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連著數日,婚禮辦得十分隆重,一時間,煙火爆竹瀰漫一片,南廉山附近擠得人山人海,盡是看熱鬧的人。
婚禮熱鬧後,葉青覺得渾身都軟了,就在南廉山莊休息,這南廉山莊陸續修建,到現在才完成輪廓。
呂尚靜進入,循走廊進來,拾級而上,抵達了書房,見著葉青閉目沉思,左右卻是江晨和紀才竹,當下就是一揖,說著:“主公,臣來了,聽主公調遣
“坐吧,你在下土數年,對漢制有著深刻理解,我們這次下去,可能必須有個結果才能出來。”葉青坐直身,讓座,吩咐上茶,又說著:“這是我們先前的議題,你再看看,未雨綢繆才是有智。”
呂尚靜坐了,取了案上的文稿,笑著:“主公說的是,這漢制還真有些意思,和地上相互印證,獲益非淺吶”
這話說得葉青一笑,又蹙額:“寫完這幾篇,我是智窮力盡,就要議論議論,集得眾智”
呂尚靜聽了沒有言語,一篇篇閱讀,許久才笑著:“主公,我們一條條來
“皇宮尚衣、尚食、尚冠、尚席、尚浴、尚書,是皇帝私署,這無關緊要,自不必改制。”
葉青隨口說著:“不錯”
“漢制宰相十三曹,權柄太大,還是宜用大蔡現在的內閣諸部制。”
“吏、戶、禮、兵、刑、工六部甚善,具體職權劃分清楚,十三曹或可歸到各部下。”
“這還要綜合到虛州實郡縣的制度來考慮”葉青皺眉說。
“主公,這虛州實郡縣,實是漢強的關鍵,主公點明,臣實是茅塞頓開,對現在大蔡都有意義。”
呂尚靜站起身,眼睛陡然放出光來:“漢制三公萬石,實一年UU石,九卿中二千石,實一年160石,諸侯和郡太守二千石,實一年1440石。”
“太守與九卿可以相互調任,縱有品級差別甚小,太守主管一地軍政,權柄極重,但正因此,朝廷可問責治罪。”
“有什麼新法,也可試行,就算有錯,錯在郡縣,對朝廷來說,不過是癬疥之疾,隨時可以矯正。”
“此法最善之處,卻在於制衡,甚至壓抑豪強”呂尚靜目中熠熠閃光,漲紅了臉說著:“虛州,就使任何一個州無法整合,各郡相互制衡,這是官府層面的制衡之理。”
“再說民間,土地兼併,縣紳郡望發展,這是千朝萬代都難以避免的事,但由鄉到縣,由縣到郡,都是借得官府之力才可順利擴張。”
“虛州,郡縣分治,這使得無法通過州級擴張,侷限在郡內,又各有背景,各有根基,相互傾戈,故無人能出郡達州,有天然壓抑豪強之力。”
“若是再擴大些縣令權柄,使軍政一體,縣裡縱有些兵權來圍剿匪害,又能怎麼樣呢?”
“太守權柄太重,讓縣令再給些牽掣就是,再把郡級軍隊收歸朝廷,此進一步大小相制,此法就近於完善,漢朝全國郡有l10個,全國l100縣,誰能成朝廷心腹之患?”
江晨是武將,不說話,紀才竹聽完,許久,他說著:“可是下土演化,豪強漸出,你說虛州實郡縣有天然壓制豪強之力,何至於此?”
呂尚靜聽了一笑,說:“豪強漸出此是天理,任何一朝都避免不了,而縱觀二漢,從無地方禍於中央,何也,此制之效。”
“再說,豪強能起者,在乎舉賢良舉孝廉,豪強通過此法,才漸漸超出郡縣,這是由於下土沒有印刷術,經書只有在富庶子弟家庭才有,故才成了氣候
“這叫州郡不行,而行於推舉。”
“可是主公只要造紙,印刷,使經書普於天下,又建立科舉,使得天下寒門盡得出身之階——那豪強還有何法出得郡縣?”
“此二法一出,朝廷控制空前加強,可所謂萬古之法。”
紀才竹不得不承認,這話有理,只是想了想,又幽幽說:“此法甚善,虛州實郡縣,就是削藩,可是天下百郡,千頭萬緒,事大役艱,怎麼能一一治理,再說遠在萬里之外,朝廷只怕難以入手……”
下面的話難出口,打住了。
“所以說你還要多讀下主公的章程。”對這種少許競爭意識,呂尚靜是莞爾一笑:“州(省)郡縣制,封疆大吏,一路諸侯,朝廷豈有不驚懼之理。”
“為了防微杜漸,總督必事事唯唯諾諾於朝廷,而太守必事事唯唯諾諾於總督,縣令必事事唯唯諾於太守。”
“且為分割各級長官事權,多設官職,故官員氾濫,國家負擔沉重,又事事請示上級,故結構遲緩,無法問責,長此以往,官員只是應諾米蟲,坐食俸祿罷了。”
“不作有功,辦事有罪,此是必得之疾。”
“何也,此是州省之重,故朝廷不得不抓權,不得不分割,不得不氾濫,不得不遲緩。”
“而現在虛州實郡縣,區區郡縣縱是放權,又能患疾於朝廷?朝廷又何必事無鉅細過問呢?”
“所以這治理百郡的難題根本不存在——無需事事問政,又何來政務繁重,又或不切實際——只需對太守縣令之政績,一年一考,三年一評罷了。”
“而州刺吏,不使之成行政之官,僅僅監察郡縣、推薦人才、興修水利就可,日後實行科舉制,只管負責郡縣科舉,使科舉脫離地方影響就是了。”
呂尚靜說罷就是一笑,紀才竹頓時漲紅了臉,他習慣於大蔡宵旰勤政、孜孜求治、夙夜不倦,鉅細過問,卻不想這本身是弊政,一時思考轉不過來。
葉青聽到這裡,大笑:“說到這裡,就大體成形了,甚善。”
呂尚靜躬身說著:“不敢主公誇獎,都是主公英明神武,高屋建瓴,臣才得一二淺見。”
“最善的是,漢制原本就是這樣,無需變法而使士民震懼,只需將中央改成內閣六部制,又建科舉吸取寒士打破世家壟斷就可。”
葉青聽了暗自稱賞,站起身來,慢慢踱著步子,嘆著:“你幾年大臣的確就是歷練出來了……話說穿了,就是虛州實郡縣,虛相實部卿,再加上科舉取士——此話可對?”
“對極,這是不拔之理。”呂尚靜欠了一下身:“天下,神器也,主公得其體制,重器也”
“我們再說經濟,土地上,漢時是耕者有其田,稅收農稅歸宗正,鹽鐵歸少府,此也是良政,賦稅由朝廷控制,而不假手地方,現在雖已疲憊,但重來也不難。”
“主公所提的攤丁入畝,在漢時本來就作到了大半,阻力相對小,卻可實行。”
“至於鹽鐵專利,主公,下土漢武帝時實行鹽鐵專營,昭帝始元六年鹽鐵之議時,罷關內鐵官,漢元帝初元五年鹽鐵官與齊三服官、常平倉等一同罷廢。永光三年又因財政困難而恢復……以後幾廢幾興,卻是獲利甚多之故。”
“主公要廢並無阻力,臣卻以為,不必完全廢除,可以兩步走,一步就是利用地上曬鹽之法,多得廉鹽,二步就是主公所說,開海開漁,鹹魚入內,以期或有新機。”
這是老成謀國之見,不過許多人對鹹魚不解,認為氾濫,可實際上,這是繞不過去坎,在古典意義上和蒸汽機類似,都是啟蒙,別說提一百次,就是一千次,也是應當。
一陣風吹過,葉青沉默良久,才說著:“你們細細把這些修成章程,待得下土實行。”
頓了一頓,又嘆著:“眼下雖有些預測,但真的實行下去,就可知道這龍氣顏色,又有幾分了。”
見著幾人面面相覷,葉青並不解釋,只是微微一笑。
只有所有制度實行下去,並且到位,龍氣才會發生變化,徐徐而改易,到時紅黃青幾分,都一目瞭然。
世俗社會要經過千百年實驗才得優劣的結果,望氣一望的確就知,前提是正確理解它的含義。
要是不解,就會出現金木水火土這腦補之論,而不是五色這和資源生產直接掛溝的標準。
“個人青色不難,就算是分封制只要規模足夠都可,故青帝可以存在著。
“但龍氣青色,卻或是人能達到的極限,要出現紫,怕是要有社會預測學裡介紹的機械人代替人類勞動才可。”
“這點怕是仙道世界難以達成,原因很簡單,機械人無靈魂,而仙道要造就仙器傀儡不難,但要使它們代替人類勞動,卻得賦予靈性,有靈性就有自我,哪能忍耐千萬年的無償勞作?”
“不過我想多了,能到龍氣青色,已是人類制度的顛峰,我還要求什麼呢
“下土要是有一分青色,就是大成或大敗之局,但依現在戰爭時代,為了抵抗外敵的局面,卻是大成之數居多。”
“如果是這樣,我才真正進入此世界最高層的眼裡,簡在帝心,前途不可限制了。”
“到時青帝隕落,我就才有逐鹿中原的資格,而不是早早就被清場出去。
想到這裡,葉青只覺得一身清涼,若有若無產生些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