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連譚青峰心中都滿是慶幸。
這一次的突然襲擊,出手的幸虧是那個一直被揹著、且受了不輕傷勢那個少女,根據之前得到的資料,這個少女的修為也就夢元境層次,連道元境的邊都摸不到,由她搞出來的極端殘敵動作,威力終究有所極限。
若是這一次動作是由修為較高的那個女子用來的話……
恐怕連自己都要交代在這裡了……
漫天霧荷,威勢如濤,攻如暴雨傾盆,無所不至,然而這陣驟雨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正如它不知何時出現一般,一陣急襲之後,終告消弭,連帶那濃霧,此際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天地之間,再現滿目清明。
聞人楚楚委頓在地上,生死不知。
經歷了這場絕豔花雨襲殺的倖存者,心下尤有餘悸,遊目四顧之際,卻見周遭二十丈之外,漸漸有血跡出現,且血跡範疇尤自慢慢擴大,仔細辨認之下,驚覺兩百丈方圓之中,竟全是細碎的肉糜,無能撐過這花雨襲殺的死者,竟連原本屍體是什麼樣子,也早已看不出來了。
名副其實的死無全屍,名副其實的化為齏粉!
“楚楚!”一聲悲呼,冰心月整個人急疾衝至,將聞人楚楚的身體抱在懷裡,淚如雨下:“傻丫頭,你怎麼這麼傻呢……”
冰心月此際悲慟得幾乎要暈厥過去了。
自己的徒弟,自己生命中最親近的人……
就這麼為自己犧牲了?
聞人楚楚慘白著臉,在她懷裡,一動不動,連一點呼吸都沒了。
冰心月無比的痛恨自己,痛恨自己怎麼這麼沒用,任由自己的徒兒犧牲自己,給自己帶來生機,痛恨自己剛才怎麼就沒注意楚楚的離開,以至於沒能在第一時間制止楚楚施展如斯極端之招,香消玉殞。
更加痛恨自己的體質,明明都是同樣的純陰之體,修行同樣的凌霄冰玉神功,怎地玄冰長老還有楚楚都能運使發揮的“霧荷”,自己就是施展不了,否則,以自己當前的修為層次,輔以霧荷之威,怎麼也能應付當前局面……
冰心月放聲大哭,在這一刻,她已經忘記了所有,甚至忘記了,自己還身在險境之中,還遠遠沒到安全無虞的程度!
此刻冰心月,滿眼滿心就只有逝去的愛徒,再無其他!
……
對於當前狀況的應對模式就是聞人楚楚與冰心月最大的不同之處。
若是相同的情況易位而處,恐怕現在聞人楚楚就算心底如何的傷感,仍舊會在第一時間逃走了;也許這會已經徹底安全了,甚至,可能都開開始籌劃準備反擊報仇的諸多後續。
有一句話聞人楚楚說得極好:不要讓我白死。
犧牲,是一份付出,這份付出的意義。往往就是,讓自己在乎的人能夠好好的活下去,至少是為那人創造一份活下去的契機……
聞人楚楚也會傷心欲絕,但她絕對會走。
走得無比干脆。
可是冰心月應對截然不同。
冰心月給人的感覺是一派冷若冰霜,清高如月,似乎半點人情也沒有,在她眼中,世人都是一樣的俗不可耐。
但實際上,在她的內心,卻是一團烈火。
她的心格外柔軟,最是感情用事;就如現在,甚至冰心月自己也知道,完全明白,自己早就應該走!應該在聞人楚楚說出那句話的第一時間,自己徹底消失,遠揚千里……
她也完全知道,只有自己走了,安全了,聞人楚楚的犧牲才有了價值,才有意義。
之後不管是報仇雪恨,還是做其他事情,都是大有可為。
然而在這一刻,在看到聞人楚楚為了掩護自己逃走,不惜發動花開霧荷血浮舟的時候,冰心月卻只感覺頭腦中轟的一聲,什麼都不顧了。
在這一刻,唯一的想法就是……大家死也要死在一起!
我這麼活著,用徒弟的犧牲換來自己活著,生不如死!
就算楚楚死了,也是我徒弟,我不能將她拋下!
我不能讓楚楚一個人孤身上路,我伴著她共走九泉,冥途不寂寞!
所以冰心月非但沒有走,反而回來了。
這不得不說冰心月實在太過於感情用事,令到聞人楚楚的犧牲全然白費……
但是,卻也正就是這種感情用事……才塑造了無數可歌可泣的故事傳說……
若是人人都能那麼清醒的權衡利弊得失,那麼這個世界……也就真的不那麼美好了……
雖然,世界從來也不那麼美好!
嗖嗖嗖……
一連幾道衣袂破空的聲音驟然響起,冰心月抬起滿是淚水的眼睛循聲看去,只見那照日天宗的幾個領頭人,竟然又回來了。
雖然一個個看似遍體鱗傷傷痕累累,但,實則卻並沒有什麼大礙。
只有七個人!
但這七個人每個人都是一時之選,實力強橫,錯非如此,他們也難以在霧荷殺局中保命全生!
此刻,他們望著冰心月的眼中,除了驚愕之外,就只有滿滿的仇恨;他們驚訝於這個女人的不智,之前的那個女人分明就是以命換招,以死搏機,為另一人制造生機,剛才生機可說已經凝然眼前,眼前的這個女人竟然沒有乘機逃遁,反而在此痛哭流淚,耽擱時間!不過這不重要,此次行動,照日天宗合共來了一百一十六名精英弟子,在這一招花開霧荷血浮舟之中,一百零九人死於非命!
甚至,連完整的屍體都找不到了。
徹徹底底的成為一片碎肉!
那個出招的女人看情形是油盡燈枯香消玉殞了,然而這筆仇恨,自然要落在另一個倖存者身上!
譚青峰此際緊盯著冰心月的眼神,幾乎恨不得一口將她吃了,死去的眾人中可還他的親弟譚青林,拋開師門仇怨不起,光是殺弟之仇,就是不共戴天,滿眼滿心仇恨的七個人,扇形圍住冰心月,徹底堵死了冰心月逃逸的道路。
冰心月此刻一顆心仍舊沉浸在極度悲傷之中,根本不理會他們在做什麼,以及將要做什麼,只覺得心頭空空蕩蕩,似乎自己的徒弟,就在不遠的地方等著自己,看著自己。
她在等自己為她報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