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小靈不假思索地就否定了小嘆的推理。
“哈?”小嘆聽了也是一愣。
“呵呵……那是肯定的。”封不覺笑道,“作為一個急於打開酒窖出來過癮的酒鬼,不會用太過複雜的加密方式的。”
“沒錯。”小靈接道,“分析一下校長的心態就該明白了……如果可以的話,他巴不得把那八位數的密碼直接寫在紙上呢,那樣才是最方便的。”她說著,拿手一指那個遙控器,“你瞧,他都已經把遙控器和這解密所需的兩件東西很乾脆地放在一起了,這就說明他很清楚……在自己犯癮的時候,根本就沒工夫去做太複雜的事情,滿腦子只會想著快點打開酒窖而已。”
“那他為什麼不乾脆設置一個簡單些的密碼,或是直接把那八位數的密碼抄在紙上呢?”鬼驍這時又道,“這樣的話,即使是喝得迷迷糊糊、神志不清時,他也能打開酒窖的。”
“話是沒錯……但在給自己方便的同時,他必然也要考慮到安全問題。”小靈回道,“畢竟他也是個小學校長,酗酒這種事要是徹底曝光,那他肯定會丟飯碗的,要不然他也沒必要弄這麼個‘秘密酒窖’,並且還裝個帶遙控器的入口了。”
“哦……”鬼驍是理解了。
而小嘆此時接道:“所以……他就想出了這種‘又方便、又安全’的方法——把打開酒窖所需的物品全都放在了抽屜裡,並對其進行了某種簡單的加密。這樣一來……即使被人發現了抽屜裡的東西,別人在短時間內也無法解開那個密碼。”
“呵……應該說……在正常情況下,發現這三樣東西的人根本就不會考慮到‘解密’的事吧?”封不覺笑著接道,“我們用現代人的、玩家的思維和視角去考慮問題……才會第一時間想到這三樣東西的用途的。但是,站在這個劇本中人物的角度來看又如何呢?”他頓了頓。再道,“你們要知道,這劇本發生的時代是上世紀七十年代,那個時代……距離真正意義上的民用無線遙控器誕生也才十多年而已;直到八十年代,我們所熟悉的紅外線電視遙控才開始普及。所以……無線遙控對當時的人來說,顯然還是個稀罕玩意兒。像這種日本鄉間的小學裡,能認出遙控器的人能有幾個呢?再退一步講,即使有人知道這就是遙控器,那又如何?這人至少還得知道另外兩件事情,才會考慮到‘解密’的事兒。”
話至此處,覺哥伸出三根手指:“其一,他得知道校長有個秘密酒窖,這樣他才能聯想到這遙控究竟是用來控制什麼的;其二,他還得知道這個遙控的工作原理、以及酒窖入口的確切位置才行……因為那個年代的用的還是超聲波技術、不是紅外線。酒窖入口可沒有那種明顯外露的接收器。假如使用者不知道入口在哪兒,就算是破譯了密碼,也打不開酒窖。”
“對了……我剛才就想問來著。”小嘆聽到這裡,轉頭看向小靈道,“你是怎麼找到入口的啊?”
“我是憑藉地板上的紋理找到的。”小靈回道。
“地板的……”小嘆一邊唸叨,一邊又低頭去看。
的確,校長室所用的木地板,比起他們此前到過的任何一個區域的都要好。不但鋪得厚實、緊密,而且這些木板都是帶花紋的。
“哦!我明白了。”兩秒後。安月琴忽然恍然大悟道,“女廁所裡的三條提示之一,就是用在這裡的。”
“嗯。”小靈點頭應道,“女廁所牆上那塊看似沒有規律的塗鴉,正好和酒窖入口處的地板紋理完全吻合;之前在這個房間裡探索時,我就隱隱感到這裡的地板花紋好像有點兒眼熟。在聽到團長說要一寸一寸地敲牆壁和地板來找入口時,我便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那麼……問題又繞回來了。”兩秒後,小嘆又對小靈說道,“那‘加密方式並不複雜’的八位數密碼,究竟是啥呢?”
“42561047.”下一秒。小靈就答案給報出來了。
“哈?”這回,其餘的五人……包括封不覺都是這種反應。
“你怎麼解出來的啊?”覺哥頭一個問道。
“很容易啊,231568乘以616512,得到的正好是一個十二位數,即142764450816……”小靈回道,“而中間那八個數字,指代的就是這個十二位數中的八個位置,第6位是4、第3位是2、第8位是5、第5位是6、第11位是1、第9位0、接下來還是第6位……4,最後是第4位……7;除了本身重複了一次的第6位之外,總計列出的7個位置上,數字沒有重複的,即‘沒有出現兩個不同的位置指向同一個數字’的情況,這也符合密碼的邏輯。”
她的話說完時,全場鴉雀無聲……
“喂喂喂喂喂……”大約過了五秒之後,鬼驍才反應過來,“這位姐姐……且不說後面那一大堆啊……”他微頓半秒,一臉驚疑地問道,“你連計算器都還沒打開呢,兩個六位數之間的乘法你是怎麼做出來的啊?”
“心算。”小靈回了兩個字。
這兩個字讓鬼驍再度沉默了五秒,這五秒內,他觀察了一下對方的表情,發現這好像不是在開玩笑的,所以,五秒後,他回了這麼三個字:“算你狠……”
“哦,順帶一提……”待鬼驍說完後,小靈又拿起了那個計算器,隨手晃了晃,“這個計算器根本沒電,我剛才檢查的時候就發現它是打不開的。”說罷,她把計算器往桌上一扔,“那時我便明白……這並不是‘解密必須的工具’,而是個‘起提示作用的道具’;那麼,一臺沒電的計算器能提示我們什麼呢?稍微想想就明白了——是位數。這是一臺最多顯示十二位的計算器,它暗示的信息再明顯過不過了。再把‘校長不會使用過於複雜的加密’這點考慮進去。心算一下紙上那些數字的各種情況,很容易就能得到上述的結論。”
…………
此時此刻,鬼驍已經有點不想再開口說話了。
一種莫名的挫敗感在他心中不斷擴大、並逐漸把他的恐懼都給壓了下去,攪得他心煩意亂。
在排這個劇本之前,馬駿驍覺得自己怎麼地都算是個人才;當他的同齡人還在高中裡拼了老命啃書準備高考的時候,他已經在拿著人家本科畢業也遠遠掙不到的工資了。
可是。跟地獄前線的這幾位一起排個劇本,卻把鬼驍出來工作以後所建立的那點優越感整得蕩然無存。
他不禁開始思考……思考一個所有職業玩家、電競選手、或者說所有“靠打遊戲養活自己”的人都曾思考過、也應該去思考的問題。
那就是——除了打遊戲以外,自己還會幹什麼?或者說……還能幹什麼?
任何一個遊戲的流行期都是有限的,無論遊戲的品質多高,也不可能永遠保持熱門,終究會有更先進、更適應時代的遊戲將它們取代;只不過,有些遊戲誕生十幾二十年後,仍會被稱為“經典”,還有些有些在火爆了一兩年後就淡出了人們視線、再也無人問津。
任何一個職業玩家的生涯也是有限的。無論他曾取得過多少榮耀、受到多少粉絲的追捧,他也終會迎來退役的一天。因為人是會老的,而且人比遊戲老得還快……且更容易被取代。
但是,人並不是遊戲,不再流行的遊戲可以下架關服,但不再能靠遊戲賺錢的玩家總不能就地給埋了吧?
他們的人生還很長,還要走下去……
馬駿驍在進入遊戲行業之後,對類似的事自然也是耳濡目染。他發現很多在玩家心目中彷彿是“傳說”一般的明星玩家。在淡出公眾的視線若干年後……生活過得其實很一般、甚至可以說是慘淡。當然了,也有過得不錯的。比如用年輕時掙到的錢再創業的、或是在遊戲行業中找到了更加穩定的幕後工作的,但這些人所佔的比例並不高。
鬼驍是個明事理的孩子,看的、聽的多了,他也明白了——遊戲可以打一輩子,但靠打遊戲養活自己一輩子,恐怕是非常困難的。那不是努力或者才能的問題。而是生理上也不可能實現的事情。
像他這樣年紀輕輕就放棄學業進入這個行業的人很多,的確,在三十歲以前,縱然只是當個藍領玩家,他們也能有不錯的收入……但是。三十歲以後會怎樣?該怎麼辦?他們中大部分人都沒有考慮過,或者說……不敢去想。
若是能留在遊戲行業內,自是最好,但留下也是要講條件的……資本、技術、能力……至少得佔一樣,光會打遊戲……是沒用的。
至於轉行……那就困難了,就算有些人是念完了大學才成為職業玩家的,在十幾年的空白之後再去進入一個完全陌生的領域、從底層做起,艱辛可想而知。當然,這批人還算好……還有很多跟鬼驍一樣高中都沒念完的從業者,他們轉行的形勢就更加堪憂了。
說了那麼多,也還是要客觀地講一句……這種種的顧慮、想法,本是鬼驍這個年紀的人根本不用去考慮的;以他的條件,至少還能在遊戲業的最上層風光個十年、乃至更久。
然,鬼驍對類事的思索,卻已不止是一兩天了。
他倒也不是今天受了地獄前線這些位的刺激才會想到那方面去的,雖說他今天受的刺激的確不小……
其實,他以前就想過很多關於“未來”的事,而他所思考的、關於自己的“未來”……也遠不止這些“現實問題”,還有很多奇怪的想法、對這個世界的質疑,也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究其原因,馬駿驍也不是“一般人”——他是候選者。
他的意志、才能、潛力……都是與眾不同的。只不過……“現在”的他,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
兩分鐘後。
酒窖的門已經打開了,小靈推測的密碼無疑是正確的。
而封不覺也是當仁不讓地拿著手電筒,身先士卒地進入了那個位於地板下的空間中。
“我說……”覺哥踩著樓梯往下走時,瞥了眼入口那塊擋板的結構,順勢念道,“這位重九小學的校長先生,八成是學工科的吧。”他說這話時,已然走下了那段不算太長的臺階,步入了一個位於校長室下方的、非常狹小的空間內,“這個酒窖的入口機關,還有配套的遙控器,顯然都是他自己做的……沒準整個酒窖都是他自己挖的。”他在底下站了幾秒,忽然又道,“等等……有沒有可能……校長直接參與了這所小學的建造工程呢?”
“嗯……”跟在覺哥後面一起下了酒窖的若雨很快應道,“像這樣的小鎮,把工程交給自己村裡的企業或是相關人士來做確是常事。”她沉吟道,“假設這位校長真是學工科的,你的推測的確是有可能的。”
說話間,兩人已在酒窖中站定。
這個空間相當狹窄,活像個被壓縮過的地鐵車廂;高度方面,覺哥站在裡面都直不起腰來,寬度嘛……兩人並肩站著都不行,想要交換前後的位置,就得雙雙側身才行。至於長度……一眼望過去,五米之外就是牆了。
在上方觀察時,覺哥就說這地方沒必要六個人一起下,所以,這會兒只有他和若雨兩個人下來了,其他人都留在校長室內等候。
“我覺得這個推測靠譜。”封不覺一邊往前走著,一邊又道,“像這種空間,有九成幾率是在建築建成時就預先留出來的……如果他是工程負責人之一,很容易就可以找到藉口在這裡做這樣一個空間。”
“說起來……這地方真是小,我們兩個人下來都有點轉不開身了。”若雨這時說道,“要不然……我先上去?”
就在她問出這個問題的剎那……
只聽得“砰——”的一聲!兩人身後的那個酒窖出口,竟是突然關閉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