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州洞天
二百艘戰艦形成了陣列，蟻群攢簇著洞天進攻，而洞天亦馬蜂窩一樣，群起湧出，主炮齊射晶柱和法術對轟的火光，殺意撕破雨夜，光與暗的命運交錯，生死在這瞬間撲朔迷離。
但在一方艦群完整潰滅前，除非運氣特別差，否則仙人本身還是很難隕落——這就是仙戰的特點，裡面的人可不是脆弱的凡人，它們能保護自己脫離危險。
只有一艘艘仙艦不斷消失在戰場序列，有些過些時能重回來，有些則不能——後者以天庭序列的空艦居多。
“都抵抗兩個時辰了……敵人的艦群不見少，我們艦群不斷減少，等拿艦隊拼人家炮臺，硬拼是不是有些不值當？”就有仙人提出質疑。
幽暗雨幕背景聲，在屏蔽小了下去，質疑聲就顯得特別刺耳，掃了眼這人一身火紅道服，伯巖地仙冷淡說：“不能放鬆壓制，天庭命令下來決不可失陷第十一個，高層都投入力量到暗面配合，敵人還是不死心要溝通陰陽。”
“我們陽面出了簍子導致第十一個下土失陷，動搖大局，我都要承擔責任，你擔待得起？”
這大帽子扣下來，那個仙人哼聲不語，但未心服，別的仙人也都差不多，神識交流間都議論。
“對漢王的落井下石，影響太差了。”看見諸仙的眼神，蔡安譽暗歎了口氣，能成仙人，誰都是智慧通達，伯巖私心處，就和火炬一樣看的明白，都是長生的仙人，誰不怕遭遇同樣待遇？
而且漢王這兩年第一艦隊打響名聲，影響非常大，要不是土脈也陷進去十幾個仙人，這時只怕質疑驅使炮灰、故意設立陷阱聲音都有了。
誰都不是白痴，外域艦隊既遲遲不撤，說明斬斷陰陽成效讓敵人勾連下土不成功，但同說明葉青幾乎無幸……
“就算伯巖成功，事後卸任謝罪也是必然了。”
“只是伯巖再怎麼謝罪，它本身是地仙，就算丟掉一切職司，損失也不會很大，偉力歸於自己麼！”
“要是得到帝君賞識，天眷加身，這還是值！”蔡安譽一瞬間，就想的明白。
當然葉青並不會死，但大致想想葉青降格凡人，估計不敢將矛頭對準一個地仙，多半要遷怒到自己副帥身上。
蔡漢兩家好不容易協調些關係又得出問題，阿姐那面……若是再次錯失姻緣，她也許……
在蔡安譽設想中，兩家決裂是很遠事情，土德利益與蔡朝利益並不完全一致，眼下決裂其實對蔡朝瓦解魏楚漢三家包圍很不利，這利益因素比胞姐婚姻重要多，只可惜仙王間的能量也有高低，伯巖王這樣地仙的命令，就算太祖蔡玄不好多說，自己這真仙更不可能違背，心中一時間也不知道什麼感覺，只嘆一聲：“可惜。”
“可惜？也是，青脈早給葉青準備了分身……”
伯巖地仙以為這後輩想的是斬草未除根，見四下無人，就渾不在意諄諄教誨：“這一下殺不了，但等於將這顆青脈新星降凡重修。”
“就算漢國在，洞天在，要恢復也得二三年，這在東荒爭分奪秒時機一下打回原形，木德失去了先手，拿什麼和我們土德拼家底呢？”
說到這裡，伯巖地仙有些得意，雖不救援友軍會受些反噬，但為本脈利益的少許犧牲是值得。
對天庭來說，斬斷陰陽的實驗要是成功，只要能樊州下土保住，以後就會保住更多，這就是戰略意義的勝利！
此天功天眷加身，一點反噬算了什麼，勝利者不受譴責……那些流星，就讓它滑落好了！
“轟！”
爆鳴直衝出來，雨幕嫣紅一線，地脈翻卷，血腥洶湧。
一艘本域氣息標識的二代艦疾衝而出，後面綴著大量的敵艦，像是追擊，更像歡送，帶著氣急敗環的味道，這面的天庭眾仙見了，無不目瞪口呆：“葉青的旗艦……他沒有戰死在內！”
驚詫、喜悅、遺憾、憤怒……這瞬間感覺，各仙人都不一樣，伯巖地仙更脫口而出：“怎可能！”
這句明顯的失言引起渲染大波，當即就有青脈的空艦自發靠攏過去，不理會主帥的調度，將葉青接應回來再說。
“集火——”
龍芍冷然令下，外域六十幾艘大小仙艦齊射向葉青旗艦。
“攔截，棄艦！”十幾艘飛空艦抵抗了上去，硬用艦體擋住。
“轟轟！”頓時濃煙滾滾，過於密集的火力還是讓兩艘艦當場隕落，裡面的仙人逃出來，一道青光遁光合成一起，進了同樣救援的一艘艦裡，才發現這艦廳的主人，是蔡安譽，不由訝然：“太子殿下！”
蔡安譽沒顧得上回應，只和主控屏幕上的葉青說話：“漢王此是自下土歸來？大事如何了？”
“汝等炮轟地脈，並無效果，樊州下土已失！”葉青冷笑的說著。
又不忘記對後面追擊甚緊的星君艦挑釁：“你們亞聖已暴露，地書都拋棄了，還想配合？快點逃命去吧！”
蔡安譽頓時“嗡”了一下，沉吟著，如果是這樣，那伯巖地仙就得數罪併罰了，怕不是剝奪官職這樣簡單。
自己來此救援是認為有異常事件發生，需要從葉青這裡知道，聽到雖覺不可思議，但心中還是信了，說：“伯巖不會信，不過我可以配合你，由你來說服別人。”
葉青看了他一眼，敏銳把握到某種暗示，遂點首：“好。”
…………
星君艦主控屏上，那艘敵艦悠哉悠哉躲進了青屬友艦屏護中，還喊著：“……快點逃命去吧！”
望見這一幕，年輕女仙胸脯起伏不定，肺都要氣炸了，她還是第一次讓這麼個小小螻蟻屢次在手上逃脫：“衝陣，今天就給我殺了這葉青——”
“龍芍道友別再洩憤了，事出意料不是誰的錯，莫中了此人挑釁之計。”
易道人臉色深沉，有過和葉青作戰的經驗，還是有點了解這個敵人風格，叫住她，又沉聲說：“注意看他這艘艦體尾部。”
“咦，這是淵蓮千刃的創傷？”龍芍一下看到那片，眼神亮了起來：“這痕跡說明葉青遭遇了貴教黑蓮亞聖，且冒著被我們堵住的風險狼狽跑回來？差點讓他唬住了……”
易道人微微頷首：“這也是師尊藉由葉青的迴歸對我們巧妙暗示，下土事情應沒有太惡化，至少還在師尊掌控中，反是我們這裡洞天維修基地被摧毀，得趕緊跑路找下個合適的洞天了。”
“你說的對，亞聖既給出這暗示，說明計劃已變，還需要我們的配合。”龍芍瞥了眼手下還剩餘一百三十艘艦，趕在敵人第三批仿製艦出來前至少還可再攻破一兩個洞天，拼到底的心思就立刻少了。
她和易道人統一了意見，頓時一聲令下。
洞天里正在試圖搶救大陣眾仙聞令，都摧毀可摧毀的痕跡，回到艦裡，準備跟著星君艦突圍，儘量不放棄任何一艘——主副帥兩人都清楚這時能突圍出多少艦，就意味著接下來能否攻破第十二個、十三個洞天，繼而左右亞聖計劃的成功率，兩域交戰的關鍵轉折！
…………
蔡安譽以副帥權限打開全艦隊通訊，葉青現身各艦屏幕上，對眾人疾聲：“諸位！事急矣，外域的黑蓮亞聖，在下土已攻破第十一個下土，有第十一個就有第十二個、十三個，先別管這下土事情了，當務之急是趁機堵住剿滅敵艦，斬斷敵人陽面一臂！”
如果說葉青一個人還不足信，別的青脈仙人甚至十幾個土德仙人，都信誓旦旦親眼看見樊朝天柱塌陷，就不由眾人不信了。
失敗了……怎可能！
伯巖地仙眼神一縮，理智告訴他不可能這樣多人都說謊，並且這也無所謂說謊，一查就知道了。
但為了這件事他已投下了很多的賭注和期待，絕難接受這出乎意料的逆向轉折，嘴角肌肉一抽搐：“別聽這些逃兵胡言亂語，我命令立刻收復樊州洞天，確保不出現陰陽勾連……”
“可笑！我都下土逛一圈回來了，你還覺得能保證隔斷？”葉青當場反駁，再不顧忌維護主帥尊嚴——逃兵帽子都扣上來了，下一步就是名正言順炮灰，還不反擊難道等死？
這地仙冷淡目光看他，似乎看螻蟻的掙扎，又瞥了眼譽太子，平靜說：“這些等戰後你再向天庭反映……記住，現在我才是統帥！”
自己剛剛擅自主張開放全艦通訊，惹老傢伙記恨了……
蔡安譽皺了皺眉，土德厚積薄發而一貫尊師重道，不會小看地仙的智慧，頓時想到些關鍵。
“伯巖殿下其實已確信了葉青所言，但立場決定他不能按葉青的說法去做，斬斷陰陽保護下土的實驗既出現意外，伯巖殿下主謀者肯定竭力要挽回樊州下土，規避自己實驗紕漏被放大的風險，以免惹火燒身。”
“這不以葉青的建議正確與否為轉移，而就是土德風險管控的必然……但可惜……你伯巖王的利益，與我蔡家利益，並不完全重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