣,率領三千勇士一路推過去,殺的金軍是人仰馬翻,節節敗退,灰塵滾滾,差點沒有清空了金軍的左翼。
遠處的完顏昌雖是親眼所見,但仍然不敢相信,吞嚥一口,道:“想不到南朝還有此等猛將。”
方才報信那謀克立刻道:“好像——好像速虎將軍就是死在此人手中。”
完顏昌一聽,開始接受速虎戰死的消息了。
楊再興這一上來,就弄的宋軍士氣大振,折彥野騎在馬上,振臂高呼道:“弟兄們,我們的援軍到了,殺啊!”
領著僅有的兩千鐵騎衝了出去。
久違戰鼓聲突然急促的響了起來,就入狂風驟雨一般。
此時金軍將士也反應過來了,這你宋軍出來打,那他們可不怕,立刻集中兵力衝向楊再興。
“楊將軍,莫要衝動。”
折彥野趕緊大聲喊道,可是楊再興已經入魔,不管耳朵是否聽到,反正就是聽不到,迎著金軍就殺了過去,他身後的將士反正也失去思考的能力了,總之,楊將軍往哪裡衝,我跟著就對了,他們只求不要掉隊,所以根本沒有任何猶豫。
折彥野急得蹬了下馬鞍,催馬趕了上去。
兩邊一陣廝殺,但是由於雙方速度都非常快,直接交馳而過,只是留下一片屍體。
以前南征交趾時,楊再興總是感覺畏首畏尾,關鍵事交趾的地形太TM扭曲了,很難殺的痛快,但是在這裡平原地帶,講的就是對沖,而且對面的敵人也是不弱,個個都驍勇善戰,可謂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大呼過癮,轉身,巨槍挺出,再戰。
這兩邊衝鋒的速度快到什麼程度,就是連射箭的機會都沒有,你這才剛剛箭上弓弦,就已經再度遭遇了。
又是一個回合過去,楊再興不知疲倦,雙目放光,一勒韁繩,轉身再戰。
折彥野第一回與楊再興作戰,雖然他早就從岳飛口中聽過楊再興這人打仗不要命的,但是此時親眼見到,不免還是心驚膽跳,這玩的就是刺激呀,因為這種快節奏、短距離的衝鋒,速度太快了,你根本無法想其它的事情,因為生死真的只是在一瞬間。
但是沒有辦法,楊再興根本停不下里了,折彥野也只能咬緊牙關跟著楊再興衝鋒。
完顏昌、高慶裔二人看得真是呆若木雞,對於宋軍是大大改觀,竟然與他們女真人玩起了對沖,在兵力不佔優的情況下,還不落下風,兩邊都打的十分精彩,雙方都將衝鋒這一門看似簡單的進攻手段,演化到了極致,生死之間,也逼出了他的潛能,幾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完成一個回合的交戰,觀戰之人眼都不能眨,他們都很久沒有見到這麼精彩的衝鋒,這種生死瞬間就是戰場上最有魅力的精華所在。
特別是完顏昌,內心開始躁動起來,若是他再年輕一個二十歲,估計也就衝上去了,這太刺激了。
幾乎就在眨眼間,雙方完成了第七次對沖。
“殺啊!”
楊再興徹底進入了殺人狂魔模式,帶著濃濃殺氣再度衝了出去。
而對面的女真人情緒也上來了,雙方都處於亢奮狀態,對著就衝。
砰砰砰!
只見這一回雙方各有不少戰馬突然跪了下去,馬背上的士兵直接飛了出去,原來速度太快了,如此高節奏的衝鋒,戰馬都受不了,有些戰馬直接在奔跑的過程中猝死。
但是雙方都無暇顧及這些,因為敵人的刀已經砍過來了。
高慶裔突然醒悟過來,這麼打下去可不是辦法,趕緊命浦察鶻拔魯領兵前去增援。
而宋軍的車隊也已經趕到,重步兵在弓箭手的掩護下,義無反顧的衝了出去,他們也被楊再興感染了,有生之年頭一回覺得戰爭真是太刺激了,太過癮了。
浦察鶻拔魯領兵趕到時,見宋軍戰車已經推至跟前,不敢念戰,在阻擋住楊再興的衝鋒後,立刻領兵撤退,同時間,對面也響起鳴金聲。
楊再興正爽著了,他許久這麼痛快的廝殺過了,見金軍欲走,哪裡肯罷休,催馬就追,一旁的折彥野趕緊攔在他身前,抬手道:“楊將軍請留步。”
“你為何攔我?”
楊再興巨槍一指,鼓著一對大眼,瞪向折彥野,好像好宰了折彥野一般。
話應剛落,忽聽得一聲悲壯的嘶鳴,只見楊再興胯下戰馬,突然倒下,楊再興一不留神,就被摔了出去,在地上滾了三圈,才站了起來,狼狽至極,自己都嚇到了,呆呆的望著自己的坐騎,一臉茫然。
楊再興手下的將士們這才鬆了口氣,沒有了馬,你總該消停一下了吧。
其實他們早就支撐不足了,畢竟不是人人都有楊再興那深不見底的體力,完全就是楊再興個人英雄主義撐著他們一次又一次的衝鋒,一次又一次的突破自己的極限,此時已經是強弩之末,要是再來個兩三回,那猝死的就不是戰馬了,而是他們自己了,實在是跑不動了,這以停下來,他立刻覺得自己的手腳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全身發軟,光是拿著武器,就彷彿要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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