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的雙眼突然清明瞭起來,在這裡,愛人那張面孔在樹枝間顯現,一抹熟悉的笑意漸漸的擴大,一如半個世紀之前。
“玉琴……我來了。”老太爺喃喃的說著,他的身形一晃,緩緩的倒在了地上。
時間彷彿在這片刻定格,在他倒下的那瞬間,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變得十分的緩慢,眼前漸漸的模糊,彷彿有無數人在跑動,無數人在喊叫……
睛空萬里無雲,人這一生,終究不過是一杯黃土,離世的瞬間,到底是天堂,還是地獄?
陳家老太爺病危,整個京城都震動了。
陳家向來人脈不旺,而且第四代僅有的男丁陳煜能力有限,所以這些年來陳家比起其他兩大世家,顯示得有些默默無聞。
現在陳家老太爺倒了,陳家等於說是塌了大半邊的天,雖然陳家與葉家聯姻關係已經確定,但在這個利益至上的年代,誰會知道葉家會不會直接把陳家給吞的連渣都不剩?
京城療養院,葉老太爺默默的聽完了葉皓軒的話,他緩緩的站起來,年邁的他步子有些蹣跚。
“太爺爺,您慢點。”葉皓軒連忙走上前去扶著他。
“真的……沒有一點辦法了嗎?”葉老太爺神色有些淒涼。
“陽壽盡了,就算是神仙來,也無力迴天。”葉皓軒微微的搖搖頭道。
“是啊,活了快一百歲的老怪物了,是該走了。其實我們這些老傢伙早就該走了,我們的國家已經太平了,已經不需要我們在去打仗了。多活了這麼久,已經是賺到了。”
“可是老陳啊,你終究還是沒有熬得過我啊。”葉老太爺老淚縱橫。
兩位老人家幾乎是在同一年入伍,一起抗過槍,一起滾過雪山在草地裡爬過泥窩,在戰場上,是可以放心的把自己的後背託付給對方的人,這半個世紀的經歷,已經不是普通的感情能形容的了。
縱然已經活了近一百年,把生老病死看的很淡,但是相交一輩子的老友驟然離去,葉老太爺一時間也接受不了這個消息。
三天以後,陳家老太爺病逝於京軍區總院,出殯的時候,老太爺穿的是自己那件舊軍裝,灰色的衣服,帽子上一顆暗紅色的五星,老人葬於八寶山,留下的是一生無數英勇事蹟,這些在後世,將會成為一個又一個的故事,伴隨著歷史的塵埃永垂不朽。
村正左輔已經覆滅,累累罪形,伴隨著海底的那場巨大爆炸永遠的藏在了深海,真相永遠都是這樣出乎人意料之外,任誰也沒有想到,村正左輔竟然只是一個傀儡,而他身後的那個人竟然是鼎鼎大名的倭國鑄劍師柳生真澤。
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死人是沒有資格說話的。
日子似乎歸於平靜,倭國已經啟動了中醫引進計劃,當然條件是要談的,中醫不能白讓這些小鬼子使用,葉皓軒覺得,中醫造福的應該是人類,而不是豬。
至於怎麼談,這就是外交部和衛生部的事情了,相信這些牙尖嘴利的老江湖,這一次是不會輕易的鬆口的,中醫得發展,條件也得談。
葉皓軒巡完房,意外的發現陳若溪在醫院的走廊裡。
“又要出任務了?”葉皓軒不由得苦笑,陳若溪就是一個工作狂人,她一年在京城的日子簡直是屈指可數,這才從倭國回來幾天,她又要出門了。
“恩,我想散散心,所以就向龍伯申請的任務。”陳若溪說。
“多久?”葉皓軒問。
“半年左右吧。”陳若溪勉強笑了笑道:“沒事的,小任務。”
葉皓軒情知老太爺的去世令她的心情可能不會太好,反正村正已經覆滅,大多數事情已經塵埃落定了,陳若溪不會接什麼危險性質太大的任務,他點點頭道:“小心一點,早點回來。”
“別太把任務當任務了,就當做是出去好好玩玩,休息休息。”葉皓軒撫摸著陳若溪的頭髮,在她額頭輕輕的一吻。
“恩,不打擾你了,我走了。”陳若溪甜甜一笑,轉身離開。
沒有挽救陳老太爺,葉皓軒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但是他終究是一個凡人,老太爺的大限在此,這是誰也沒有辦法改變的事情,他知道陳若溪心裡不好受。但也沒有辦法,只能在這裡祝陳老太爺一路走好。
“老闆……”神主走到了葉皓軒跟前一低頭道。
“怎麼樣了,成功了沒有?”葉皓軒問。
“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神主苦笑了一聲,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剛才在一次嘗試用精神力喚醒她內心深處的記憶,我自認為自己做的很成功,但是……老闆娘似乎還是沒有反應啊。”
“你確定你盡全力了?”葉皓軒皺了皺眉頭。
鄭雙雙的記憶依然沒有恢復,按照三井上雄的話來說,他的精神力並不算是很強的,只需要找一個比他精神力更強大一點的人喚醒鄭雙雙的記憶就可以,但是回來這段日子,神主一直在嘗試用自己的精神力喚醒鄭雙雙的記憶,可是這並沒有什麼用,鄭雙雙一直沒有記起來他。
“我當然是盡全力了。”神主有些小心翼翼的說,他聽出了葉皓軒話語中的濃濃不滿之意。
“你覺得,對方下的精神禁錮很強嗎?”葉皓軒問。
“不強,對方的精神力,那個叫做三井上雄的傢伙,能力只是一般,對我來說只是下三濫的人物。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用盡了所有的辦法,也沒能讓她恢復過來,這是從來沒有遇到過的事情。”神主答道。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葉皓軒有些心煩意亂的揮揮手。
“是。”神主鬆了一口氣,轉身就要退下去。
“另外……你能不能別成天穿著一身黑袍,你要試著融入現代社會。”葉皓軒看神主這一身黑袍有些無語的說。
“呃……我儘量的。”神主苦笑了一聲,這才退了下去。
葉皓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走到了特殊病房區域。
鄭雙雙領依然坐在床頭上,她拿著一個平板,在翻著裡面的照片。這平板電腦裡有很多照片,有遇到葉皓軒之前和妹妹在一起的照片,也有認識葉皓軒以後和他一起的合影。
看著看著,她的眼淚不自由主的流下來。
“雙雙……”
房門一開,葉皓軒走了進來。
“來了?”鄭雙雙的語氣很淡,她拭乾眼角的眼淚轉過身來,在倭國的這段日子,她已經懂得如何去偽裝自己,就算是葉皓軒,一時之間也沒有發現她剛剛在流淚。
“你還好嗎?”葉皓軒問。
“我很好。”鄭雙雙點點頭,然後她軒過身道:“只是,恕我無能為力,以前的事情我依然記不起來。”
“我會想辦法的,你不要有太多的壓力。”葉皓軒安慰道。
“謝謝,我這樣挺好,其實有時候想想,我寧願記不起來以前的東西。或許過去的有些事情,我忘記了反而會更好。”鄭雙雙道。
葉皓軒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鄭雙雙和鄭蘭蘭的身世本來就不怎麼好,兩姐妹等於說是手拉著手一起長大,現在兩人都失憶了,這讓他感到有些愧疚,他覺得自己沒能照顧好她們姐妹。
“對不起,是我沒有照顧好你們。”葉皓軒說。
“這不怪你,我們這麼大的人了,會自己照顧自己的。”鄭雙雙笑了笑道:“不要讓神主在來了,我這要很好。”
“可是……”
“可是什麼?”鄭雙雙抬起頭看著葉皓軒說:“可是我記不起來你,你覺得很遺憾?”
“是。”葉皓軒坦誠的點點頭道:“你是我女人。”
“鄭雙雙,是但千葉景子不是。”鄭雙雙搖搖頭道:“雖然我知道我是鄭雙雙,但我卻沒有關於她的一點記憶,我只有關於千葉景子的回憶。”
“我覺得,你現在要把我當成另外一個人來看。葉皓軒,你知道天意是什麼。我之所以變成這樣,與你沒有關係,只能說是天意。”
“這是天意嗎?”葉皓軒覺得眼前的這個女人很陌生,因為她已經不是鄭雙雙了,她是千葉景子,即使是她的記憶恢復了,但是有關於千葉景子的記憶依然會像是惡夢一樣纏著她。
“是,這是天意。”鄭雙雙又重複了一句道:“雖然我覺得你對我很重要,但說真的,現在讓我接受你,有些不太可能。因為你是葉皓軒,我是千葉景子,我是村正左輔的義女。”
“我知道。”葉皓軒點點頭,有些痛苦的說:“我以為找到了你,我的雙雙就會回來了。”
“她恐怕在也回不來了。”鄭雙雙苦笑了一聲道:“葉皓軒,千葉景子與鄭雙雙,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說真的,現在的我,未必想恢復記憶,做回鄭雙雙,因為那樣的話我極有可能會人格分裂的,答應我一件事情好嗎?”
“什麼事?”
“我不想在接受治療,也不用讓神主在來試了。給我一段時間,讓我靜靜好嗎,你這樣真的給我很大的壓力。”鄭雙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