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日誌上眼花繚亂的數據令李耀越看越冷，而那一條條實驗小結更是令他大汗淋漓，他知道龍揚君未必聽得明白，即便他自己對腦域和神魂這麼玄妙的領域都是一知半解，只能按照這些實驗小結的思路來複述：“比人腦更強的‘虛擬大腦’，並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傳統晶腦在計算力、推演能力乃至模擬和渲染能力方面，早就遠遠凌駕於人腦之上。
“但晶腦雖然名叫‘腦’，實際上卻是一塊塊計算和存儲晶片組成，其運算邏輯和人腦的思維邏輯截然不同，換言之，晶腦只會‘計算’，卻不會‘思考’，根本不是真正的大腦。
“而這種全新的，以分子級數重構出來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這種東西了，‘新型晶腦’吧，走的卻是和傳統晶腦完全不同的兩個路子，它不再有計算和存儲晶片，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類似人腦神經元的靈能突觸核心，通過微弱的靈能輸入，模擬人腦神經電流的閃耀、碰撞和交融，最終或許會誕生一些，擁有自我思考能力的存在。”
龍揚君的瞳孔被兩具巨大的新型晶腦佔據，她皺眉道：“不用說的這麼專業，只需要告訴我，這東西究竟有什麼用處就可以了。”
“用處非常廣泛。”
李耀瘋狂敲擊著光幕，光幕彷彿下雨天的水潭一樣，漣漪疊著漣漪，“他們抹去了大部分資料，但從殘存的數據和小結上來看，一旦這種新型晶腦完全煉製成功，它首先可以成為新一代靈械義體的最佳控制核心，或者說，是神魂最好的保護艙，能將鬼修的生存時間延長好幾倍。
“你知道，鬼修這種東西是十分脆弱的，絕大部分人在死亡之後，三魂七魄都會遭到輻射和靈能波動的干擾，變成一縷縷殘魂，即便僥倖被找到時，神魂往往都殘缺不全，就算入駐靈械義體，因為傳統晶腦的計算力限制，亦不像自己原本的血肉之軀那麼好用。
“這種新型晶腦，卻是完全仿造甚至超越了人腦的結構，非但可以修補鬼修的殘魂，甚至能將神魂力量提升到極限，幫助鬼修，或者說幫助一縷神魂，真正暢遊整個靈網，在虛擬世界中隨心所欲！
“其次，從這裡的數據看，他們至少全方位掃描了數萬人的大腦，應該就是那些植物人了，這些人都是各行各業的精英，築基以上的高階修士，既包括管理型、研究型，也包括戰鬥型，和普通人相比，這些高階修士的大腦都發生了一定程度的變異，是一座座價值連城的‘寶庫’！
“用特殊的玄光，掃描了數萬名高階修士的大腦，在虛擬世界中將這些大腦重新構建出來，再以芥子級數一層層切片研究，研究腦域各個部分的不同，乃至那虛無縹緲的‘靈根’，就有可能揭開大腦最深層次的奧妙，也就是大腦產生神魂、壯大神魂乃至昇華神魂的奧妙！
“如果知道了神魂是如何誕生，距離‘自己創造神魂’，豈非只有一步之遙了？”
“自己創造神魂……”
龍揚君眼角一顫，“莫玄教授究竟想要幹什麼啊？”
“老師不久之前已經告訴我了，他果然是正大光明，一點兒都沒隱瞞啊！”
李耀苦笑一聲道，“老師堅信‘靈族’才是人類文明的未來發展方向，但現在的靈族尚且不是一個獨立的種族，因為‘生老病死’這四大要素裡面，他們還缺乏最基本的一個要素，那就是生命的繁衍。
“現在的靈族，就是過去的鬼修，是活人在肉身隕滅之後才有一定幾率轉化過去的，靈族本身並沒有繁衍後代的能力，只能說是人族的另外一種形態，是‘附庸’。
“但是，如果可以自己創造神魂的話，靈族就有可能自行繁衍，那就真的是繼人族、妖族之後，人類文明的第三形態了！”
龍揚君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那就是真正的‘虛擬生命’，可以徹底生活在靈網世界裡了？”
“沒錯。”
李耀點頭道，“不過這項研究才剛剛開始，‘神魂’本身就是玄奧無比的東西，想徹底弄清楚它的本質都難於登天，更何況是研究如何創造全新的神魂了，這可是創造生命，還是智能生命啊！
“創造智能生命這種工作，大自然要用幾十億年來完成，老師想壓縮一億倍，用幾十年來做到？太勉強了，他自己也承認了！
“他們應該還沒有觸及到這麼可怕的領域，尚且不能創造活生生的‘虛擬生命’，但這種完全模擬和優化人腦、擁有一定自主思維能力的新型結構，如果能和傳統晶腦恐怖的計算力、推演能力和渲染能力結合起來，就有可能創造出一些……無法想象的人工智能！”
龍揚君的眉毛幾乎要豎起來：“不明白，請解釋。”
“打個比方——”
李耀道，“我剛才不是說，自己在‘第二重靈界’裡看到了一個假的衛青青，假的凌小樂和假的你嗎，一開始我以為那都是別人扮演的，因為普通晶腦的即時演算能力根本沒這麼強，但現在想來，他們很有可能就是用‘模擬大腦’衍生的人工智能！
“在靈界幻化出一個個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的形象，還只是‘模擬大腦’的功能之一，要知道他們掃描的可是整整數萬名高階修士的大腦！將這麼多大腦的神通都凝聚到一起，究竟會發生何等異變，老師又要用這些人工智能來幹什麼呢？”
兩人面面相覷，都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遠遠超出他們最初的想象。
和莫玄教授的計劃比起來，似乎連真人類帝國的入侵，都可以放到第二位去了。
就在這時，實驗室最深處，盪漾出了一道微弱的靈能波動，傳到兩人腦域之中，卻似雷霆萬鈞，振聾發聵！
穿過狹長的實驗室中央通道，越過一尊尊形態各異的大腦模型，實驗室盡頭還有一扇厚重的大鐵門，卻是虛掩著，靈能波動就是從鐵門中間黑黢黢的縫隙逃逸出來的。
兩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警戒提升到了極限，周身所有符陣和法寶都“嗡嗡”作響，一道道靈能護盾如流光溢彩，層層疊疊。
“吱呀！”
兩人推開大鐵門，同時看到一副絕不可能的景象。
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淵。
黑洞洞的深淵，被一層彷彿沼澤的黑霧籠罩，就像是一直通往地心——然而他們明明是置身於宇宙空間中，深藍超腦醫院所在的空間城鎮滿打滿算，直徑也就十幾公里。
黑霧沸騰著，翻滾著，狂舞著，不時冒出一個個黑色的氣泡，朝他們飄了上來，氣泡變幻出了一張張光怪陸離，猙獰醜惡的面孔，令人看一眼就毛骨悚然，心臟結冰。
深淵四周都是崎嶇不平的巖壁，巖壁上卻開鑿出了上千個密密麻麻的壁龕，每一個壁龕中都蹲著一頭長滿肉瘤、奇形怪狀的畸形怪獸，惡狠狠地盯著他們，發出刺耳的譏笑、低吼和咆哮。
兩人的目光卻沒有在壁龕上停留太久，他們的全部心神都被沼澤深淵中的絕強存在完全吸引——那是一隻擁有上百條觸鬚，如變異章魚般的怪物，每一根溼漉漉的觸鬚上都遍佈吸盤，每一個吸盤裡還長滿了一圈圈自由轉動的獠牙，而光溜溜的大腦袋上，則生長著一千隻沒有瞳孔，佈滿血絲，慘白的眼球！
一千隻死眼深深凝視著他們，那目光就像是來自九幽黃泉深處，令李耀和龍揚君的每一束神經統統麻痺，連一根小手指頭都動彈不得。
就算可以動彈，他們都無處可逃，因為就在他們推門而入的剎那，身後的實驗室和大鐵門都消失不見，他們就像是凌空漂浮在深邃的地穴中，四面八方乃至頭頂都是堅實的巖壁、蟄伏著怪獸的壁龕還有混亂、瘋狂到極致的浮雕。
他們被困死在這裡了！
“哧溜哧溜，哧溜哧溜！”
幾十根觸手伴隨著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從黑霧深處閃電竄出，將李耀和龍揚君死死捲住，佈滿利齒的吸盤猶如金屬粉碎機一般高速旋轉撕扯著，將他們的靈能護盾和晶鎧都扯得支離破碎，而強橫無匹的絞殺力，更像是整個星球的岩石，都堆積到了他們身上，要將他們壓縮成一個小小的原子！
“嘰嘰嘰嘰！”
四周壁龕中的怪物，譏笑聲更加尖利，還有些怪物張開了千瘡百孔的翅膀，朝兩人飛了過來，顯然是要分一杯羹。
李耀覺得自己的每一束神經都像是從體內抽出來，被人狠狠絞了一把。
大腦更像是陷入黑洞，瞬間被拉伸到了幾百萬公里那麼長。
很久都沒有品嚐過的極限痛苦，反而令他的思維更加清醒，知道敵人對自己和龍揚君發動了可怕的精神攻擊，令他們陷入了致命的幻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