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謝恆奴幾個都拿到自己的零花錢。
以她們的消費水平,這些銀子足夠她們花銷了,如果再有不夠用的,就要跟謝韻兒提出申請。
但是,自從沈溪制定這個零花錢制度後,內宅幾個女孩從來沒有因缺錢而跟謝韻兒提出過預支銀兩。
以陸曦兒和尹文每月二兩多的零花錢,基本可以讓一戶四口人的人家開銷半年,她們平時吃穿都由家裡的總賬承擔,不需要她們花自己的貼己銀子,真要節儉的話甚至可以一文錢不用。
謝韻兒還在那邊講事情,幾個丫頭已經開始盤算剛得來的銀子應該去買點兒什麼才好。
手頭上的銀子越攢越多,總歸要花銷些出去,或者是好看的胭脂水粉,或者是青羅小扇、刺繡手帕等。
女孩子總有喜歡的東西,給她們零花錢,就是為了讓她們生活更充實,心情也更開朗,而不是每天做同樣的事情,無聊透頂。
謝韻兒說了很多關於沈家現如今的情況,以及如何在寧化縣自處,提醒幾個小姐妹要照顧好自己,不能隨意離開客棧。
這些話,對沈家這些內眷來說,已經是老生常談。
就在謝韻兒說話時,突然外面傳來一個尖銳的女孩兒聲音:“……幹什麼?我要進去!放開我!嫂子,我也要零花錢!”
這聲音簡直讓人想捂耳朵,謝韻兒不得不停下來,眨眼工夫,門被人從外面撞開,一個扎著羊角辮兒、滿臉稚氣的小姑娘衝了進來,直衝衝來到謝韻兒面前,一把抱住謝韻兒的柳腰,開始嚷嚷起來:
“嫂子嫂子,我也要零花錢,每個月才給我二十文,實在太少啦,我要四十文!不給我就不走!嫂子嫂子……”
來的不是旁人,正是沈溪的妹妹沈亦兒。
此時沈亦兒已經八歲了,雖然算不上大姑娘,但已經開始有點兒高素質美女的苗頭。
周氏的模樣差了些,但沈明鈞卻有優良基因,以至於沈亦兒從小便是美人胚子,再加上她被周氏耳濡目染,一直很潑辣,以欺負弟弟和調皮搗蛋著稱,在家裡就是個混世魔王,誰看見她都頭疼。
周氏眼看管不了沈亦兒,乾脆把閨女丟給自己的兒媳婦,讓自己的兒媳婦來管教。
謝韻兒也治不住小姑子,如今面對眼前撒潑耍賴無所不用其極的熊丫頭,一時間竟然束手無策。
沈亦兒這邊歡快地吵著叫著,突然林黛喝斥一聲:“夠了!閉上嘴行不行?你想把誰吵死?”
只是一句話,就讓沈亦兒的吵嚷聲戛然而止。她側目打量林黛,入目處是一張冷冰冰的俏臉,意識到這位小嫂子從來都不好惹,眨巴著大眼睛立在那兒,不再吭聲了。
家裡真正能制住沈亦兒的只有林黛,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旦林黛發威,就算是沈亦兒也只能老老實實。
這邊沈亦兒不再瞎嚷嚷,謝韻兒終於可以鬆口氣,她搖搖頭:“好了,亦兒,家裡就屬你的聲音大。我說過,你每過一歲,才給你加五文錢的零花錢,現在還沒過年呢,怎麼又不聽話了?”
沈亦兒展現出她萌萌噠的小蘿莉的死纏爛打精神:“嫂子,不是說好了嗎,我學業有進步,就要加零花錢,這次女先生考校學問,我比起弟弟來高明不少!《四書》、《五經》的背誦,我一個字都沒出錯……哼哼,我可全背上來了……”
謝韻兒聽了不由蹙眉。
她也知道,沈亦兒的聰明才智,可以跟沈溪媲美,別人家的小姑娘可沒機會讀書,而這位素來公主般侍候著的小魔頭,從小就有明師教導,無論是學習,還是玩樂,她都學得很快,這才沒兩年,沈亦兒已經把《四書》、《五經》全背誦出來,甚至可以默寫。
小玉將沈亦兒拉過去,摸了摸她的頭,驚訝地問道:“小姐,你可真厲害,《四書》《五經》全都會了?”
“那可不!”
沈亦兒洋洋得意,打開小玉的手,道,“小玉姐,你可不能隨便摸人家的腦袋,娘說了,常被摸腦袋長不大……哼!”
謝韻兒沒好氣地說:“家裡就你人小鬼大,這樣吧,從今天開始,給你和十郎每月加十文零花錢,這樣你們每天都有一文錢零花錢入賬,不過卻不能一次性給你們……想買什麼,自己攢錢!”
沈亦兒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好像月牙兒一樣,笑眯眯地喜不自勝,顯然她肚子裡又有什麼壞水了。
不用說,她盤算起了弟弟每天那一文錢,以她強大的“馭弟”能力,沈運從來都要把自己的零花錢“交公”,名義上是把兩個人的零花錢湊在一起才經花,但其實都歸沈亦兒一人支配。
“我就說嫂子最好啦,謝謝嫂子,嘿嘿!”
沈亦兒跳起來,直接在謝韻兒的臉上親了一口,然後一溜煙跑了,此舉讓謝韻兒鬧了個大花臉。
大庭廣眾之下被人給強吻了,雖然是自己的小姑子,但謝韻兒依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沈亦兒始終只是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斤斤計較沒任何意義。
旁邊陸曦兒和謝恆奴竊笑不已,謝韻兒板著臉道:“君兒、曦兒,笑什麼?”
“沒、沒有!”
謝恆奴將掩口的纖手放下,正襟危坐。
謝韻兒再打量一眼有些氣惱的林黛,收回目光,道:“剛才的事情沒說完,被亦兒進來給打擾了,現在繼續跟你們說……”
……
……
陽光明媚的上午,一家女眷湊在一塊兒說事,這一幕非常溫馨。
如果沈溪能回來,他必然想在旁傾聽,可惜此時的沈溪,正在南寧府城琢磨如何應對交趾犯邊兵馬。
沈溪於冬月二十七抵達南寧府城宣化,跟之前他在桂林府城外駐紮不同,這次沈溪直接進駐宣化城內,接管所有城防、門禁,親自負責南寧府以及周邊府縣的軍事行動。
交趾莫築安所率犯邊兵馬,已數次入侵南寧府地界,早在三個月前全府五州三縣就已進入戰備狀態。
因交趾兵馬對大明地形不是很熟悉,他們騷擾的區域,具體到廣西境內就是南寧府以南的區域,最北只到南寧府周邊,因為府城的守軍從一開始就執行固守不出的策略,就算是交趾賊軍侵襲到南寧府城外面,也沒人跟他們正面交戰,這讓交趾兵馬更加肆無忌憚。
沈溪進城,南寧知府高集立即把自己的衙門交給沈溪使用,而他自己則搬出知府衙門,跑到縣衙和宣化縣令一起辦公。
沈溪升帳議事,高集也到場參與軍機。
因南寧府遭遇交趾賊軍侵襲,高集多次上書朝廷,甚至給六省兵馬提調沈溪寫求援信,生怕因南寧府城失守連累他跟著城池一道陪葬。
高集估摸,到了他這樣的高位,就算能安全逃回內地,事後朝廷也不會放過他。
冬月二十七當夜,沈溪升帳議事。
高集好像倒苦水一樣,將這幾月來南寧府轄區內的交趾兵馬行動情況說出,其間幾度落淚,好像朝廷對南寧府不管不顧,準備將南寧府“割讓”給交趾一般。
最後,高集望著沈溪道:“……沈大人,您一定要將犯邊的賊軍驅逐出境,南寧府周邊被擄走的百姓已不下七八千人,再這麼任其肆虐下去,遲早有一天南寧府城也會被其擄劫!”
蘇敬楊不滿地道:“高知府,你這是什麼意思?沈大人都帶兵進城了,還說賊軍會來擄劫府城,你認為我們這麼多人在這兒,守不住你這區區宣化縣城?”
高集知道眼前這位可不是普通的帶兵將領,而是一省都指揮使,他只能客客氣氣說:“蘇大人切莫著急,本官這不是怕南寧府城出什麼事嗎?”
“前幾年大越雖然屢次犯邊,但能打到南寧府城來的次數屈指可數,但這一年內,已數次劫掠到南寧府城周邊地區,且一次比一次更甚,這才是讓本官擔心之處。沈大人,您以為呢?”
沈溪道:“什麼大越,直接稱呼交趾便可!”
高集怔了怔,這才意識到,交趾是大明朝廷給安南改的名字,那幾十年朝廷可是正式將交趾納入大明朝版圖,而現在“大越”這名字,則是根據交趾那邊的說法翻譯過來的。
高集搖搖頭:“沈大人,此時恐非計較這些的時候!”
沈溪冷聲道:“有些事,還是從一開始就計較才好。此番並非敵國擾邊,最好是當做內部叛亂,當初我大明將交趾收入疆土,但是其狼子野心,非要自立鬧出一系列變故,現在本官前來,便是平息地方叛亂……”
因為沈溪說的東西,不能為高集所接受,他咳嗽一聲,道:“大人說什麼,便是什麼罷!”
張永在旁沒好氣地道:“沈大人,您在乎個稱呼,有意義嗎?你跟那些南蠻說,你們是我大明百姓,他們能聽得懂?現在商議一下怎麼解決地方上流竄的南蠻兵馬,這才是當前最要緊的事情……朝廷可沒讓您收復失地,只讓你將其驅逐出境,便可撤兵!”
高集聽張永說話覺得非常順耳,點頭不已:“張公公所言極是!”
以高集的理解,監軍張永在軍中地位必然卓然,他是根據別的軍中主帥和監軍的關係來做出這一判斷。
但可惜他不知在沈溪這兒,情況完全不同,張永除了會嚷嚷,別的一點權力都沒有,誰都不會聽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