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堪怎麼也沒想到,敵人報復的動作如此之快,他還在為杜宏四處奔走時,卻被南鎮撫司的錦衣衛同行找上門來,同行很客氣,很有禮貌,不過他們要做的事情卻不怎麼禮貌。
同行皮笑肉不笑的告訴秦堪,陛下下旨,秦堪罷職,拿入詔獄嚴審,鑑於大家同事一場,就不給你上枷戴鐐了,留幾分情面日後好相見。
秦堪震驚地呆楞許久,這才回過神來,聞訊跑到門口的杜嫣俏面蒼白如紙,嬌軀踉蹌幾下,被憐月憐星扶住,淚眼看著秦堪朝她微微一笑,杜嫣面容愈發慘白,眼中露出絕望之色。
世道無情,果然如此,杜家破了,眼看秦家也要破了,剩她一個孤女子還能有何作為?
銀牙一咬,杜嫣佈滿淚痕的臉上忽然閃過幾分凌厲的殺機,單掌一提一翻,剛待出手將那南鎮撫司的百戶斃於掌下,卻被眼尖的秦堪看到了,秦堪急忙暴喝:“嫣兒,住手!”
杜嫣站定,怔忪悽然地望定他。
“嫣兒,你聽我說,事情沒到那個地步,相公不會有事的,坐幾天牢保證全須全尾的出來,你千萬不可衝動。”
杜嫣上前將秦堪死死抱住,低聲泣道:“相公,是我杜家連累你了,對不起相公,這大明的官兒咱們當不起,不如讓我把這兩個來拿你的人殺了,咱們舉家逃到深山裡去吧,大不了我們立寨為王,做那綠林英雄,以我和我孃的身手,以相公的智謀,不怕成不了氣候……”
秦堪愕然片刻,不由失笑道:“想不到我家娘子居然有如此狂野奔放的遠大志向。相公我很喜歡。不過過過嘴癮便好,別玩真的……”
看著杜嫣俏臉上時隱時現的殺機,秦堪正色道:“聽著。千萬不能殺人,你一動手相公的性命就真的懸了,更不能去劫詔獄。那純粹是找死。”
杜嫣流淚泣道:“那我到底應該怎麼辦?難道在家裡什麼也不做,任由你在獄中受苦嗎?”
“叫丁順去東宮找太子,這個時候只有太子能保我,記住,千萬不要動手殺人,不要做出任何過激舉動,否則你便是在害我了,明白嗎?”
杜嫣又急又怒又慌,聞言點了點頭。然後使勁一跺腳,像個孩子似的哇哇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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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入獄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
丁順本來在刑部大牢保護杜宏,聽聞秦堪入獄。頓時急了。秦夫人轉達了秦堪的話,丁順二話不說。鐵青著臉急匆匆趕往東宮。
丁順是秦堪的老部下,東宮無數值守軍士都認識他,向太子殿下傳個話自然不難,不到一柱香時辰,朱厚照便急急忙忙跑出來了,渾身上下衣冠不整,頭頂還落著幾片雞毛,顯然得到消息時太子殿下正在東宮裡鬥雞。
身後劉瑾,谷大用和張永等人亦步亦趨,踩著小碎步跟了上來,不時幫朱厚照拍打著身上的灰塵,拂去頭頂的雞毛。
“秦堪被父皇下旨入獄了?好玩得緊,走,都隨我去詔獄瞧瞧,看秦堪有沒有躲在牢裡偷偷的哭。”朱厚照沒心沒肺地笑了一陣,劉瑾急忙吩咐準備太子車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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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衣衛內部人員犯了法,由南鎮撫司派員審問查核,弘治帝下旨拿秦堪入詔獄倒也無可厚非。
詔獄校尉對秦堪也很客氣,他們很清楚秦堪是牟指揮使眼裡的紅人,而且跟東宮太子交情深厚,這樣的人就算落難應該也只是暫時,太子殿下不會坐視不理,將來官復原職是遲早的事,所以沒人敢為難秦堪。
給秦堪準備的牢房是詔獄裡最乾淨採光最好的。
只不過再幹淨的牢房也是牢房,獄卒恭敬請他進去,隨著冰冷的鐵門關緊的聲音,秦堪的心頭比鐵門還冷。
仰頭看著牢房內一個尺餘見方的窗子投射進來的陽光,秦堪苦澀一笑。
第一次坐牢在紹興,被杜宏下令關起來,還跟徐鵬舉打了一架,這一次坐牢又是為了杜宏,這岳父難道真是秦某人命中的掃帚星麼?出去後一定要找個算卦的合一下他和杜宏的八字,如果二人生辰相剋,杜宏五行欠扁的話,以後能離他多遠就躲多遠,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呆呆地注視著窗外自由的天空,秦堪傷感地喃喃自語:“二進宮了……從此我算一個有故事的男人了吧?”
牢房過道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剛關上沒多久的牢房鐵門又被打開,只見牢頭惶恐不安的跪伏在地,朱厚照一臉燦爛的慢慢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劉瑾,張永等人。
捂著鼻子四下環顧一圈,朱厚照皺眉道:“太臭了,這裡面太臭了……是人住的地方嗎?”
秦堪面無表情道:“殿下若特意為損我而來,麻煩轉身出去,關上門,謝謝。”
朱厚照笑道:“我來這麼臭的地方見你,你怎麼一點也不感激?一張臉比這裡的味道還臭。剛才丁順笨嘴笨舌的聽不明白,說說吧,你何事得罪了父皇,竟被他打入詔獄,說仔細點兒,我找找說辭進宮幫你求情。”
“沒原因,純粹為了體驗基層生活……”
“喂,不厚道了啊,你著急忙火叫丁順來找我,我來詔獄見你你又不說原由,那你找我來幹嘛?”
秦堪微微一笑,卻聽得牢房外又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兩名黑著臉面無表情的錦衣百戶站在牢門前,冷冷道:“我等奉南鎮撫司指派,前來審問傳單和貢生鬧事一案,除了秦堪,無關人等一律退出去!”
牢房光線很黑,兩名百戶也沒看清牢內站著當今太子,所以說話很不客氣。
朱厚照卻發怒了,堂堂太子何時被人如此呼來喝去過?
“張永,給我掌他們的嘴!瞎了眼的混帳東西!”
張永恭應一聲,單手拎起一名百戶,然後噼噼啪啪左右開弓扇他的耳光,另一名百戶大怒,待看清牢內的人以後又大驚,急忙跪倒在地顫聲向太子求饒。
秦堪這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指著兩名百戶笑道:“這便是我請殿下來的原因,我不喜歡捱打,卻喜歡看別人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