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國公張巒過世很早,但因朱樘六宮獨寵張皇后一人,張氏外戚張鶴齡和張延齡又受到皇帝寵信,張家在朝中地位如日中天,即便滿朝都知道張氏兄弟不是什麼好東西,可就是沒人能把兩兄弟扳倒,就連劉健、李東陽這樣的名臣對張氏兄弟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之前金夫人一直住在皇宮,跟王太后住得很近,皇帝把老丈母孃接進宮中長住的也只有朱樘能做到,歷朝歷代因為後宮嬪妃、太妃多,皇帝從來沒有把丈母孃接進皇宮裡住的,只有朱樘這裡,六宮唯獨一個張皇后,把妻子寡母接到宮中來,別人只會說朱樘孝敬,而不會有其他非議。
因為朱樘從來都生性謹慎,那些想抹黑的人都找不到這位仁孝皇帝的汙點。
金夫人過世,從道理上來說,算不上大事,但皇帝非要慎重對待,朝廷上下也不會說什麼。
誰都知道皇帝的生母紀氏過世得早,皇帝對自己的丈母孃盡孝,那是為天下人稱頌的事情。
如今金夫人逝世,皇帝正在病中,猶自不忘表達自己的悲慟之情,要以國喪之禮待之,朝廷自然要慎重對待。
消息傳到湖廣,地方上毋須做太多事,只需訓誡一下百姓,別在最近這段時間操辦喜慶之事便可。
即便有什麼喜事也往後拖拖,或者是一切從簡辦理。
馬中錫過來只是通知一聲,具體事項,布政使司衙門自然會妥當處理。
沈溪看了馬車一眼,不知朱厚照是否有聽見,他耐著性子跟馬中錫寒暄兩句,然後將其送走。
由始至終,馬中錫都沒問沈溪送的客人是誰。
人剛走,朱厚照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緊張地拉著沈溪的袖子問道:“先生,剛才那位馬藩臺是說,我外祖母過世了,是嗎?”
沈溪打量一下週圍的人,確定沒人聽到這話後,微微點頭。
朱厚照泫然欲泣,但他強忍著沒有哭出聲來,眼眶內霧濛濛的,看得出來熊孩子跟金夫人的關係很不錯。
朱厚照面帶悲慟之色:“也許先生說的對,我不該在武昌府多停留,必須要回京城去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都還年輕,來日總有機會跟先生見面,那時先生一定要多教給我些本事!”
一瞬間,熊孩子好似成長不少,讓沈溪頗感意外。
送朱厚照上了馬車,沈溪又跟以車馬幫弟兄為主的送行隊伍仔細交待一番,這才送由前後四輛馬車組成的車隊上路。
沈溪沒有親自送車隊出城的打算,他自信手下人能看住朱厚照,不令其再次私逃。至於朱厚照這會兒是否誠心實意,已無關緊要,反正沈溪前後派了三撥人馬護送朱厚照北上,有直接護送的,還有兩撥是暗地裡跟蹤和監視。
沈溪派楊文招與朱厚照同乘以車,一路服侍照顧,此番自己這小表弟要辛苦一下了,既算是對他的一次歷練,如果他能巴結好朱厚照,未來未嘗不是一樁造化。
至於沈永祺,因為性格相對懦弱一些,遇事瞻前顧後,沈溪將其留在身邊,平日多多提點,力求早日開竅,能獨當一面。
馬九不在湖廣,不然沈溪肯定會讓馬九具體負責此事。
沈溪身邊這麼多人中,最信任的就是馬九,甚至連宋小城,沈溪都未必推心置腹,畢竟馬九一直以謹言慎行、任勞任怨立身,事情交給他基本能辦得妥妥當當。至於雲柳和熙兒,雖然辦事能力也很強,但沈溪卻不敢讓她二人陪同朱厚照北上,防止廠衛那邊獲得風聲。
……
……
金夫人畢竟已年邁,此時過世不會讓沈溪覺得有多意外。
沈溪現在更關心的是朱樘是否會按照既定的歷史發展,於弘治十八年過世,畢竟他穿越形成的蝴蝶效應,已造成不小的影響,朝中很多事已經跟歷史有一定偏差。
如果朱樘一直拖著半條命不死,對朱厚照來說或許是好事,對沈溪來說,卻未必如此了。對朱厚照而言,他可以等幾年登基,那時性格可能趨於完善和穩定,不會寵信閹黨打壓文官集團。
當然,也不一定會如此,沈溪之前聽了朱厚照的心底話,熊孩子對文官集團反感的種子早已種下,即便他不寵信劉瑾,或許也會寵信谷大用、張永,甚至是張苑等人來對抗文官集團。
這是總的歷史趨勢,大方向改不了。
沈溪心想:“歷史上劉瑾之所以能將盤踞朝中多年的劉健、謝遷等人給打壓下去,不是文官集團有多窩囊,而是正德皇帝在背後鼎力支持,同時也與文官集團恰好處在一個青黃不接的當口有關。”
“劉健、李東陽、謝遷鐵三角執掌朝政多年,未曾變過,朱樘未給兒子準備新的閣臣人選,再加上文官集團自負任性,說甩手就甩手,即便有李東陽留在朝中,但奈何孤掌難鳴,這才令劉瑾鑽了空子!”
沈溪很希望一切按照原來的歷史發展,最好朱樘能在弘治十八年病故,那時他正好可以在封疆大吏的位子上,坐山觀虎鬥,等朝廷內鬥完了,他再爭取調回京城,那時無論是進內閣,還是履職六部,都比他在湖廣時更有前途。
那時他要掌握的,將會是朝廷的權柄,這是一種類似於最高權力的存在。如今沈溪在地方即便有一些成績,類似於小打小鬧,並不足以影響華夏文明進程。
對沈溪來說,朱厚照是否留在武昌府,對他影響不大,他平日做什麼,在朱厚照來去前後仍舊沒有變化,其中最重要的還是不斷地健全工業園區配置,力爭早日把科技樹的基礎給打牢。
但有件事,沈溪必須要在朱厚照走了後便進行處置,那就是湖廣西部和南部愈演愈烈的地方少數民族叛亂。
因為這幾年有天下糧倉地位的湖廣頻頻遭災,造成糧食大面積減產,百姓生活受到嚴重影響,處於邊遠高山丘陵地區的地方少數民族部落的日子不好過,各村寨餓死的人不在少數。在這種暗流洶湧的情況下,地方土司衙門應對不力,州、府衙門也是自顧自,封閉縣城不管城外百姓死活,導致民怨沸騰。
隨著叛亂頻繁發生,各村寨的少數民族武裝有合流的跡象,即便湖廣行都指揮使司已派出兵馬前去平叛,但效果非常差。
地方少數民族對地形地貌非常熟悉,利用春夏之交山雨連綿道路難行的特點,叛軍跟官軍打起了遊擊,在連續出擊八方襲擾的情況下,官軍首尾難顧,在付出上百人傷亡的代價後,最後不得不躲進城池中,等候沈溪這個兩省總督進一步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