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獨自一人,深入百刃山脈,拾階而上,飽覽數百座如刀槍劍戟、斧鉞鉤叉般的陡峭山峰,奇崛壯美的景色。
龍泉大會期間,紫極劍宗的大部分山峰都向天下所有宗派開放,由不同級數的門人,攜帶最新煉製或者發掘出來的神兵利器坐鎮,在一處處“試劍場”中演示神兵利器的絕強威力。
倘若有別派修士看中了這些神兵利器,就可以和紫極劍宗進一步洽談購買的生意。
當然,飛劍、法寶都是生死攸關的要命之物,倘若對紫極劍宗門人的演示不放心,都可以親自下場,在實戰中,驗證一下此飛劍的鋒芒了。
數百座山峰之上,到處都是鮮衣怒馬,戰旗招展的各派修真者,飛劍化虹,戰刀破浪,刀劍交擊的“叮叮噹噹”聲絡繹不絕,恍若一曲金戈鐵馬、波瀾壯闊的上古樂曲。
今年的龍泉大會不同往日,說白了,就是在新天子登基,專斷獨權的大太監王喜倒臺之後,整個政治格局發生劇變,大乾修真界重新分配所有利益的大會。
每個宗派利益的多少,都要根據龍泉大會上展示出來的實力決定。
所以,金戈鐵馬的樂曲之中,又夾雜了幾分狠厲猛惡的血腥氣。
不少山峰深處,一連串“叮叮噹噹”的交擊之後,往往會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甚至慘叫才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可以想象,發出慘叫者絕不是硬生生忍住,而是徹底無法發出聲音了。
李耀以一名普通散修的身份,觀摩了好幾場“試劍”,發現雙方果然是以“試劍、切磋”為名,行生死搏殺之實,五場試劍,場場都痛下殺手,倒有三場是非死即傷,傷勢還相當嚴重。
比較值得玩味的是,除了三場試劍,是在紫極劍宗門人和別派修士之間展開,還有兩場試劍,竟然是在兩名別派修士之間展開。
而且雙方拼鬥的狠辣程度,更甚紫極劍宗和別派修士之間的較量,就像是有殺父之仇,恨不得和對方同歸於盡一樣。
此種情況,換了別的現代修真文明來客,或許就要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不是說好大家一起來威逼紫極劍宗麼,怎麼自己人先搞起內訌來了?
不過,對李耀這個擁有歐冶子記憶,相當於古修世界“百鍊宗長老”的異類來說,卻是見怪不怪了。
百鍊宗以煉器為主業,煉製出來的法寶當然也要發賣到天下各派,甚至其他大千世界。
所以,百鍊宗也有類似“龍泉大會”的新品發佈會和年度特賣會,其規模甚至更大數倍,能吸引七八個大千世界的修真者前來參加。
在百鍊宗的“法寶博覽會”上,當然也允許別派修士試用百鍊宗煉製的法寶,稱心如意之後再談買賣。
而百鍊宗的每一次“法寶博覽會”,卻也會演變成各大宗派修士之間拼鬥廝殺的“擂臺賽”,到最後,約定俗成,百鍊宗乾脆專門開闢了一塊擂臺區,讓大家自由拼鬥。
而這一點,也得到了當時各大宗派的歡迎,擂臺賽的規模越來越大,法則越來越正規,到最後反而將“法寶博覽會”的初衷給壓倒了。
這是因為,在資源緊缺,修真者數量爆炸的大環境之下,各個宗派之間,多多少少總是存在一些尖銳矛盾,甚至夾雜著幾十條人命在裡面,剪不斷、理還亂的宿怨。
如李耀在巫江流域看到的那些小門小派,有了矛盾和宿怨的話,隨便一個火星就能點燃他們的械鬥和火併。
但是,規模龐大到了“紫極劍宗”和“太玄道”這樣的程度,成為“大到不能倒”的龐然大物,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當然不可能再像鄉下地方的小宗派一樣,傾巢而出,大打出手,兩敗俱傷,白白便宜了旁人。
所以,達到一定規模之後,修煉宗派之間要解決矛盾,往往有一定的規矩和法度,也就是要“劃下道兒”來。
但“劃下道兒”來,也有兩個十分頭痛的問題。
其一,是很難找到名正言順的理由。
大多數修煉宗派,總歸還要講點兒臉面,婊*子要當,牌坊也要立,說起來都是清心寡慾、一心修真、不問世俗的“仙師”,總不好**裸地為了一個碼頭的歸屬,某個行業的壟斷權開戰吧?那傳出去,不成了黑社會了麼?
其二,即便雙方約定了比斗的時間地點和規矩,也很難保證對方不耍陰謀詭計,甚至有事後翻臉不認賬的可能。
如“龍泉大會”這樣的法寶展銷會,就完美解決了這兩個顧慮。
第一嘛,大家都是到這裡來採購法寶的,法寶是用來保命的傢伙,多試用一下很正常吧?如何試用才最保險呢,當然是盡最大可能模擬實戰了!
刀劍無眼,模擬實戰中,失手錯殺某人,那也是對方命中有此一劫,怪不得旁人。
第二,這樣的大會,往往是由當地最有實力的大宗派舉辦,而且會集結所有大宗派的強者來參加,眾目睽睽之下,兩個宗派以“試劍”為名來解決矛盾,事先很難做手腳,過程中很難用陰謀詭計,分出勝負之後,也很難翻臉不認賬了。
這也算是修真界中的“潛規則”。
任何人或者勢力違反了潛規則,下場都是很慘的!
這樣的潛規則一旦形成,龍泉大會就註定不可能是一場平平淡淡的法寶博覽會這麼簡單,而是成為五年一度,整個修真界解決矛盾,重新劃分利益格局,以便在今後五年繼續保持和諧穩定的大會。
而各門各派的新人們,也會趁著這個大好機會,跳出來耀武揚威,妄圖揚名立萬,一戰崛起!
名、利、權、欲,統統交織在一起,這就是修真界,這就是江湖!
“好劍!”
前方一座試劍場旁邊,圍著上百名修真者。
試劍場中央,是一名紫極劍宗的凌霄劍士,雙膝盤坐,五心向天,雙目微閉,神念纏繞一柄赤紅色的飛劍,在半空中疾速飛舞,留下一條條火焰軌跡,久久不散,到最後竟然形成“紫極劍宗”四個大字,頓時引來陣陣驚歎。
“我是風刃盟弟子姜俊艾,築基期中階修為!”
一名身穿火紅色輕甲,面容稚嫩,充滿傲氣的青年,忽然一躍而起,竄上試劍臺,先是洋洋得意向四周掃視一圈,隨後才鬆鬆垮垮向那凌霄劍士施了一禮,大聲道,“貴派新煉製的這柄‘赤火錐心劍’果然不凡,卻不知在實戰中是否同樣鋒利?姜某斗膽,想要試一試此劍!”
“好!”
“是‘巴山州’最近幾年新近崛起的高手姜俊艾!”
“聽說他在巴山州年輕一輩中,已經少見對手了!”
四周修士一片喝彩,隱隱夾雜著幾名女修的訝異聲,姜俊艾面有得色,眼中光芒愈盛。
盤坐於試劍臺中央的凌霄劍士卻是面無表情,如一截朽木,只是眼皮稍稍睜開,上下打量姜俊艾一番,冷冷道:“道友法力精純,修為高深,真要拼鬥起來,在下勢必全力以赴,此劍新近煉成,尚未收放自如,正所謂刀劍無眼,倘若一時錯手,有所損傷,風刃盟及貴親怪罪下來,我們紫極劍宗,卻是承擔不起!”
“無妨!”
姜俊艾漲紅了臉,從腰間取出一塊玉牌丟了過來,“我有‘生死令’在此,上面已經烙印了我師父和我們盟主的靈紋,以命試劍,打死無怨!”
那凌霄劍士一把抄住姜俊艾的生死令,也從自己懷中摸出一塊黑黢黢的混鐵令牌拋去,“此乃紫極劍宗的生死令,上面亦有在下師長和宗主的靈紋印記!倘若技不如人,不幸被道友斬殺,絕不追究半點責任,反而以這柄‘赤火錐心劍’奉送,眾目睽睽,各位道友都是見證!”
“好!”
姜俊艾抄住凌霄劍士的生死令,看都不看,塞入懷中,哈哈一笑,背後長劍隱隱作虎嘯龍吟,“既已換過生死令,那就來——”
一個“吧”字尚未出口,對面如朽木般的凌霄劍士,忽然化作了一團火焰風暴!
“咻!”
剎那之間,似焰火璀璨,如火山爆發,紅芒籠罩整座試劍場,眾多圍觀者眼前一花,便有兩樣東西發出“嗤嗤”聲,飛到半空中。
其一,凌霄劍士的左臂。
其二,姜俊艾的人頭!
“啪啪!”
手臂和人頭,先後落地。
凌霄劍士左肩鮮血狂噴,臉色慘白,依舊滿臉漠然。
既無錐心之痛,也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是默默撿起了自己的斷臂,又衝對面仍舊手舞足蹈,劇烈抽搐的無頭屍體微微一施禮:
“承讓!”
隨後,一步步倒退,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區,這才有其餘門人上前為他止血療傷,接續斷臂。
直到此刻,那無頭屍體才“啪嗒”一聲落地,腔子裡狂湧而出的鮮血,在原本就佈滿斑斑血跡的試劍場上,留下新的印記,恍若一副由深深淺淺,數百種紅色組成的詭異畫卷。
兩名身穿風刃盟戰甲的中年修士躍上試劍場。
其中一人臉色慘白,呼吸困難,頭髮瞬息間化作灰白,深深看了對面的凌霄劍士一眼,嘴唇顫抖了半天,沙啞著喉嚨道:“果然好劍!此劍價值幾何?我們風刃盟買了,並出三倍價錢,賠償道友的斷臂之痛!”
說罷,一人捧著腦袋,一人扶著無頭屍體,在一片死寂中,黯然離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