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沒完沒了。
大量的雨水,甚至來不及浸入泥土,就彙集成萬千涓涓細流,順著地勢向低窪處流淌。大雨中,樹幹上、岩石上、公路上,都如同被流水附上了一層流光閃動的水膜。一絲絲波紋,在星光下時隱時現。
一輛醜陋的黑色機甲,在雨中無聲無息地奔跑著。
坡地,水溝,樹林機甲那雙反關節機械腿的每一次蹬地,都能讓它躥出好幾十米,在密密麻麻的掛於天空的雨線中,它就像一隻渾身漆黑,充滿了爆力的豹子。
在機甲的座艙裡,一名短短的黑褐色頭,身材瘦削,細長的眼睛如同鷹一般銳利的年輕戰士,一邊操控著機甲以潛行模式一路飛奔,一邊不停地調整著遠視儀和機甲雷達。
年輕的機甲戰士,有一個簡單的名字——阿迪.薩奇,幻影流的二級機甲騎士。
或許,應該說是曾經的二級機甲騎士。自從加入匪軍之後,在機甲武學上的突飛猛進,已經讓所有曾經的機甲騎士機甲統領們,對以前自己拼命攀登的稱號不感興趣了。因為,在機甲戰士這個領域,他們不但有了新的職業定義,更站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用他們自己的話來說,現在去進行升級賽,已經不是能不能提升等級的問題了,真正應該提升地。是以往的機士考核體系!否則,就以前那樣的要求,在匪軍呆上幾個月出來地機士。能讓那些挑剔而苛刻的考官嚇掉下巴。
而薩奇,更是機士中精選出來的佼佼。不過,他沒能進入尖刀連,他的特點讓他進入了另一個讓人羨慕的特殊部隊——團直屬偵察連中的獵人小隊!
這個小隊是胖子親自組建的。一個裝甲團裡,只有這麼一個小隊二十人的固定編制。而加入小隊地每一位成員,都是偵察兵中最優秀的。他們同時接受偵察科目和攻堅科目的訓練,還接受胖子的單獨指導。他們具備在惡劣的戰爭環境中獨立生存的辨識、隱匿、逃逸能力和強的偷襲能力。
他們的任務,就是遊走於主力四周。如同一隻只獨狼,進行偵察,屏蔽戰場信息和自由獵殺。
機甲飛快地穿出樹林,騰空而起,在瞬間啟動的輔助推進器強大的噴射流中,如同一隻大鳥,輕飄飄越過一條近兩百米寬地山谷,鑽進了另一側山頭的樹林中。幾分鐘後,奔跑中的機甲停下了腳步,一個紅點。在雷達中一閃即逝。
薩奇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如果不是科學怪物們研製的這臺多維陣列雷達,想要檢測到處於潛行模式的單獨機甲,還真不那麼容易。他打開遠視儀,對準了紅點出現的方位,靜靜地等待著。片刻之後,一輛紅色的機甲,出現在他的眼前。
薩奇沒有任何行動,只是靜靜地潛伏著。注視著。直到這輛紅色機甲,消失在遠視儀畫面中,他才從山坡下茂密的樹林中,如同靈貓一般鑽了出來。
醜陋地黑色機甲。沿著紅色機甲相反的路線,無聲無息地潛行。
五分鐘後,薩奇停了下來。在他的前方,一片流動的燈光,將林葉地影子不住拉長移動,遠處,傳來了低沉的引擎轟鳴!
薩奇的心臟,抑制不住地劇烈跳動著。這是他的第一次任務。也是他加入匪軍以來的第一個成就——胖子上校放過的那兩個裝甲營的位置,終於找到了!
普羅鎮。***通明。
居民們靜靜地站在窗邊,看著街道上一隊隊身穿藍色制服的匪軍士兵,踏著密集地腳步聲,急匆匆地列隊前進。一輛輛滿載軍火地重型卡車和運輸機甲,轟鳴著從街上駛過,簡易的運兵車,只有骨架地運兵機甲,川流不息。
北盟進攻普羅鎮,這是居民們得到的消息。匪軍已經布了一級戰備警報。要求居民儘量躲避到防空洞裡去。
可是,就算臨時挖掘和擴充了不少防空洞,也裝不下兩百多萬人口啊。
“你說,咱們能贏麼?”一個年輕的母親抱著自己的孩子,一邊輕輕地搖晃著,一邊愁容滿面地看著陽臺上自己的丈夫。
作為一個女人,她不怎麼明白現在的局勢,那些,都是男人們爭得面紅耳赤的東西。她只知道,有匪軍的保護,普羅鎮在這個兵荒馬亂的世界裡總算保持了一片安寧。雖然食物和能量還是配給制度,可是,和炮聲不停的中心城想比,這裡簡直就是天堂。
不過,總是為這個世界心驚膽戰的女人不確定,那支自己丈夫一提起來就兩眼光的部隊,究竟能保護普羅鎮多久。她雖然不懂什麼軍事,可至少她能看到街道上那些極其簡易的運兵車、機甲和那些醜陋的能量炮和電視電影裡那些威武雄壯的軍隊比起來,這個匪軍,簡直就像一群民兵。什麼東西,都是靠自己製造。這些武器,能和蘇斯帝國那樣的正規武器抗衡麼?
“能贏!”男人用力地摟住自己的女人和孩子,用寬闊的胸膛,擋住陽臺上的風,用最堅決的語氣,給女人希望:“肯定能贏!”
“轟!”一聲巨響,忽然間從普羅鎮的西南方向傳來,相擁而立的夫婦,還有街道上的士兵,居民,都猛然扭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人們駭然現,幾乎是眨眼之間,西南的天空,就被一片片接連閃爍的光芒照得透亮。劇烈地爆炸聲。炮聲,在一瞬間打破了夜的寂靜,如同數以萬計的驚雷同時炸響。驚天動地,綿綿不絕!
“哇!”女人懷抱中地孩子,被嚇醒了。閉著眼睛,揮舞著小手,啼哭不止。
在丈夫堅強的懷抱中,女人背過身,輕輕撩開衣服,將*塞進孩子的嘴裡。
眼淚。忽然就落了下來。
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還來不來的及長大。
一路潛行,級尖刀連在胖子的帶領下,無聲無息地借黑夜的掩護,抵達了中心城核心區域的北二區。
原本繁華北二區,已經變成了一片無人帶。觸目所及,一片荒涼
除了堅固地太空城以外,四周的住宅樓和商業大樓,已經倒塌了一大半。如山的廢墟上。扭曲的金屬構架孤零零地聳立著。大樓牆壁上,滿是炮彈擊穿的大洞。混凝土裡的鋼筋露了出來,牽扯著跌落的牆體,搖搖欲墜。一陣微風拂過,廢墟上升騰起細細地白色塵沙,街道上的紙張和垃圾打著轉,從街道的這一頭飛到那一頭。
五十輛青色的機甲,無聲無息地拐進一個小區,停了下來。在穿越五道非北盟勢力防區和北盟地外擴觀察線之後,前方不遠。就是北盟的防線了。
整個小區已經是人去樓空。不用打開座艙蓋,戰士們就能嗅到空氣中瀰漫的一股股惡臭。從殘留的花園,還能想象戰前這裡靜謐優雅的環境,可是現在。樓已經倒塌,高大的樹木被折斷,花園裡的花草已經枯死,滿地狼藉。
“大家打開我送的地圖文件”胖子在通訊頻道里開始了戰前準備會:“左上角標記為一號的紅色三角形標記,是北盟的下屬武裝,前勇士傭兵團地基地,也是我們這次行動的主要攻擊目標。
這個基地,就是敵人目前的主基地。血影機甲團有三個營。就駐守在這裡。據我們在中心城的觀察點報告。進出這裡地重型卡車很多。中心城除了城西以外,基本都被北盟所控制。因此,這個輻射西區前線的基地,也是敵人的物質中心。我們要做的,就是徹底的將這裡摧毀!”
說著,胖子點開了地圖上角的作戰計劃。一條條作戰路線,時間,進攻方式等數據,同時在機士們的電腦上刷新。
胖子道:“現在,我們來講講作戰具體步驟,先,我們將在凌晨5點,向敵人位於香水大街的防線動突擊,然後,迅向東北穿插,5點1o分之前,我們將經過內河大橋,集中火力擊毀大橋,阻擋住敵人步兵地圍攻後,我們將沿河邊城區,向東南方向穿插,沿途不與任何敵軍交火,5點2o”
機甲戰士們仔細地聽著胖子的部署,整個行動,被胖子分解得非常細,並且,做足了遭遇未知情況時地後備計劃漸漸的,一次匪夷所思的襲擊行動的輪廓,出現在了大家的眼前。
徹底摧毀!這胖子還真不是說著玩的,他的計劃,計算了幾乎所有可能出現的情況和敵人調動的路線,時間差,兵力他的行動,是在不斷的運動中這是要
“行動計劃代號為”胖子冷笑著說出了所有人心中想的那個詞:“凌遲!”
仔細地回味著作戰計劃的細節,所有人的眼睛,漸漸的亮了起來。一股血液直衝頭頂。能這麼幹上一場,就算是失敗,也是驚天動地了!
“好了,現在抓緊時間隨地大小便!半個小時之後,動攻擊!”胖子一聲令下,早已經憋的尿急的一群漢子頓時一鬨而散。
打開座艙,掏出小*,胖子迎風怒射,忽然,緊急通訊器的嗶嗶聲響了起來。
是馬克維奇還是普羅鎮基地?反正設定地是自動接通。胖子沒有回頭,低著腦袋,專心操作。一陣冷風拂過。圓圓的身體一陣顫抖
媽的,幸虧躲得快,差點被風吹回來咦?畫面上地女人有點眼熟她往自己身下瞟什麼?
看著一臉錯愣地胖子,方香都快瘋了。
她沒想到,自己接通通訊之後,看到的,竟然是
完全沒有思想準備的自己,當時就呆呆地看著那胖子背對著自己埋著腦袋打寒戰。身體還抖來抖去,正猜測他在幹什麼,忽然之間這傢伙跳起來一個轉身自己身旁,可是濟濟一堂的十餘名高級軍官!
“你幹什麼?”胖子飛快地拉上拉鍊,臉色白
“血影機甲團六營和七營,已經和匪軍裝甲團主力交火!敵軍正面投入兵力約一個營,在第一波進攻中,我軍損失”
北盟指揮部,費爾勒一邊聽著軍事參謀的報告,一邊仔細地查看著地圖。
“洛倫索河以西一百二十五公里。”費爾勒看著地圖上雙方交戰區域的座標。輕蔑地笑了笑:“單純!這麼簡單的迂迴包抄就想吃掉我兩個營?他們難道不知道,在這樣的地方動襲擊,反而會暴露很多問題?”
“你地意思是?”一旁的塞爾沃爾看著地圖,一拍額頭,轉身問那參謀道:“敵人沒有步兵協同進攻?”
“沒有!”參謀看了看手中的戰報。
“命令六營和七營注意左翼河邊,敵人必然會從那裡進行迂迴,留下一個連於兩翼高地建立阻擊陣地,主力迅脫離戰鬥。命令八營和九營迅南下,向普羅鎮西南二號資源公路e25公里處穿插。命令其他各路部隊,加快前進度。派出偵察兵,對普羅鎮外圍陣地進行偵查,若現敵軍收縮,各部隊必須於七點之前。抵達第二計劃指定地點。”費爾勒幾乎想也不想,迅下達了一系列的指令。
從匪軍於距離普羅鎮外圍陣地不過十公里的地方動襲擊,他就知道,匪軍已經收縮了防線。這原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而匪軍主力主動出擊,試圖在合圍成型之前,吃掉北盟一路攻擊兵力,也是毫不出奇的事情。
很顯然,匪軍選擇了最近。兵力也最少的一路。費爾勒冷笑。匪軍當然不會知道,早在分兵之初。血影機甲團的四個營,就是作為誘餌存在的。前線指揮官,對可能遇見地伏擊,早有準備。在普羅西部的小丘陵地帶,四個裝甲營,一直保持著相互間不過一個小時的距離,只要一路受到攻擊,鉗形攻勢,就會猛然收緊!
如果普羅鎮匪軍敢將主力部隊全部投入到這裡,北盟最精銳的裝甲力量,將會把他們牢牢粘住!為其他三路攻擊箭頭的進攻爭取時間。費爾勒相信,沒有哪一條步兵防線,能夠阻擋自己的強行攻擊。
喝了口咖啡,費爾勒淡淡地問道:“從白令港撤回來的勇士一團和二團,什麼時候能夠到達普羅鎮?”
“十八個小時!”參謀回答道。
“很好!”費爾勒微微一笑。這個遊戲,開始變得有些意思了,真希望普羅鎮,能夠堅持到自己動用後備兵力的時候。雖然他們在戰術上,還嫩了點,可是,他們強大的戰鬥力,卻很給了自己一些驚喜。就連剛剛到自由世界來時,不可一世的蘇斯裝甲團,都在他們地手裡吃了虧,可見,他們的戰鬥力,甚至出了自己的預期。
不過可惜,那位勒雷聯邦來的英雄,只是個機械修理兵出身地幸運兒。對於一場需要精密計算的戰役,他還需要學習。
費爾勒看了看時間,凌晨五點零六分,一夜,已經不知不覺地過去了。匪軍既然已經動了襲擊,就意味著,戰役預備階段的一切變數都已經擺上了桌面,在其他幾路部隊到達指定地點並動攻擊之前,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他轉過頭,微笑著對塞爾沃爾道:“又是無聊的兩個小時,或許,我們該先去吃點東西昨天晚餐,你開的那瓶波爾多,似乎還剩了不少”
正說著,忽然,一個參謀猛地從中央控制檯前的座椅上站了起來。座椅移動時,出刺耳的摩擦聲。
被打斷話地費爾勒剛皺了皺眉頭,卻見那參謀飛快地跑到自己面前,驚惶地道:“西二區香水街防線,遭小股不明身份軍隊襲擊。剛剛進行交接班的勇士機步三團三營一連防區被突破,交火三分鐘,我方陣亡一百零七人,傷六十四人,五輛陣風型機甲和十一輛火元素機甲被摧毀”
參謀地話,讓費爾勒和塞爾沃爾一下子釘在了原地,眼睛直。他們甚至沒有現,這位莽撞的參謀沒有在報告時使用敬語。“有多少敵人?”塞爾沃爾死死盯著參謀,飛快地問道:“敵人的傷亡情況如何?”
“具體數目不詳”參謀滿頭大汗,囁嚅道:“據說,不過兩個排交火時間很短,敵人是偷襲他們沒沒有傷亡。”
“你說什麼?”費爾勒一把扯過參謀手中的通訊記錄,飛快地掃了兩眼,一張黝黑的臉,一下子變得鐵青。
這參謀報告的哪裡是交火,這根本就是一次閃電般地屠殺!
昏暗的生活艙,數十個鏽跡斑斑地圓筒形床位上,擠滿了人。
一些人,在無聊地打著撲克。一些人在堆滿行禮,掛著衣服的過道上,彎著腰進進出出,更多的人,則呆在自己的床位上呆,或盯著畫面糟糕的老式平板電視有一眼沒一眼的打時間。
頭頂,腳下,身旁,不時傳來各種各樣的聲音。有機器的轟鳴,有維生系統的哧哧聲,有咒罵聲,咳嗽聲,絮絮叨叨的低語聲,也有煩人的小孩跑來跑去的腳步聲和輪機艙裡響個不停地敲擊聲。
這是一艘老舊的貨船。誰也不知道,這艘船有多少年曆史了。也沒人在乎。只要它能帶著大家離開勒雷,只要它不在經過跳躍點的時候散掉,這就是一艘全宇宙最好的船。
要知道,能在這樣一艘船上,找到一個位置,對普通勒雷民眾來說,已經是頂頂了不起的事情。這艘船的船票,用千金難求來形容,絲毫也不過分。誰要是敢捏著船票在船離港之前吼上一嗓子賣票,他立刻就能被已經紅了眼的人們撲上來活活壓死!
勒雷中央星系,已經被攻破了。
如果再不走,以後想走,都沒有機會了。
擁擠的船艙中,人們自顧自地幹著能夠消磨時光的任何事情。
只有一個女孩子,靜靜地坐著。似乎,在想著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