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奚喃思，和葉凌月早前剛收她為徒的奚喃思，判若兩人。
葉凌月當初看到的奚喃思，乃是北境的小公主，雖說不受蘭楚楚的寵愛，又聾又啞，可好歹是奚九夜的骨肉，北境神宮上下，對其都很是優待。
她到了諸神山後，又遇到了小怪物。
小怪物對她這個親妹妹，很是溺愛，那時候的奚喃思，雖然不能言語，可眉宇之間，滿是歡愉之色。
可眼前的奚喃思，葉凌月不過是數月沒見，卻覺得其消瘦了不少，她不過六七歲，卻枯瘦如柴，且面上死氣沉沉，沒有半點屬於她那個年齡該有的靈動。
同樣都是葉凌月的徒弟，曾小雨和奚喃思，儼然一個是天，一個是地。
“喃思……你這是……你還在因為四軒的事而難過？”
葉凌月端詳了奚喃思好一會兒，嘆了一聲。
葉凌月和奚喃思接觸的次數並不算多，可印象中，這是個性情很是冷清的孩子。
許是童年經歷的緣故，她比一般的孩童深沉很多。
她幾乎從不向任何人打開心扉，唯一的例外，就是小怪物曾四軒了。
他是他同母異父的哥哥，也是唯一一個，給過奚喃思快樂的人。
在奚喃思的心目中，小怪物是哥哥，也是她的陽光。
可是，這一片陽光，卻永遠地消失了，而讓其消失的原因就是眼前的葉凌月。
奚喃思聽到了曾四軒的名字，眼眸裡，兩道利光迸射而出。
她就如一頭暴怒的猛獸，猛地抬了頭來，狠狠瞪著葉凌月。
“小怪物的死，我很抱歉。”
葉凌月直視著她。
許是葉凌月的目光太過坦誠，奚喃思在瞪了她片刻之後，目光又黯迅速黯淡了下去。
她低下了頭，再度一言不發。
奚喃思年紀雖小，卻不是全然不懂事
相反，她因為在北境長大的緣故，比同齡人要早熟的多。
她和小怪物相處的時間並不算長。
但在諸神山的這段日子裡，小怪物時常陪伴她玩耍，哪怕是他成了神帝之後，也是如此。
許是因為她不會說話的緣故，小怪物很喜歡和她傾吐一些心事。
其中說得最多的，就是葉凌月。
小怪物喜歡葉凌月，什麼是喜歡，奚喃思不懂，可她每次看到四軒哥哥提起葉凌月時，眼底都溫柔的如同春日的暖陽。
小怪物哥哥曾說過，在這世上，他唯一能無怨無悔為其獻上生命的，只有葉凌月一個人。
葉凌月救過小怪物哥哥的命，所以小怪物哥哥最終，把自己的命還給了葉凌月。
所以，她是不該恨葉凌月的。
想到了這些，奚喃思身上的戾氣稍稍收斂了一些。
“人死不能復生，我終歸是欠了四軒。我在他的墓前發過誓，會替他好好照顧你。我以為，你留在諸神山會比跟在蘭楚楚身旁更合適一些。我早前傳授你的那些毒術，你也不大合適修煉了。你若是留在諸神山，我可以傳授你一些符和醫術方面的知識。”
葉凌月緩聲說道。
就是算是為了小怪物，葉凌月也需善待奚喃思。
異域那種地方，並不適合奚喃思那樣的小姑娘生存。
聽葉凌月說完之後，奚喃思也就是一陣沉默。
足足過了一刻鐘那麼久，奚喃思忽然抬起了頭，她在地上寫下來幾個字。
“我要離開。”
“你捨不得蘭楚楚？”
葉凌月詫異道。
在她看來，奚喃思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她應該很清楚，留在諸神山，對她最有利。
“星落需要我。”
奚喃思又寫下了一行字。
“你是為了奚星落，才要跟隨蘭楚楚？”
葉凌月倒是沒想到這一點。
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一心捍衛的人，對於小怪物而言，他此生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夠守護葉凌月。
最終他拼盡了性命，保護了葉凌月，他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而對於奚喃思而言，她興許沒有小怪物那麼強大。
可她也有一心想要守護的人。
當她還是個孩童時，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小弟弟奚星落時，她就發誓一定要好好保護他。
沒有人比奚喃思更清楚，蘭楚楚是怎樣的一個惡毒女人。
蘭楚楚不肯放下奚星落，奚喃思也不肯看到奚星落落在蘭楚楚手中。
為了奚星落，她都必須跟隨蘭楚楚一起離開。
奚喃思堅定地點了點頭。
葉凌月凝視著奚喃思，眼前的女孩，又瘦又小，可她的眼底，卻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不知為何，在葉凌月看到這樣的奚喃思時，讓她不禁聯想起了當初的自己來。
當年還在葉家時，那個痴傻的葉凌月。
良久，葉凌月點了點頭。
她俯下身來，遞給了奚喃思一張符。
奚喃思怔了怔，沒有立刻伸手去接符。
對於葉凌月，奚喃思的心情還是很複雜的。
“這張是回春天符，是我最近剛煉製出來的。”
葉凌月鄭重其事，將那張符交給了奚喃思。
回春天符，是九重玉淨柳生出了第九根柳枝之後，葉凌月煉製出來的。
這張符，可謂是來之不易。
葉凌月原本是打算用它來治療火炎神帝的。
哪知道回春天符煉製好後，對於火炎神帝的病情卻沒有什麼好處，葉凌月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使用這張符。
剛才在一念之間，許是受了奚喃思的觸動，也許是出於對小怪物的虧欠，葉凌月將這張符，給了奚喃思。
“有了這張符，你的聾啞都可以恢復。這張符，也是你最後的保命工具。你可以用它來恢復聾啞，也可以用它來做其他事。但是記住，你只有一次機會。”
葉凌月不知道奚喃思到底有沒有聽懂她的話。
可是奚喃思在聽了葉凌月的話之後，接過了那張符，小心翼翼收了起來。
葉凌月揮揮手，示意奚喃思可以離開了。
奚喃思遲疑了下，忽是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她衝著葉凌月，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這才起身離開了。
葉凌月看著奚喃思的背影，眼底若有所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