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聲的議論,即便是在紀律嚴明的隆興會隊列中,也一直沒有停歇。
對於這些大部分都出生併成長於自由世界的士兵來說,這些名字,每一個,都代表著一段傳奇。
跟隨第三艘穿梭艦抵達的程志軒,在看見這靜靜矗立於夜色中的四十輛匪軍機甲後,沉默了許久。誰也沒有現,這位靜靜站在停機坪昏黃燈光下的隆興會所有武裝部隊的總參謀長,看向匪軍戰士的眼神中,是何等複雜。
這支部隊的戰鬥力,給程志軒帶來的,不僅僅是震撼。更多的,是一種失落。這是多麼強橫的一股力量啊!為什麼這股力量的擁有,不是隆興會呢?!
早在多年以前,隆興會就一直試圖控制那麼一兩個流派,為的,就是這些流派培養的機士和他們的機甲技法。在機甲戰鬥模式生深刻改變的今天,這對查克納來說,絕對是一筆寶貴的財富。
可是,費盡心力的隆興會,能夠得到的,不過是派自己的人成為流派外圍弟子,學到一些皮毛而已。能成為核心弟子的,都少之又少,更別提挖來這些成名統領和戰神了。自由世界的傳統,讓每一個流派對其他勢力心懷戒備。
可誰知道,隆興會沒做到的事情,讓一個勒雷胖子,給做到了!
胖子這一手,在程志軒看來,耍得可真叫漂亮。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挑動流派矛盾,打破了流派聯合會,將自由世界的秩序體系徹底覆滅,沒過幾天,卻又反手成立了流派互助同盟。
當初,程志軒還覺得,這胖子和幻影流搞出來地這個什麼互助同盟,完全就是一個笑話。可讓他跌破眼鏡的是。這些從來眼高於頂的民間機甲流派,竟然一個接一個地帶著他們的機士,心甘情願地走進了胖子的口袋。
到現在,程志軒也想不明白,這胖子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更不明白。是什麼東西,在吸引這些民間機士。
有關的報告,他已經傳遞到了國內,相信不久之後,就會有指令回來。
斐盟指揮部,早就對自由世界的控制。下達了指導。國內,恐怕也是相同地想法。既然現在,勒雷還是斐盟的一員,有些事情,恐怕就由不得那個胖子了。這股力量。必須控制在斐盟手中。
當五十分鐘後,隆興會鐵甲師第一、第二裝甲團全員抵達第一空港,並將防務移交給了後來的部隊後。一直和兩個團長,鐵甲師師長烏特雷德.凱奇站在停機坪一旁抽菸說話的程志軒,才叫醒了衛見山。
“後面的進攻任務,就交給我們吧!”程志軒將裝有作戰計劃地電子文件夾,遞給衛見山,開門見山地道:“你們跟在後面就行了。這一場仗,已經沒有什麼懸念了。”
“對了”看衛見山面無表情地將文件夾**機甲電腦的讀取槽中,程志軒忍不住好奇地道:“你們田上校呢?”
“他先走了,現在應該在北盟的基地裡。”機場停機坪的燈光下。衛見山看著眼前一雙雙錯愣的眼睛。冷冷一笑道:“就這樣放過北盟,實在太可惜了。我們上校說。死纏爛打,是他的特長。只要你們地動作夠快,北盟的腦機關,哪兒也去不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程志軒轉頭四顧,再次確定了一下週圍的匪軍機甲數量,駭然道:“他帶了多少人去?”
“加上他自己,十個。^^^^”衛見山說出了所有人心目中已經確定的答案。
十個人就去抄人家老巢?
隆興會的軍官們都快瘋了,那胖子,到底在想些什麼?就算北盟基地地裝甲兵力,已經被他們向第一航空港調動了過來,那也畢竟是人家的基地啊,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這十輛機甲給腐蝕成破銅爛鐵!
整隊出的隆興會機甲戰士,一排排從軍官們身旁經過。前隊,已經過了一個街區,後隊,還停留在機場寬闊地空地內,整整齊齊地排列著。
機甲沉重的腳步聲,讓大地一陣陣地顫抖,昏黃的路燈,將行進中的機甲影子不斷地變短拉長。出了基地,機甲就打開了探照燈。雪白的光柱,隨著機甲行進的動作,起伏搖晃。一眼看去,如同流動的銀河,分外壯觀。
經過軍官們身旁時,看著自己的長官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戰士們不禁議論紛紛。不知道生了什麼事情,讓這些平日裡板著一張鐵臉,冷峻嚴肅地軍官,現在看起來表情呆滯,活像見了鬼一般滑稽。
“時間差不多了”衛見山摁下電腦地資料傳輸鍵,看著如同長龍般絡繹不絕向基地外開拔的隆興會裝甲部隊,轉身跳上機甲,對有些失神地程志軒道:“我們會跟在你們主力的左翼,三個小時以內,我們得趕到北盟基地。”
說完,四十輛遊俠的身體,在機械腿的支撐下,悠悠上升,完全伸展開後,它們邁開大步,匯入了滾滾鐵流。
直到匪軍機甲走遠,程志軒和凱奇等幾名軍官才回過神來。
一時間,眾人面面相覷。馬克維奇站在山坡上,望著遠處的北盟陣地,薄薄的嘴唇,幾乎咬出了血來。
在他的身前幾公里地地方,一片連著一片。都是匪軍的壕溝陣地。陣地上,東一塊西一塊,都是燃燒的烈火。那是機甲的殘骸,是陣地上的木料,或,是一具具焦黑的屍體。滾滾煙柱,隨著微風,向東面傾斜。扭曲的隔離網。奇形怪狀的機甲零件,解體地槍械和便攜式導彈射器,撒滿了整個陣地。
而在他的身後,一團團閃亮的白光,密密麻麻地擁擠在一起。無休無止。天空中,能量炮那彗星般的光芒,遮天蔽日。劇烈地爆炸聲,如同滾滾驚雷,在大地上翻滾著,咆哮著。火光沖天。無數的樓宇。已經變成了殘垣斷壁,城市公園,廣場,街道,早已經面目全非。唯一能看見地,就是一個連著一個的焦黑彈坑。
“這幫狗孃養的!”馬克維奇,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這種場景。他見的並不少。
在進入第四艦隊之前,他屬於加里略地方艦隊。
加查林入侵的時候,那些前線的指揮官,所作所為,並不比現在地北盟好多少。只要他們覺得有必要,這樣的命令,他們可以毫不猶豫地下一百次。一次比一次乾脆冷靜。像他們這樣的人,這個世界還有很多。
馬克維奇最痛恨的,也就是這種以戰爭的名義。肆意屠殺地人渣。戰爭。永遠不是衝貧民下手的理由。那是男人的,是戰士地對決!屠殺手無寸鐵的貧民。算什麼本事。(
幸虧,匪軍還有足夠的火力強度進行反制,也幸虧,在胖子的指揮下,普羅鎮構建了足夠的防空洞。
遠處,又傳來了一聲嘹亮的軍號。
匪軍陣地後,自行火炮又開始了怒吼。敵人的卑劣炮擊,再一次被壓制了下去。震天的殺聲中,一支裝甲連,從側翼,捲入了敵人的陣地。
那是和三團進行交接後地四團戰士。
這個從來沒上過戰場地團,沒有辜負所有的人期望。在外圍,他們打得比三團更狠。敵人對普羅鎮地炮轟,已經徹底的激怒了這些機士。根本不需要什麼戰前激勵和口號,只需要一把軍號,他們就會向著軍官們手指的方向,動瘋狂的突擊。
不過,馬克維奇不知道,這樣的抵抗,還能堅持多久。
整個普羅鎮外圍陣地,已經被打爛了。現在的戰壕裡,能夠駐守的兵力,不過原來的三分之一。而投入戰鬥的一千六百輛仗劍,此刻還不足一千兩百輛。
這一仗,已經打得苦到了極點。
“嗶!”機甲電腦,響起了一聲尖銳的警報。
那是緊急求援的信號。
馬克維奇飛快的點開閃爍的赤紅戰報圖標,冷峻的臉,忽然變得異常蒼白。
在北盟位於普羅鎮南部的一個由一千輛遠東勝利級機甲組成的裝甲團和位於西面的兩個裝甲團,對普羅鎮進行炮轟之後,匪軍,已經完全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這兩個方向。
畢竟,位於東北方向的,不過是敵人的兩個混編團而已,在之前的進攻中,他們的攻擊強度,遠遠落後於其他兩個方向的裝甲部隊,接連撞了幾次匪軍防線之後,這兩個混編團可謂損失慘重,基本對普羅鎮構不成多大威脅。
因此,此刻,在東北防線上的,只有三團二營還沒來得及交接的一個連!為了遏制敵人堆普羅鎮的炮擊,馬克維奇將四團主力,完全調派到了其他防線。依靠外圍的進攻和機甲的火力壓制,延緩敵人對普羅鎮中心城區的破壞。
這個決定,在任何人看來,都沒有錯誤。匪軍的力量就只有這麼一點,想要應對北盟的毒招,就必須保持足夠的遏制力量。
可現在,馬克維奇知道,在敵人開始對中心城區炮擊之後,自己將裝甲團主力陷在南面和西面,而沒有按照之前的部署進行流動防禦,是自己犯下的一個致命錯誤。
根據遊走於外圍,進行信息捕捉和自由獵殺的獵人小隊傳回來的情報,敵人的兩個裝甲團,將在半個小時之後,抵達東北區。與那兩個混編團匯合。而位於東南方向的兩個血影裝甲營,也已經離開了原來地區域,向東北方向運動。
更讓馬克維奇手腳冰冷的是,一個匪軍“獵人”,在位於兩個混編團以東的普羅米修斯山的山坳裡,現了敵人兩個營以上的兵力!從其裝備和機甲編號來看,那是血影機甲團的主力!
已經顧不上去想血影機甲團這些兵力,是從哪裡來的了。馬克維奇知道。北盟,終於亮出了他們所有的底牌!這幾股力量一旦合流,會對已經精疲力竭地東北防線造成什麼後果,他簡直不敢去想象!
而在這股毀天滅地的洪流面前,匪軍卻只有一個連!
接通通訊。韋瑟里爾疲倦的臉龐,出現在馬克維奇眼前。
這位泰流普羅分館排名僅次於門羅的二級機甲統領,現在的三團二營營長,有著和馬克維奇幾近相同地性格。沉默,冷峻,一絲不苟。無論是在訓練場。還是在戰場上,他都是馬克維奇投注目光最多的一個人。
“情況,你都知道了吧。”
馬克維奇努力保持著自己語氣的平靜。
抽調兩個裝甲營,兩個步兵團,集中斯卡迪沃基地所有能戰鬥的人員增援東北戰場。是必須的。可是,那需要時間,也需要鎮定和勇氣。
“兩個小時!”馬克維奇看著韋瑟里爾的眼睛:“不講道理。沒有理由,總之,你必須在敵人面前,堅持兩個小時!”
這是一個蠻橫地命令,一個,只屬於軍人的命令。
韋瑟里爾沉默良久,莊重地齊眉敬禮,回答簡單而乾脆:“是!”
北盟基地。
十輛青色的機甲,在四處遊竄。
槍聲。炮聲和爆炸聲。慘叫聲,響徹整個基地。
一輛又一輛試圖阻擋匪軍小隊的機甲。在倒下。一個又一個北盟士兵,被能量機關炮的火力網,撕成了殘渣碎肉。
這場屈辱地戰鬥,讓北盟軍隊的士氣,已經低落到了極點。
基地裡,已經沒有能夠抵擋這支匪軍機甲小隊的部隊了,駐守地步兵團被打散,近衛裝甲連,被全殲。整個北盟基地,就像一個被撕去衣服捆在樹上,任由欺凌的裸女!
誰也不知道,一場以泰山壓頂之勢開始的戰役,最後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這支鑽進中心城的匪軍機甲小隊,就像的一隻蚊子,無論北盟這隻憤怒的公牛怎麼折騰,都無法抓住它,反而,被它叮得滿頭包。
軍火庫被縱火焚燒,軍營被摧毀,能量供應中心,環境平衡系統,配電房,雷達站所有出現在匪軍面前的東西,都沒有逃過他們的毒手。這幫傢伙,見什麼毀什麼,就連已經不能亮的路燈,他們也給上一炮。
最讓人憋屈地是,那個調戲費爾勒地聲音,一直就沒有停歇過。真不知道,那傢伙哪來那麼執拗而混蛋的性格。叫了一個多小時,精神頭反而愈加旺盛。
“費爾勒,小可愛,你在哪裡?”
十輛如狼似虎地肥胖遊俠,在基地核心區域裡亂轉。看見什麼,都衝上去踹三腳。
一棟棟房屋,被能量機關炮掃成了蜂窩。碎石亂飛,最終在粗大的26o毫米口徑的能量炮光團中,轟然倒塌。一個個倉惶的北盟士兵,從能量炮轟擊的房屋後踉踉蹌蹌地跑開,丟盔卸甲狼狽不堪。
遠處,幾輛北盟機甲,在毫無準星地胡亂開炮。步兵們被軍官吆喝著,畏畏縮縮地躲的老遠,閉著眼睛放槍。一旦匪軍機甲小隊靠近幾步,頓時做鳥獸散,軍官們攔都攔不住,亂糟糟的,一陣雞飛狗跳。
這仗,怎麼就打成了這樣?!
北盟指揮部裡,燈光,因為備用能量的限制供應,而變得異常昏暗。參謀們無聲地看著忽明忽暗的虛擬屏幕,看著從遍佈基地的監控器裡,傳來的實況畫面,神情呆滯。
一輛匪軍機甲的胸口,在畫面中迅放大,隨著一陣劇烈地抖動,無數磚石夾著沙塵滾滾落下。畫面在飛地晃動著,那是攝影機在跌落。當跳動的畫面最終定格在滿地亂石上時,一排機甲腳底的防滑齒出現在了鏡頭中,一聲輕響之後,虛擬屏幕上,只剩下一團漆黑。
負責控制監控畫面的參謀,不知所措地看著身旁的費爾勒,手指下意識地碰了碰畫面切換鍵,又飛快的縮了回來。他知道,這些監控器裡的每一個鏡頭,都是一記火辣辣的耳光。抽在剛剛意氣風下達命令的費爾勒臉上。
第三機步師,已經和隆興會裝甲團的先頭部隊接觸了。可是北盟計劃中的撤退,卻成了一個可笑的幻想——雖然地下的指揮中心,還沒有被匪軍現,可是,整個北盟的腦機關都被他們困在這裡,其他部隊又能往哪裡退?!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所有人都知道,等到第三機步師臨時組成的防線被北盟裝甲團突破,北盟,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咦?!”中控臺的音響中,傳來了一個匪軍士兵的聲音:“上校,這裡有一部電梯。看,這是通往他們地下指揮部的!”
屏幕依舊漆黑,不過,聲音卻很清晰。
“真的耶,我家費爾勒小乖乖,原來藏在這裡面。走,咱們下去!”
“咱們的機甲太大,進不去。”
“我們進不去,他們的機甲也進不去,沒關係,估計裡面就是一幫殺雞都不會的菜鳥參謀,留六個人在上面守著,其他三個跟我來。”
“媽的,還要解密。等等”
“好了,走!”
聲音消失了。
整個指揮部,一片騷動。
“找死!”費爾勒一揮手,早有警衛打開了槍械庫,參謀,衛兵,一個個殺氣騰騰地排著隊,飛快地提槍上彈夾。就連費爾勒和塞爾沃爾,也一人拿了把老式的手槍。
數十人迅呈半圓形,包圍了懸浮電梯。看著代表電梯的光電飛下移,整個指揮部,氣氛緊張凝重到了極點。
就連一貫面無表情的費爾勒,嘴角也不禁微微顫抖。
如果,這胖子能抵抗住自己從其他地方調派回基地的部隊,再拖上那麼一個小時,等隆興會大軍壓境,自己和塞爾沃爾,還真沒有機會逃脫。
誰知道,這傢伙昏了頭,四個人就敢往地下指揮部闖!
如果抓住了他,北盟,就能重新佔據主動!
想到這裡,費爾勒只覺得一股血湧上頭頂。眼看電梯就快抵達,他上前兩步,面色猙獰地一拉槍機,單手上抬,槍口對準了電梯大門。
“叮!”電梯抵達的聲音響起。
在無數支槍的對準下,電梯門緩緩打開。
一片死寂!
在費爾勒等人呆滯而絕望的注視下,四輛伸出猙獰能量炮口的微型機甲,歡快地跳了出來。
“哇!”胖子驚喜地道:“小乖乖,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