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根燒紅的鋼針，深深釘入李耀的神魂，把李耀的每一縷神魂波紋，都死死固定在空氣中。
“有、有沒有搞錯，我們又被發現了！”
李耀如五雷轟頂，方寸大亂，“咦，我為什麼要說個‘又’字？”
“別急，別緊張，更別主動暴露自己。”
血色心魔尖叫道，“誰知是不是伏羲的誘敵之計，是故意在詐我們現身，就算它真的感知到我們的存在，也未必能鎖定我們的位置！”
“禿鷲李耀，我知道你在這裡。”
伏羲凝視著被李耀入侵的監控晶眼，繼續道，“你是要留著‘聯邦國父’的尊嚴，自己體體面面地現身，還是要繼續當縮頭烏龜，然後狼狽不堪地被我揪出來？”
李耀沉吟片刻，當機立斷。
廢話，當然是繼續隱忍，當縮頭烏龜啦！
就算不是伏羲的詐術，他的存在真的暴露了，但要鎖定他的方位，將他強行揪出來，肯定會消耗伏羲大量的計算力。
高手相搏，勝負都在毫釐之間，能多消耗敵人幾分計算力，再好不過。
至於“體面”這種東西，如果一份體面能賣十塊錢的話，李耀絕對把自己所有的體面捆在一起，打八折統統賣了！
呂輕塵卻像是真不知道李耀一早就蟄伏在左近，滿頭霧水，朝虛空中張望。
“還不死心麼？”
伏羲等待片刻，不見李耀現身，凝聚成團的萬千光點忽然散開如漫天星辰，風馳電掣地掠過整艘“終極拯救號”，最後，紛紛凝聚到李耀神魂蟄伏的所在。
“唰唰唰唰！”
無數小光點朝李耀劈頭蓋腦砸來，就像是一場流星雨侵襲大地。
李耀感覺自己就像是一條被揪出水的魚，一隻折斷翅膀的鳥兒，或者三維生命被一巴掌拍扁，硬生生拽入二維平面裡去。
神魂自然不用呼吸，但他卻隱隱生出窒息之感，計算力呈斷崖狀下跌，嚴密的邏輯分崩離析，思維和推演能力漸漸凍結，就快活活憋死了。
在伏羲的干擾和鎮壓之下，李耀再也隱藏不住自己的存在，不得不低吼一聲，放出強烈的神魂波紋，挑起一縷縷耀眼的靈焰，來抗衡四面八方的壓力。
自然，也將自己的存在，暴露得清清楚楚。
李耀、呂輕塵、伏羲，三個……飄忽不定，閃閃爍爍的存在，有些尷尬地對視。
呂輕塵目瞪口呆地看著李耀，久久不敢相信自己的感知。
有那麼一瞬間，他好像還以為這是伏羲虛擬出來的幻象。
不過，下一瞬間，就能確認，這的確是李耀無誤。
因為像李耀這樣的超卓人物，總有一種獨特的氣質，是任何數據和算法都無法模擬的。
“呵呵，呂賢侄。”
李耀勉強一笑，真像是個和藹可親的叔父輩，“這麼巧，沒想到能在這裡和你偶遇，還真是，那什麼，別來無恙乎？”
“……”
呂輕塵沉默了很久。
錯綜複雜的神魂褶皺，顯示出他內心的五味雜陳，和無法用筆墨形容的糾結。
糾結了半天，他才喃喃道，“你一直都在？從頭到尾，你一直都鬼鬼祟祟躲在旁邊，眼睜睜看我被它折磨？如果不是它及時發現了你的存在，你還要一直偷看下去，直到我的神魂被它撕得四分五裂，徹底吞噬和消滅為止？”
“不，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
李耀真是百口莫辯，神魂漣漪急促地翻騰著，“說出來你不信，其實我被你的熱血和勇氣深深感動，正準備不顧一切地衝出來救你，真的，就算它沒發現我，幾分鐘之後我也要衝出來的，我只是，呃，我只是在等待援軍而已！”
“援軍？”
呂輕塵將信將疑，神魂十分警惕，不知是警惕伏羲多點，還是警惕李耀更多點。
“沒錯，就是援軍！”
李耀的神魂化作一個閃光的小人兒，雙手叉腰，對伏羲哈哈大笑，“伏羲，或者說‘自稱伏羲的失控人工智能’，你以為只有你會計算推演和拖延時間麼？殊不知，當你在計算時，我也在計算，當你在拖延時間時，我更樂得和你虛與委蛇，拖延時間啊！
“你絕對想不到，我掌握著遠遠凌駕於你之上的超卓算法，早在十天半個月前，就已經和帝國方面取得緊密的聯絡，就等著找到你的老巢，將五大至善上師和你都一網打盡！
“你以為，自己真能封閉‘終極拯救號’的所有數據接口？呵呵，天真，幼稚，愚蠢！
“告訴你吧，我早已用自己超級無敵霹靂神鬼莫測的算法，悄悄打開了‘終極拯救號’上的一個秘密數據接口，將發生在這裡的一切，包括‘終極拯救號’的座標，統統發送到了帝都。
“現在，終極拯救號和伏羲艦隊的座標，已經盡在‘聯邦和帝國聯軍’的掌握之中。
“事實上，帝國革新派剿滅四大家族的內戰早在半個月前就已經塵埃落定，四大選帝侯家族的兇頑早已伏誅，所有修仙者的軍隊都已經統合到一起，又得到了來自聯邦的幫助，一支氣勢恢宏，所向無敵，遠勝伏羲艦隊的‘帝國、聯邦聯軍’早就組建，就等著拿到你的座標，把你徹底砸成廢銅爛鐵！
“至於你接收到的一切情報，什麼帝國仍在內戰，聯邦仍舊舉棋不定等等，都是假的，是故意迷惑你，拖延你時間的！
“就像你可以用大數據營造出‘決戰帝都’的幻象一樣，我們同樣能發送天文數字的虛假情報，來擾亂你的判斷！
“所以說，一切盡在我的運籌帷幄之中，你以為自己真的置身於一片絕對安全的‘星際沙漠’之中？真相是，你和你的伏羲艦隊已經被超過五百萬艘星艦包圍了，整片星海中央所有的星艦都在朝你劈頭蓋腦砸過來，你玩完了，真的，你敗了，敗得很慘，徹底敗了，只能引頸受戮或者乖乖投降，你信不信？”
伏羲默默聽著，一直懶得打斷李耀，直到最後，才淡淡道：“不信。”
“死到臨頭，你還這麼嘴硬？”
李耀咬牙，“好，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國父再給你一次機會，五百萬艘星艦你不信的話，一百萬艘星艦信不信？”
伏羲：“不信。”
李耀：“五十萬，不，十萬艘最精銳的攻擊艦外加五千臺巨神兵呢，這聽上去很合理吧？”
伏羲：“不信。”
李耀：“三千艘星艦再加上三百臺巨神兵組成的快速反應艦隊呢，這是我的底線，不能再少了！”
伏羲：“不信。”
李耀：“好，好吧，真不愧是整片盤古宇宙有史以來計算力最強的超級人工智能，連我這麼逼真的計策都騙不了你，真有一套！行，我承認剛才都是騙你的，其實我連半條星艦都沒帶過來，只是依靠我出神入化的煉器技術和神乎其技的爆炸神通，神不知鬼不覺在‘終極拯救號’的晶石倉庫和動力艙，都設置了威力絕強的超級炸彈，只要我心念一動，‘終極拯救號’就會轟然爆炸，灰飛煙滅。
“如若不信，你可以問問呂輕塵，我是否星耀聯邦最出名的炸彈專家？你問，你儘管問！我用尊嚴，人品，榮譽和驕傲保證，一旦我選擇玉石俱焚，‘終極拯救號’上絕不會有比沙礫還大的物質保存下來，包括你花費千年辛辛苦苦蒐集起來的計算單元在內！正所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沒有上萬具水晶大腦的輔助，我看你還能拿什麼來思考！
“我說的這麼誠懇，這，你總該相信了吧？”
伏羲聽不下去了。
他看看李耀，又看看呂輕塵。
呂輕塵給了它一個很無奈的表情。
“這就是星耀聯邦最偉大的英雄，無數次拯救聯邦，號稱‘三界至尊，聯邦國父’的男人？”
伏羲問呂輕塵。
“恐怕是的，不好意思。”
呂輕塵很想嘆一口氣……
“然後，聯邦人把你當成惡魔，不折手段地毀滅你，最終成功放逐了你，卻把他捧上神壇，尊他為‘國父’？”
伏羲發動全部計算力，很認真地想了半天，還是想不通，“這個星耀聯邦，究竟有什麼毛病？”
“我也不知道，我在浩瀚星辰之間思考了很久，幾乎所有問題都想通了，唯獨這一點，怎麼都沒想明白。”
呂輕塵道，“我只能提醒你，千萬不要輕視這個看起來很像是小丑的傢伙，無數人都被他的外表所欺騙，輕視他，忽略他，不把他當回事，最終稀裡糊塗敗在他手中，包括昔日的我在內。
“我只能這麼說，他屬於典型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只不過每一次，他都會侵入敵人的心臟，和敵人死死糾纏在一起，然後敗敵人的事。
“所以這次”
呂輕塵的神魂忽然消失。
下一瞬間，他的神魂竟然在李耀的神魂後方出現，並且湧出一股潮水般的力量，把李耀的神魂往伏羲的光團狠狠推去。
他則藉助兩股神魂波動的反作用力，朝“終極拯救號”的艦尾電射而去。
“你們慢慢玩吧，我死也不要和他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