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霧氣在村落裡慢慢蘊積，似乎想要阻擋人們的甦醒，然而，當東方朝陽慢慢升起，辛苦地爬過無數座山，擊破雲層將溫度與光線拋到了山坳中的村落上空時，那些白霧就慢慢的淡去。
似乎只是一瞬間，天便亮了。
佈滿了樹林的青色山谷裡，鳥兒們吱吱喳喳地醒了過來，活力四射，露水從葉片上滴露，擺脫了負荷的葉兒們快意地彈了回來，就像是在伸懶腰，整個村落上下都瀰漫著一股清新呼吸的感覺。
“這白菜粥真是香甜啊。”
凡間在一名帥軍兄弟伺候後把一碗小米白菜粥吃的乾乾淨淨，楚天又讓人給他添上一小碗，還親自把一個蒜末煎蛋放到凡間碗裡，正要給他夾兩個雪白的饅頭時，凡間卻輕輕笑了：“夠了。”
楚天也沒有勉強，自己拿起饅頭掰著吃，偶爾還沾一沾辣椒醬，凡間嚥下一口菜粥後笑道：“少帥，你這有點暴殄天物了，雲南麵粉蒸成的饅頭不需任何醬料，直接開吃就能讓人回味無窮。”
“換成天養生來，他肯定不會粘任何醬料。”
凡間微微眯起眼睛，嘴角還勾起一抹溫馨的笑意：“特別是當你飢腸轆轆之時，你咬下兩口大饅頭，你就會吃出谷麥的香甜甚至能意會到陽光氣息，在我十歲那年，我吃饅頭吃出眼淚來了。”
楚天捏著饅頭：“吃出眼淚？感動？”
凡間輕輕點頭，毫不掩飾的回道：“是的，感動！我清晰的記得，那是我第一次進山挖東西幫補母親，帶去的口糧在半路上掉了，於是我整整餓了一天，當我回到家的時候，兩腿都在顫抖。”
他抬起頭，輕聲回憶著自己曾經：“我感覺我那時候能吃掉一頭牛，但那時母親出去幹活還沒回來，家裡冷冷清清什麼都沒有，我晃動著雙腿在家裡四處搜尋，最後被我找到兩個冰冷饅頭。”
凡間輕嘆一聲：“我餓的連蒸熱饅頭都沒力氣，直接拿開水燙著吃，少帥，你不知道，當我咬下第一口饅頭時，心裡感動的連眼淚都飈出來，第一次發現飢餓時吃到饅頭是多麼幸福的事啊。”
說到這裡，他臉上還露出感激之意。
楚天把饅頭塞入嘴裡，咀嚼著兩下回道：“所以世上萬物都是偉大的，沒有它們成為你我口中的食物，你我早就在飢餓中死去；也正如你偉大的母親，沒有她對你的含辛茹苦，你怎能成才？”
“儘管你的結局註定悲催，但這是你咎由自取。”
凡間臉上閃過一絲黯然，隨後低聲開口：“是的，我欠母親太多太多了，多到我死一萬次都不夠彌補，她把我養大成人，我卻走了歪路讓她連連失望，更慚愧的是，我這些年來都沒有盡孝。”
他目光慚愧的望著楚天，吐字清晰補充：“倒是少帥情深義重，替我這個罪人承擔起子女責任，如果沒有少帥對我母親的無私幫助，她老人家怕是早就化為一杯黃土，少帥，凡間謝謝你了。”
他向楚天微微低頭，這份感激絕對真誠。
楚天把手中饅頭吃了個乾淨，隨後又咽下兩口菜粥回應：“凡間，你不用謝我，這不是你我之間的情分，而是我跟老人家的緣分，正如剛才所說，我吃了她一餐飯，在她危難時我自該援手。”
凡間呼出一口長氣，點點頭開口：“我知道，我剛才鞠躬也只是為人子女的一種感激，本來我還想說幾句託付的話，但我現在清楚，即使我什麼都不說，少帥也會一直派人照顧我母親到老。”
楚天低頭喝了半碗粥，語氣平淡應道：“這點不用你襙心，吃飯吧，雞蛋都快冷了，吃完後我就帶你去學校走走，那是你對這個村子的唯一貢獻，六十多個孩子因你積德而快樂無憂的上學。”
“這功績都是少帥的。”
當初凡間和楚天到這個雲南小山村後，不僅擺酒感謝全村的父老鄉親，還砸出一筆錢修建學校和村路，讓人均年收入不到兩千元的村落，有了自己的小學和水泥路，還成立了一個兒童基金會。
錢不多，卻足夠解決全村問題。
當時村長還想拿楚天作為學校的名字甚至修建一塊碑石紀念，但卻被楚天毫不猶豫的拒絕，所以很多村民都認為這是凡間的功績，對他和老母親讚不絕口，唯有凡間知道這是楚天的大力扶持。
所以他剛才才會說是楚天功績，或許是想到自己的一切都來自楚天賦予，也或許是想到楚天厚待自己，而自己卻傷害帥軍至深，凡間臉上多了一分愧疚，這份愧疚甚至拿玲玲之恨都無法蓋過。
“少帥，我對不起帥軍。”
凡間嘆息一聲：“更對不起你。”
楚天擺擺手：“不說這些了，吃飯吧。”
凡間也不再多言，低頭把自己面前的飯菜都吃個乾淨，最後還讓人掰開一個饅頭，讓他品嚐最後的谷麥香甜；待人擦去他嘴角的粥跡時，凡間忽然向楚天拋出一個問題：“葉氏姐妹還好吧？”
“很好！”
楚天沒有絲毫隱瞞的打算，很誠實的回答凡間問題：“她們在德國靜心休養，她們依然姓葉，依然快樂無憂地過著童年，有陽光有白馬，還有鮮花，總之什麼都有，但惟獨沒有所謂的陰謀。”
“休養？陰謀？”
凡間瞬間想通了所有事情，苦笑著回答：“如果我猜測不錯的話，你不僅知道葉氏姐妹的身份，你還知道是誰安排她們在你身邊，更知道我和凡幫背後的支持者，也知道婷婷只是一個傀儡。”
楚天點點頭，嘆息一聲：“我當然知道，連家連不敗，一切都是他搞的鬼，他是要為澳門葉家死去的葉雪報仇，所以不惜代價的想用你用葉氏姐妹傷害我，為此還不惜拿自己小媽做擋箭牌。”
“看來少帥真是什麼都知道了。”
凡間眼裡閃過一絲歎服，隨後又帶著一絲茫然開口：“只是我不知道連公子哪裡露出馬腳？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深思熟慮，每一個挑選出來的人也都忠心耿耿，按道理少帥不可能挖出他。”
楚天沒有直接回答他，只是笑笑應道：“不敗確實隱藏至深，星月組怎麼查都摸不出他真面目，他就像一塊毫無瑕疵的玉石，讓人除了欣賞就是欣賞，可惜他怎麼也不會想到世上真有天意。”
瘋和尚，何老大算是敲開連不敗面目的磚石。
瘋和尚讓楚天開始懷疑連不敗的為人，何老大則證實葉氏姐妹的真實身份，這兩者交錯擺在楚天面前就徹底暴露出連不敗的險惡用心，隨後楚天又翻出他跟葉雪的相片，於是就明白了他動機。
“那這樣說來，葉氏姐妹車禍之死是少帥欺騙連公子了？”
凡間當然想不到其中乾坤，但見楚天沒有告知也不多問，而是話鋒偏轉：“少帥這點用意何在？它雖然能讓連公子吐幾口血，但也會讓他提前推出少帥已知真相，這失去背後刺刀的奇效啊。”
楚天笑了起來，語氣緩緩回道：“我當然有我的打算，不過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不想跟他虛與委蛇，我想要跟他來一場光明正大的爭鬥，看看是他報了葉家的仇，還是我把他打得滿地找牙。”
“你們兩個都是當世強者。”
凡間挺直身子靠輪椅上，思慮一會補充：“不過少帥有兩點不如他，他可以殺你，你卻不可以殺他，因為他是臺灣領袖；他有神擋殺神鬼擋殺鬼的鐵石心腸，少帥卻缺乏趕盡殺絕的心狠手辣”
楚天點點頭，接過話題回應：“你說的對，他有政治優勢和人性果斷，但那又如何？我雖然無法把他斬殺，卻可以把他從政治神壇上趕下來；我不夠他心狠手辣，但可以一一斬斷連家手腳。”
“有時候，失去一切遠比死亡還要痛苦。”
凡間臉上劃過一絲笑意，很是贊同這番話的點點頭：“沒錯，人最大的痛苦不是死亡，而是生不如死的折磨啊，少帥，我雖然很希望能見到你們一決高下，但是我知道，我是等不到哪天了。”
“不過我會在天上看著，看看誰究竟是贏家。”
停頓一會，他盯著楚天：“我希望少帥能夠勝出。”
安靜的小院，安靜的人，安靜的胸膛裡，有著差不多的疼，旁邊的風無情帶著一絲可惜，一絲遺憾的神色，看著不再說話的凡間，他心裡很清楚，如果歷史可以重來，凡間肯定不會背叛帥軍！
但過去能夠重來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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