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飛梭車繼續在逆轉的“時間隧道”裡，無聲無息地飛馳，平靜得有些不自然。
四周三維立體光幕投射出來的陸地逐漸下沉變成了大海，陸生動物慢慢退化成了海里的魚兒，魚兒又退化成了鸚鵡螺、三葉蟲，最後是一片荒蕪死寂的原始海洋。
李耀的額頭慢慢滲透出了一滴冷汗，剎那間，無數個念頭在神魂深處閃過。
不是擔心該如何識破和打碎虛擬世界，而是完全想不通——如果是莫玄教授營造出這“第二重幻境”的話，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虛擬世界——換成修真者的術語來說，“太虛幻境”這種東西，即便理論上能達到100&擬真度，也是極容易識破的。
因為它的即時演算和渲染能力再強大，能把任何事物乃至所有人都模擬得栩栩如生，它依舊無法模擬那些……它不知道的東西。
太虛幻境中的一切都是預先設定好的，即便是看似隨機的即時演算和渲染，也要遵循一定的法則，要從一個原始信息庫裡調集出“素材”來組成。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素材，就無法模擬。
最簡單的例子，坐在李耀身邊這個看似像龍揚君的女人，要模擬這樣一個人的外表是很容易的，只要在龍揚君進入火種基地之後，就通過晶眼偷偷拍攝她，對她進行多角度掃描，自然可以得到她的“外表素材”。
而根據她和李耀公開的關係，或許還有兩人剛才在真實世界中的對話，也可以初步掌握龍揚君的說話習慣和她對李耀的稱呼。
但是，創造這座太虛幻境的人，不可能知道龍揚君的隱藏身份，更不可能知道龍揚君對李耀的私下稱呼是“李老魔”！
這是窮盡整個聯邦所有超級晶腦的計算力，都不可能推演出來的秘密。
事實上，根本不需要這麼複雜，還有更簡單的辦法——李耀出現在太虛幻境中的外表或者說“皮膚”，就是他進入火種基地的樣子，但同樣只有表面，人家不可能掃描出他身上究竟藏著多少乾坤戒，更不可能知道他的乾坤戒裡究竟有什麼，那又要怎麼模擬呢？
所以，實在不放心的話，只要取出自己的乾坤戒，隨便提取出一樣東西來看看就知道了。
李耀從古聖界帶回來不少珍稀材料，這些材料都是整個聯邦都不會有的，太虛幻境的“素材庫”裡就更不會有了。
他甚至連乾坤戒都不用激活，只需要運轉靈能，激發出一縷靈能火焰就可以了——太虛幻境的創造者，絕不可能知道他在運轉獨門秘法時，靈火的色澤、形態和變化。
一句話，所謂100%擬真度的太虛幻境，只是“看上去很美”的東西，它只能在某種遊戲規則的界限之內完美運行，一旦跨越邊界，它就無能為力，會立刻被“玩家”看出隱藏在精緻外表之下的千瘡百孔。
除非……
除非一座太虛幻境的創造者和控制者，強大到可以入侵“玩家”的腦域，從腦域深處讀取一切信息，即時生成新的“素材庫”，在大腦神經元尚未反應過來之前，就進行演算和推演。
也就是說，只要李耀大腦裡浮現出某種“靈活”的意象，立刻就被太虛幻境捕捉到，並展開一系列玄奧繁複卻又電光石火的計算。
又或者，太虛幻境可以對“玩家”的腦域施展極其高明的精神攻擊，讓“玩家”進入某種玄之又玄的催眠狀態，就好像是在做夢一樣。
人在做夢時，感知到的“夢世界”也是殘缺不全，稀奇古怪，完全違反常識和法則的。
在夢裡，人會飛，死去的人會重新出現，動物會講話，此處和彼此可以完美重疊在一起，任何光怪陸離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如果是清醒狀態下的人，看到這樣的夢境，一定會覺得荒謬可笑，假得厲害。
但困於夢魘中的人，卻極少會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
只不過，要做到這兩點，談何容易？
李耀在心底無聲地冷笑。
無論是入侵腦域，讀取記憶和思維；還是麻痺人腦中的某些區域，直接催眠，都是非常耗費神魂和計算力的事情。
更何況他還不是普通人，而是神魂強大、道心堅定、腦域深邃的元嬰老怪，更是元嬰老怪中的極品！
不是李耀自吹自擂，論絕對戰鬥力，他的確算不上聯邦第一，早在一百年前大概就是全聯邦三到五名的樣子，又睡了一百年，在不動用晶鎧和巨神兵的情況下，或許連丁鈴鐺都打不過了。
但是，論“腦域作戰”或者說“精神力修為”的話，哼，他或許是超越化神級數，全聯邦最強大的存在！
他從剛剛出生，擁有意識和記憶以來，就一直被一個古怪的異夢纏繞，這個與生俱來的“地球異夢”，絕不是普通夢境，更像是某種類似“太虛幻境”的東西，在不知不覺中淬鍊他的腦域，令他能咬牙堅持住日後無比瘋狂的修煉。
隨後，歐冶子的奪舍；在飛星界時，“星孩”妄圖藉助“星腦”入侵和控制他的腦域；離開飛星界時，血紋族又想趁著他破碎虛空的時候鳩佔鵲巢……這樣三場驚心動魄，九死一生的“腦域爭霸戰”，又令他的腦域和神魂再次得到淬鍊和盪滌，還令他分化出了“血色心魔”這樣古怪的“第二神魂”。
他的經歷是全聯邦獨一無二、不可複製的，所以別人要對他進行“精神攻擊”的話，簡直是誤入他最擅長的領域，正中下懷啊！、
自然，如果老師真有什麼圖謀的話，倒也不可小覷。
作為“星靈”，莫玄教授的神魂同樣發生了某種程度的變異，變得極其古怪而詭秘，而且在對抗“星孩”一戰中，莫玄教授也一樣吞噬了星孩的大把神魂和計算力——或許比李耀得到的好處還更多些。
在那之後，莫玄教授又先後主持過耀世法寶研究中心，還有蜘蛛巢星、刺星齋那上百臺星海帝國時代超級晶腦的修復工作，用他身為“星靈”的秘法，積累了更加龐大的計算力。
李耀也曾半真不假地和老師切磋過，結論是，莫玄教授的精神力和神魂，實在深不可測！
那是一百年前的事情。
這一百年裡，莫玄教授可沒有閒著——他可是“人形晶腦”，全聯邦所有超級晶腦的煉製、組裝和調試，即便不是他親自操刀，他肯定也參與其中，修煉到了更高的境界！
以他現在液態金屬的生命形式，在修煉境界上或許無法簡單用“元嬰、化神”來衡量，但李耀從各方面蒐集到的情報卻是，單就計算力而言，莫玄教授遠遠凌駕於普通“化神”之上！
老師的計算力，是當之無愧的聯邦第一。
要不然怎麼配當聯邦煉器師協會和鬼修協會的會長呢？
通常來說，“計算力”和“戰鬥力”不能簡單劃等號。
但是在太虛幻境中……
直到此刻，李耀依舊不覺得莫玄教授有能力在不知不覺中就潛入他的腦域，讀取他的記憶片段，麻痺他的中樞神經和思維細胞。
而且這樣的太虛幻境，對李耀這個級別的“大玩家”來說，破解起來也並不困難。
只要他不斷燃燒神魂，突破極限，釋放出無窮無盡的神念和神通，超越太虛幻境的即時演算和渲染速度，令組成太虛幻境的信息流呈現某種“溢出狀態”，完全有可能導致太虛幻境，乃至隱藏在太虛幻境後面的超級晶腦和其控制者的崩潰。
昔日的“星孩”，可以說就是這麼崩潰的。
還有歐冶子也是，歐冶子窮盡最後一點殘餘的計算力和精神力，營造出了栩栩如生的幻境世界，妄圖在幻境中一點點侵蝕李耀的神魂。
沒想到李耀的神魂遠遠比他預想中更堅固，結果李耀根本沒有還手，歐冶子自己先受不了這麼龐大的計算和渲染量，崩潰了。
精神攻擊，本來就是雙刃劍，被攻擊方的精神力弱，則被攻擊方中招；但被攻擊方的精神力太過強悍，遭殃的就極有可能是攻擊方。
李耀眯起眼睛，凝視著遠處看似安寧祥和的藍天白雲和遼闊草原，彷彿能看到隱藏在天空和雲彩後面，一串串綠瑩瑩的數字和符文，如瀑布般飛快滑落。
如果真是莫玄教授，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自己的表面身份是螢火蟲號的貴賓，代表星海共和國正統政府的議長而來，這麼多聯邦軍和秘劍局特工都在場，一切都被牢牢監控，他有必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對自己下手嗎？
還有，自己雖然代表崔靈風議長而來，但說到底，螢火蟲號上只是一幫流亡者，在即將到來的黑風艦隊和聯邦之戰中，自己的表面身份，只是一個小人物，小角色而已。
老師真有什麼圖謀的話，值得為這樣一個“小人物、小角色”而冒險嗎？
飛梭車很快就會回到星港，這座太虛幻境的規模不會太大，即時演算的人物也不會太多，不可能模擬出“紅蓮小隊”的所有人。
所以，這個“遊戲”真有什麼目的，現在就該見真章了！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李耀的瞳孔驟然收縮！
或許是他陷入沉思太久，都沒有繼續和“龍揚君”說話，這個“龍揚君”稍稍僵硬起來。
與此同時，李耀感知到一股前所未有、毀天滅地的絕強殺氣，將自己死死鎖定住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