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山慘笑一聲,勉力嘶聲道:“刀君閣下,咱們星辰雲門已經到了?死存亡的時候,無非就是請您辨認一下,這些人之中,是否有您熟悉的面孔嗎?錯殺倒也罷了,若是錯過,便是本門的疏忽了!”
對於當年的那一戰,厲無量可謂是歷歷在目,每每午夜夢迴,仇人的面孔當真便如走馬燈一般一個個的在眼前閃亮,道元境巔峰高手的記性又遠勝普通人,心切仇敵,哪裡會認錯?此刻,一個個看過去,當真就好像看到了當年那些猙獰的臉。
當年初戰,自己處處手下留情,僅僅只是將三大宗門來犯之人逐走,並未撕破面皮,奈何三宗對於自己隱居之地天魂山志在必得鍥而不捨,二度前來,更挾持自己的結拜兄弟一家為挾,本來自己已經準備做出讓步,不想……不想正是星辰雲門的一個混蛋,逼自己自廢一身根基,自己的義弟拼了一死,使出玉石俱焚之招,奈何其實力不高,那混蛋傷而未死,反而惱羞成怒,狂性大發,將結拜兄弟的妻子、兒子一併擊斃!
自己當場發作,將來犯的一百七十位道元高手悉數斬殺,更將其餘人等追殺三千里,一刀一個,全部殺死!尤其是那個始作俑者,被厲無量以極速刀法,凌遲碎剮,碎身而亡!
可是,自己的義弟一家終究是死了,這份仇怨,就算自己可以放下,義弟的那份血仇,自己怎麼可以輕放?!
此後,自己傳訊葉笑,奈何葉笑彼時正在另一處位面,無盡神域,始終沒有趕得回來,三宗三度來襲,合九十九名道元境九品高手,更有奇異陣法為輔,將自己打落天魂山,開始了那數年的痛苦磨礪……
這一切的一切,宛如昨日,當真並無須臾忘懷!
厲無量呼吸沉重起來,眼中噴火,道:“有……除了那些當年就已經死了的,但凡我有印象的,的確是一個不少……只是,此中也有不少是本座沒有見過的。”
厲無量是何等樣人,即便如何深恨當年仇敵,卻也不願抹殺良心說話,有話直說!
沈重山悽慘的說道:“自然有刀君沒見過的,因為那些人盡都是曾經參與籌劃過那次謀劃的……”
厲無量緊緊地攥起了拳頭,深深吸氣,半晌才道:“你待如何?”
沈重山轉頭,看著這些人,輕聲說道:“如何,也不如何!當年,本門這些門人,做出了那件事,造成門派的隱患。而今,刀君大人親身找上門來,隱患爆發,自然由這些人給予刀君交代!”
沈重山這番話說得看似輕描淡寫,平白直敘,實則卻是血腥殘酷至極,話裡話外的意思竟是欲以這些門人的性命,平息今日之事,冷靜冷酷的近乎冷血!
一千多人臉上同時流露出來絕望之色。
此際,那位站在沈重山身後的太上長老上前一步,慘白著一張臉,低聲卻滿是堅決的說道:“當年的事情,老夫身為太上長老,雖未親自出手,卻是那次動作的全局主導之人……當日,出手迫害刀君義弟的混蛋小子,亦是老夫的不肖後輩,若非是那小子,事態斷不至於演變如斯……時也命也運也!”
“此時此刻此地,老夫仍舊要做一次主導者,又或者是說當年的這段公案做一個瞭解,因我而啟,也因我而終!”
他轉過身,厲聲說道:“全體都有,聽我號令!”
這一刻,此老身形挺拔,如同淵渟嶽峙,那份令行禁止、言出法隨,唯我獨尊的氣勢,似乎又回到了當年的那時。
所有人都是身子一震,整齊地抬起頭,注視著他。
“既然犯下了過錯,那麼就要付出代價。請求原諒與否盡數後話,這份犯下過錯的代價,卻一定要先還!”
“從老夫開始,每人先道一句對不起;躬身行禮致敬,自絕當場,自毀元靈,形神俱滅,不得超生!這就是我們應該付出的代價!給予當年一役無辜亡者的道歉!”
說完,他轉過身,正面對著厲無量,嘴唇囁嚅了一下,眼神複雜到了極點,終於躬身下礛,說道:“當年的事情,對不住了!”
然後直起身子,抬手!
“砰”的一掌,毫無花假地拍在自己額頭。
這一掌,拍得是如此的用力。
一掌正著,非止頭顱,連帶他自己的整具身子,瞬時全部拍碎!
那太上長老乃是入微級數的道元境超階級數強者,肉身雖毀,神魂離體而未散,卻見那幽幽魂體才一浮現,立即發出“忽”的一聲輕微爆炸,就此徹底消散在風中,不存於世。
隨即,原本屹立於其身後,合共一千三百五十七個人,同時對著厲無量躬身行禮:“當年的事情,對不住了!”
然後,同時抬手,無有例外,齊齊一掌狠狠地拍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瞬時血光沖天。
這些人的實力有高有低,卻並無如那名太上長老一般,可以一掌將自己肉身化為齏粉的實力,一掌斃命之餘,卻多是首級不存,見血破命
突如其來的濃烈血腥氣味,瞬時瀰漫了整個廣場。
那一千多具屍體,盡數橫七豎八地撲倒在地。
大量的鮮血,從他們身下汨汨流出,稠嘟嘟的往前緩緩流淌,漸次匯合成了一大灘,閃爍著暗紅色的光澤,宛如一汪血湖……
偌多屍體靜靜地倒臥在地上,更後面的星辰雲門門人隊伍,開始有騷亂出現。
宗門無能庇護門人,甚至因為敵人的威逼,只能讓門人自盡來化消恩怨,眾多門人如何能不感到心寒,這會是當前的同門蒙難,就算今朝能脫此劫,焉知明天不會輪到自己?!
沈重山霍然回身,森然嚴厲的目光,一個個掃視過去。他的目光掃視到那裡,哪裡的騷亂就會立即平息。
對面,厲無量的雄壯身體,轟然一震,眼中射出來全然不可置信的詫異神色。
厲無量是真的沒有想到星辰雲門會這麼選擇,這麼做,剛才自盡的那些人,基本每一個人都可以說是星辰雲門的精英弟子,一時之選,竟然就這麼絲毫沒有反抗、全無抗拒,在自己面前,親手結束了他們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