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金心月競選議長的大金主,過去幾十年間每一任聯邦議長的上臺都少不了他們的支持,所以金心月可以對記者的詰問付之一笑,卻不能對他們的怒火熟視無睹。
“怎麼會搞成這樣?”
三位大佬中,坐在左側,手握龍頭柺棍的趙姓掌門一邊用柺棍敲擊著黑色大理石的地面,一邊沉聲道,“這件事究竟是不是你做的?如此大事,我們事先怎麼一點兒都不知情,現在捅出這麼大的婁子,又該怎麼收場!”
“金心月,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坐在右邊,體重起碼有三四百斤,遠遠望去就似一座大肉山,白髮中夾雜著幾縷紅色,一看就性烈如火的龐姓掌門,不等趙掌門說完,就橫眉怒目,“所有人都知道我們這些核心世界的大宗派,全都把寶押在你身上,一直都不遺餘力地支持你!現在你鬧出這麼大的醜聞,金融市場上一片大亂,知不知道就這一個交易日,我們各大宗派加起來損失了多少?今天市場上蒸發掉的錢,足夠煉製好幾艘主力戰艦了!”
“金心月,一直以來,我們都絕對信任你,給予你所需要的一切支持,從不過問你具體的做事手法。”
正中間鶴髮童顏,身形矮小,宛若孩童,卻面容陰鷙的童姓掌門,將黑梨花木座椅的扶手握得“吱吱”作響,眯起眼睛,一字一頓道,“因為我們都把你當成一個聰明人,真正的聰明人知道什麼該做,什麼又不該做,不該做的事情,即便眼面前的好處再多,都絕不能伸手,一伸手,必被捉!
“你很清楚這次大選的分量,這不是你和丁鈴鐺兩個人之間的競爭,而是三大核心世界和四大新世界之間的競爭!戰爭很快就會降臨,誰能以‘戰時議長’的身份,帶領聯邦取得這場輝煌的勝利,打贏真正意義上的‘立國之戰’,誰就能成為聯邦真正的主宰!
“倘若是咱們贏得大選,並打贏了戰爭,則三大核心世界在星耀聯邦的地位就不可動搖,即便以後有更多新世界加盟聯邦,都要服從我們核心世界擬定的秩序,遵循我們這些從‘舊聯邦時代’就一路傳承下來的古老宗派,制訂的遊戲規則!
“這既是我們的利益所在,亦是你金心月的利益所在!
“但丁鈴鐺不同,那是一個極度危險的女人,她根本就不是這個遊戲的玩家,她根本不知道遵守舊秩序的重要性,卻是想將舊聯邦時代傳承下來的各大勢力和所有規則統統粉碎,以她的新世界,新規則取而代之!
“一旦丁鈴鐺贏得大選,登上最高議長寶座,並戰勝了黑風艦隊,那麼她的威望就將如日中天,而新世界的力量也會大大增強,我們核心世界就永無出頭之日,我們這些舊日宗派,也只有慢慢衰落,大權旁落了!
“茲事體大,你究竟明不明白,別忘了,你們血妖界也是核心世界之一!”
三名吹鬍子瞪眼的大佬對面,金心月在一方素雅的蒲團上端端正正坐著,正在一絲不苟地泡茶。
今天是天環戰爭紀念日,金心月穿得格外素淨,非但黑色的套裝不帶半點花紋和裝飾,就連平素都會佩戴在胸口的九星升龍戰徽,都換成了一枚黑白兩色的,甚至在臉上還蒙了一塊薄薄的黑紗,直到此刻,依舊沒有取下來。
這身打扮,令她看起來就像是被一層永遠都化不開的黑霧籠罩,叫人根本看不清楚她的真實面貌。
更不要說透過她的模樣,看穿她心底在想些什麼了。
面對三名大佬尖銳的質疑和告誡,金心月的動作紋絲不亂,淨手、燙杯、入宮、洗茶、沖泡、封印、分茶……每一道環節都完美無缺,即便是最高明的茶道專家都挑不出半點毛病。
金心月將三盞異香撲鼻的“紫龍春”,恭恭敬敬送到三名大佬面前,再次回到蒲團上跪坐下來,這才不慌不忙道:“正因為知道這次選舉的重要意義,我才出此下策……”
“出此下策!”
三名大佬愈發惱怒,“知不知道你的‘下策’,給我們帶來多少麻煩?”
金心月微微一笑,給自己也斟了一小杯金燦燦的茶水,送入黑紗,放在唇邊,卻不飲,只是嗅著回味無窮的溼意:“三位掌門,稍安勿躁,現在不過是一些捕風捉影的小道消息,你們又何必自亂陣腳?如果這種網絡爆料都可以當真的話,我分分鐘都可以給議會里所有人都爆上百八十份大料,明天議會就空無一人了。
“總之,三位掌門儘管放心,區區小事,我會處理乾淨的,絕不會出半點岔子。”
“你已經出岔子了!”
性烈如火的龐掌門怒氣衝衝道,“真按這份爆料所言,你應該乾淨利落地解決螢火蟲號上的所有問題,結果卻是人家自己解決了,還一下子就懷疑到你頭上!姑且不論這件事的對錯,但這難道就是你辦事的能力?”
“你在玩火。”
童掌門滿臉陰沉地說,“放火容易,滅火就難了,事到如今,你最好是能妥善將這件事解決掉,絕對不能留下半點手腳,特別是這個‘月落’,一定要找出來!
“記住,我們絕不希望再看到你這樣自行其是、擅自主張!無論如何,我們核心世界一定要贏得這次大選,否則的——”
童掌門剛剛說了一半,忽然雙目圓睜,嘴巴微啟,下半句話完全說不出來。
而旁邊的趙掌門和龐掌門,亦是剛剛將茶杯舉到一半,渾身上下就徹底僵硬,一動都動不了!
因為就在這一刻,從金心月身上忽然釋放出了無邊無際的殺氣,就像是一萬條黑色的毒蛇,從她的黑紗面罩和黑色套裝中鑽了出來,扭曲著、蠕動著、纏繞著,化作一條條溼漉漉的黑色鎖鏈,將他們統統鎖住!
三名掌門的瞳孔瞬間就收縮到極限。
他們都是純粹的管理型修真者,而且都有兩三百歲年紀,為了宗派事務日夜操勞,精力消耗極大,神魂強度早就一天比一天衰弱。
而金心月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是血妖界萬妖殿精心調製出來的“聖女”,是最精密的殺戮機器!
發誓效忠聯邦,投身秘劍局之後,她又為了新聯邦的開疆擴土,率領“黯月小隊”南征北戰,無數次在最詭譎莫測的黑暗戰線中摸爬滾打,浴血廝殺,元嬰級數的修為,是在一場場驚心動魄的暗戰中磨礪出來的。
只不過,最近幾十年,特別是擔任聯邦發展部的部長之後,她開始潛伏爪牙,慢慢轉型或者說“洗白”自己,一直都以溫柔文雅、純潔無暇的姿態出現在公眾面前,幾十年都沒怎麼動過手了。
久而久之,連這些聯手將金心月捧上臺的大佬們,都渾然忘卻了眼前這名隱匿在黑色迷霧中的“柔弱女子”,究竟是多麼可怕的狠人,卻將她當成可以隨意揉圓搓扁的傀儡了!
三名管理型的老元嬰,被金心月這個新近崛起、如日中天的管理和戰鬥雙料元嬰死死壓制,連眼皮都無法眨動。
只有他們手裡端著的茶杯,還在不徐不疾地冒著熱氣。
金心月再次站了起來,端起茶壺,慢條斯理地走到了三名大佬面前,面帶和煦的微笑,往他們僵硬在手中的茶杯裡倒茶——被她的靈能激盪,滾燙如岩漿的茶。
“再說一遍,三位掌門千萬聽仔細了——這只是小事一樁,我會處理妥當的。”
金心月鬆手,茶壺輕輕懸浮在了半空中,緩緩旋轉著。
她伸手撥開了自己臉上的黑紗,露出了淡定自若、笑容完美的面孔,就像是一條美女蛇從黑霧中探出了腦袋,對著三名大佬“嘶嘶”吐著信子。
“還有,我很好奇,即便我真的處理不好,你們又有什麼‘否則’呢?否則如何,還有一個月不到的時間,把我換掉,和我徹底切割,另外換一個人上來和丁鈴鐺競爭?嘖嘖嘖嘖,我怎麼不知道,你們的夾袋裡還有這麼英雄了得的人物?
“呵呵,開個玩笑,別緊張,不會有這種‘即便’的,過去百年,我從未讓你們失望過,無論是八十年前的‘雄遠’案,五十二年前的‘大安星礦業開採權’那檔子事,還有《全面平等權利法案》前後那些明爭暗鬥,哪次不是我們大獲全勝,滿載而歸?
“過去百年,諸位的宗派之所以能在聯邦五百強中節節升高,直至殺入前十強、前五強,把那麼多不可一世的龐然大物都鬥垮了,因為什麼,還不是因為咱們能信任彼此,精誠合作嗎?
“總之,咱們早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我真的因為這樁醜聞而垮臺,對諸位又有什麼好處呢?他們能從螢火蟲號的叛亂,順藤摸瓜找到我,難道就不能從我身上,順藤摸瓜找到你們,順便把過去百年咱們做的所有交易,統統都爆出來嗎?
“諸位掌門,諸位叔父,你們說,是吧?”
金心月淺淺呷了一口茶水,發出心滿意足的感嘆,隨意比劃了一個手勢,放鬆了對三人的壓力。
三名大佬同時打了個哆嗦,瞬間汗流浹背。
他們不可思議地看著丁鈴鐺,又面面相覷一陣,面容一陣痛苦地扭曲。
“我們,我們真不該相信你,從最開始就不應該相信你,是你自己主動找上門來,是你……”
龐掌門滿臉肥肉直哆嗦,“我就知道你絕非善類!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其心必異!”
“龐掌門,你這話說的,可有點兒種族歧視的嫌疑啊!”
金心月緩緩走到了三名大佬的背後,笑著道。
三名大佬雖然都恢復了活動能力,但不知為何,竟然連一動都不敢動,甚至連頭都不敢回。
“哼,早在一百年前,我就對師父發過誓,終有一日,我一定會成為星耀聯邦的議長,不惜一切代價,不擇任何手段!”
金心月的笑容漸漸收斂,換上了一副冰冷無情的面孔,表情森然,一字一頓道,“所以,你們儘管放心,我絕對不會輸給丁鈴鐺的,絕對不會!
“你們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做一件事——毫無保留地相信我,不遺餘力地支持我,將你們全部的資源和力量,都投放到我身上,我們一起,並肩攜手,打贏這一仗!”
“啪!”
隨著最後一個字吐出,金心月在大肉山龐掌門的肩膀上重重一拍,拍得龐掌門和其餘兩位,又是一個哆嗦。
“我們一定會贏的,龐……叔父,您說是吧?”
金心月俯身,從後面貼到了龐掌門耳邊,輕聲問道。
“……是,是。”
龐掌門艱難地嚥了一口唾沫,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那就好。”
金心月冰封的面孔瞬間解凍,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好了,我還要回部裡開會,三位掌門繼續品茶論道吧,放輕鬆,這是樹海界紫霧星上都非常罕見的‘紫龍春’,萬里迢迢運到這裡,不心平氣和,細細品味其中的甘苦七味,豈不可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