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開始了。”
書房裡,沉默了很長時間。僅僅是五個字構成的一句話,卻讓記者在這一刻感受到數十年前那場人類歷史上最壯觀遼闊波瀾起伏的大戰氣息,撲面而來。他彷彿看見,無數雄壯的戰艦,無數英勇的將士,在那顆綠色星球身旁空域麈戰。
“我聽說,田行健將軍在這一戰中採取的戰術,被後世軍事學家,稱為五槍追命,是嗎?”記者問道。
馬奇亞笑了起來:“當時,那傢伙可不是這樣稱呼自己的戰術的。他把自己的戰術,稱為剝了殼殼吃米米戰術!”
這個拗口的稱呼,讓記者一時有些發愣。
怎麼聽,這名字也透著一股子猥瑣的味道。
“這個名字雖然難聽,不過卻真的很貼切。”馬奇亞笑著解釋道:“那場戰役從一開始,田將軍的目標,就是剝去西約聯軍的外殼。在剝掉對方殼的同時,自己這一方也免不了要脫掉幾層皮。”
記者笑了起來。以那位全世界眾所周知的胖子的德行,不用脫衣服裸奔來形容自己的戰術,其實已經相當文雅了。
“戰術的第一層,是以勒雷首都星,困住對方的戰機集群和陸軍,是嗎?”記者問道。
“對。”馬奇亞叼著菸斗,親手給記者的杯子里加上咖啡,“當時,我們的兵力處於絕對的劣勢。田將軍以首都星為餌,就是為了讓對方不得不將戰機集群用於大氣層作戰!要知道,咱們的艦隊雖然不多,可陸基空軍卻還不少。既然陸軍和陸基戰機不能在太空中作戰,最好的方式,就是讓敵人自己下來。這樣的話,反過來等同於我們增加了兵力。”
“這一點,索伯爾恐怕也很清楚吧?”記者向老人致謝,含笑道。
“一代超級軍事天才,又是統領西約軍數十年的名將,我們這點小算盤,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馬奇亞坐回椅子上,淡淡地道:“只不過,在當時的他看來,讓我們佔點便宜也沒什麼要緊的。重要的是,咱們必須保衛勒雷首都星。這才是他最關心的。只要我們出現,他就有把握擊敗我們!”
“剝去對方的戰機集群,算是第一層殼。
那麼,西約的第二層殼是什麼?”記者換了一下交疊的支撐腿。
“是他們沿首都星佈置的外圍防禦鏈。”
馬奇亞微微一笑,回答道。
記者的目光,落在了老人身後的一張圖上。他好奇地問道:“這就是當時那場戰役的戰鬥態勢圖嗎?”
馬奇亞回頭看了一眼貼在木質牆壁上的那張紙質的手繪平面圖,點頭道:“是的。”
“您親手繪製的?我可以看看嗎?”記者興趣盎然地站起身來。
“當然。”老人也站了起來,和記者一同走到牆邊,仰頭;疑視著這張長四米,寬兩米的【路德里特保衛戰】態勢圖。
圖上,紅軍為斐盟,藍軍為西約。無數箭頭交錨縱橫。”真是壯觀啊。”記者情不自禁地讚歎道。他用手指著幾個虛線箭頭,問道:“這是戰鬥發動時,我們聯軍的進攻路線?”
“對。”馬奇亞凝視著圖,點頭道。
陽光從窗戶透進來。被窗欞分割成方塊,照在老人的臉上和圖上。
老人為記者講解著當時的戰鬥態勢,表情和聲音,都透著一種軍人對戰爭的敬畏,和一種彷彿重返當年般的激動。
“當時,西約軍的防禦鏈,主要沿距離首都星六十萬公里的伴星【藍月】星佈置。其主力,就位於藍月的左側,陣型向兩翼擴展,對首都星呈現半包圍態勢。這一集群,構成了防禦鏈的中段。另外,有超過八十支A級艦隊,分別在這裡……這裡……“老人的手指,直向了勒雷首都星周圍八十萬公里處的幾個點:“這裡,和這裡…….這四個點以及周圍航道上,構成了外圍防禦鏈。這是一個複合型的防禦鏈。主陣兩翼和外圍防禦鏈互相交疊,互相依託,必要時可合二為一。
而主陣前面,則還有一層防禦鏈。整條防線,看起來就像一個螺旋形的DNA鏈條,纏在首都星上。”
“怎麼才能突破它暱?”記者問道。
“這四個點,我們內部編號為F戰區,U戰區,C戰區和K戰區。而從外圍到其主陣,分為三個層次。分為最外面的Y層,中央空白區域的O層和專指其指揮集群的代號U。”
“兩個U?”記者瞪大了眼睛,看著馬奇亞。
馬奇亞也一本正經地看著記者點了點頭。
然後,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已經在腦海中將所有代號連起來的記者搖頭笑道:
“不用說,這一定是田行健將軍乾的事情!除了他以外,我真想不出別的任何人會幹這樣的事情。”
馬奇亞讚許地衝他比了個大拇指,示意他的猜測完全正確。
笑過之後,馬奇亞道:“這四個點,其實是我們自己確定的重點攻擊點。只有打開這四個點,我們才能破掉索伯爾的防禦鏈。”
記者看著這四個座標周圍密密麻麻標註的西約艦隊編號,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
他知道,那是一場,持續時間長達三天,慘烈到了極點的戰鬥!
“當時,在知道田將軍的這個作戰計劃的時候,你們是怎麼想的?”記者扭頭看著老人的側面,有些躊躇地道:“呃,我是說…….””冒險,不公平,是嗎?”老人轉頭看著記者,淡淡地一笑道:“不,我們從知道這個作戰計劃開始,我們就沒想過別的。別說作戰會議後期,田將軍將整個計劃一一和盤托出,讓我們明白這一仗怎麼打。就只是當時他告訴我們薩勒加出兵蘇傑兩國,派遣艦隊斷敵糧道和首都星的實際情況時,我們就已經決定要跟他好好幹上這一票了!”
“聽說,戰前會議結束之後,田將軍當時就讓你們各自回各自的艦隊了。他難道不擔心,你們會……,,”記者說著,笑了笑道:“雖然我這樣猜測很不禮貌,不過,我聽說在回到艦隊之後,藤井剛將軍曾經和李佛通過話,這是真的嗎?”
“是的。”馬奇亞點點頭道:“說實話,當時我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黑斯廷斯元帥把我們留在期間,而那個傢伙卻讓我們各自回去領導自己的艦隊。不過,在聽了他的作戰計劃之後,我們知道,如果我們錯過了正常戰役,或許我們會後悔一輩子!”
“人生,沒有必贏的戰役。無論是學習,工作乃至追求女孩子,都不會是一帆風順十拿九穩!因此,我們在回去的路上,就已經堅定了信心。不過,沒想到這個時候李佛派來的一艘電子艦,通過斐盟天網和我們取得了聯繫。
說實話,一開始看到李佛的時候,藤井剛還是很激動的。在他的心目中,李佛一直都是斐盟最合格的接班人,無論是從他的軍事素養還是威望上看,他都比胖子合適!”
“不過,對話之後,藤井剛很失望。兩天前,李佛剛剛結束了一場艱苦的防禦戰。在那一戰之中,聯軍損失很慘重。雖然西約人也好不到哪裡去,不過,威廉三世率領的西約大軍的抵達,讓特里弗蘭的局勢再度嚴峻起來。李佛以黑斯廷斯已經病倒,東南聯軍不可能贏得對索伯爾的戰役為藉口,要求藤井剛率領菜恩艦隊返回特里弗蘭加入到他的麾下,他甚至還讓藤井剛儘可能地動員更多的盟軍艦隊跟他一起走!”
儘管已經過了幾十年,可是,記者在聽到這番話的時候,依f日忍不住義憤填膺。他不敢想象。如果當時藤井剛聽從了李佛的話,現在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
“藤井剛拒絕了!”老人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他拒絕得很乾脆。乾脆得讓李佛臉色都變了!”
老人說著,輕輕一拍記者的胳膊,領他轉回到沙發坐下,喝著咖啡道:“後來我們才知道,就在我們開戰的同時,威廉三世也向特里弗蘭發動了進攻。兩場戰役,幾乎同時打響!”
“一勝一負,”記者對當年的那段歷史非常熟悉,感慨地道:“卻決定了斐盟的不同命運!”
“是啊,”老人道:“從那之後,藤井剛就徹底對李佛死了心。掛斷通訊,他轉身就走上了指揮席。當時我萊恩艦隊的目標,是F點。
我和藤井剛都發誓,無論如何,我們要把這個硬骨頭啃下來。哪怕打到最後只剩下我們倆個,都絕不後退!”
熱血,一下子衝到了記者的頭頂。
老人的話,落在在寂靜的書房中,竟隱有鐵馬奔騰金戈漫卷之聲。
從觀戰大廳的屏幕上看去,漫長的西約防線外,無數的白光就像從虛空中翻卷而出的白雲!
那破雲而出的鋼鐵戰艦,宛若十萬神兵!
戰鬥,在瞬間爆發!
斐盟艦隊和西約艦隊,就像是兩群有著極深仇恨的狼群,瘋狂地向對方撲去。雙方戰艦,都在不斷地加速加速再加速。
風馳電掣中,西約軍率先發動了恐怖的主炮齊射。
巨大的白光將整個屏幕都映得煞白,讓人睜不開眼睛。
成千上萬是白色能量炮光團,掠過虛空,組成一道粗大的死亡之光,一頭扎進了斐盟艦群。一艘艘高速突進的斐盟戰艦被這白光命中之後,頃刻間爆炸破裂煙消雲散。可是,更多的斐盟戰艦,卻掠過白光,掠過被擊毀的友艦,繼續加速衝鋒。
觀戰大廳裡,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壯觀場面,震得目眩神迷。
這就是戰爭!
充斥著鮮血,烈火和光芒的戰爭。如此壯觀,如此慘烈,如此殘酷而美麗!
哈里曼死死地攥著拳頭。手心裡滿是汗水。
眼前,斐盟戰艦在瘋狂突進。
進攻F點的,是萊恩共和國的十八支A級艦隊。進攻U點的,是查克納第十二十三集團艦隊和萊希特的魅影第一集團艦隊。進攻C點的,是麥金利領導的六支斐揚集團艦隊,而進攻K點的,則是拉賓斯基和巴拉斯率領的其他盟軍艦隊。
哈里曼當然不知道這是FUCK。他只看到,五路艦隊,除了中央的匪軍一路拖後以外,另外四路,就像四把長槍,狠狠地刺向西約艦隊長蛇般的防禦鏈。
終於,雙方碰撞到了一起!
儘管宇宙虛空無法傳遞聲音,可是在那一刻,所有人的腦海中,都同時響起了“轟”地一聲驚雷。
“上帝啊!”
當無數的爆炸光芒,從雙方艦隊之中亮起;當無盡的能量炮劃破虛空交錯縱橫:當劇烈的衝擊波裹著戰艦的殘骸和烈火膨脹開來,橫著掠過屏幕,一位中立國的記者,禁不住失聲驚呼。
上帝不存在於這個時空!
屏幕上,一艘萊恩共和國巡洋艦,驟然開火。
粗大的能量主炮光團和六個相對較小的副炮光團,準確命中了正面一艘蒙特列帝國的巡洋艦,擊碎對方的能量護罩,撕開戰艦堅固的裝甲,撞進艦體!
蒙特列帝國的戰艦,在虛空中被打得猛地轉了半圈。竟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地大甩頭,艦首衝後。隨即,艦體就從中段斷裂開來。劇烈的殉爆掩著艦體舷窗向兩側延伸,鋼鐵殘骸,人體殘肢如同裝滿了水的氣球被戳破般,噴灑向宇宙。
還沒等大家回過身來,另一艘蒙特列帝國的戰艦,就出現在開火的萊恩戰艦側翼。擺尾,開炮。蒙特列帝國戰艦的動作極其迅速。
儘管已經加速,可是,萊恩巡洋艦並沒有完全躲開對方的攻擊。不但能量護罩被打得通紅,就連艦橋頂部也被削去了一層。巨大的壓力將失去束縛的一切都拋向宇宙,整個艦橋頂部,看起來,就像是慢鏡頭中,子彈擊中西瓜的瞬間!
勉強拖著殘軀向前衝了一段距離之後,這艘萊恩共和國戰艦,最終還是沒能躲開交戰空域密密麻麻的敵艦的攻擊,被徹底擊毀!
不遠處的另一側,六艘戰艦組成的斐盟戰艦編隊和五艘戰艦組成的西約戰艦編隊,正錨身而過。
在錯身的剎那,雙方几乎同時擺尾,開火。
一比一!
在各自損失了一艘戰艦之後,兩個戰艦編隊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迅即沿外圍迴轉線迴轉回來,再度向對方逼近。
開炮,爆炸,起火,斷裂!
兩支艦隊,就像兩頭已經渾身是血的公牛,不知疲倦地互相攻擊。
相同的一幕,出現在西約防禦鏈的每一段。
進入航道的斐盟戰艦和遊走於航道中的西約艦隊,絞殺成一團。雙方都在拼命爭搶攻擊位置,拼命開火,拼命躲避對方的進攻。
高速的遊走絞殺,看得人眼花繚亂!
“殺,殺!”那位西約中年記者,在瘋狂地叫囂著。每看到一艘斐盟戰艦被擊毀,他就發出一聲狂叫。而他身旁的那位西約女記者和其他的同伴,也是一片喧囂,拼命為西約艦隊加油。
從大屏幕上看起來,佔據著絕對數量優勢的西約艦隊,就像一座大山,根本不是幾路拼死衝鋒的斐盟艦隊能夠撼動的。
哈里曼死死咬著牙。他不是軍事家,也沒有上過軍校。可他知道,斐盟的這種正面攻擊方式,擊敗西約的可能性非常小!已經在形成了一整條完整防線的西約,完全可以讓斐盟聯軍撞死在他們的防禦鏈上!他們將如同繩子一般纏上來,讓斐盟聯軍最終消耗掉一切力量。
可是,他還知道,當西約人向勒雷聯邦首都發動進攻時,當無數勒雷民眾在炮火中哭喊奔逃時,斐盟艦隊,向強大的索伯爾,發動了進攻!
敵人的威名和強大,沒有讓他們膽怯。
他們,在英勇作戰!
哈里曼渾身都在顫抖著,不知道是因為耳畔西約人的刺耳聲音而憤怒,激還是因為斐盟艦隊這種飛蛾撲火般的悲壯。
他猛地轉過身,紅著眼睛,如同一頭憤怒的公牛般,向狂叫的西約中年記者撲去,一拳頭狠狠揮在他的面頰上。
當中年人臉頰變形口噴鮮血仰後就倒的同時。
吼!
早已經忍耐不住的伯格和任商,也同時撲了上去!
“這四個點,選得很有章法。”索伯爾負手站在指揮台欄杆邊,凝視著從一層大廳一直向上延伸到四樓的巨型天網主屏幕,對身旁的阿歷桑德羅道。
此刻,索伯爾並沒有指揮戰鬥。代替他指揮的是沃爾特.卡內基。這位以防禦見長的比納爾特帝國名將,指揮功力極其深厚,經驗也相當豐富。雖然斐盟聯軍來得很猛很快,可是在他的指揮下,西約防禦鏈卻紋絲不動。備艦隊沉著應戰,絲毫不亂!
除了卡內基以外,在防線左端位置,是格林尼斯帝國名將伊登.卡德爾坐鎮。右邊,則是納加聯邦名將班寧坐鎮。中央更是有夜軍統領克勞迪厄斯.基恩斯統帥。整條防線可說穩如泰山!”你猜猜,”索伯爾回頭看著阿歷桑德羅,面色嚴肅地問道:“現在的斐盟聯軍指揮官是誰?”
阿歷桑德羅心頭一凌,皺眉沉思。
良久,他開口道:“斐盟聯軍內部,向來不怎麼團結。萊恩人和斐揚人高傲自負不說,且一向不怎麼看得起匪軍。我想,即便是黑斯廷斯指定,在他病倒之後,這些不情不願跟他南下的將領也不會服從那個資歷學歷統統不如他們的機修兵。最大的可能,是由麥金利接手。”
“分析得有道理,不過,麥金利向來穩重有餘,進去不足。”索伯爾搖頭道:“這不是他的風格。”
“那麼,會不會是拉賓斯基,或者拉塞爾?”
阿歷桑德羅將斐盟名將都逐一甄選一番,自己搖頭排除了拉塞爾:“應該不是拉塞爾。
以那些斐盟人的傲慢,拉塞爾也算不上什麼名將。應該就是拉賓斯基了。”
“這種戰術,倒的確有拉賓斯基的瘋子風格。”索伯爾笑著道:“不過,我還是覺得,斐盟聯軍可能由田行健指揮。”
“哦?”阿歷桑德羅詫異地問道:“將軍,為什麼?”
巨大的屏幕上,幾艘戰艦正在互相開火。
索伯爾靜立於指揮台上的身影,在屏幕得映襯下,顯得格外渺小。
他仰頭看著屏幕道,沉默良久。
就在阿歷桑德羅眉頭禁皺,心情越來越緊張的時候,索伯爾忽然轉過頭來,目光奇怪地看著阿歷桑德羅。哈哈大笑:“你啊你啊,怎麼就不想想。匪軍艦隊拖在後面做主陣,中央旗艦又升在【漢密爾頓】號上,不是田行健任指揮官,還會是誰?”
阿歷桑德羅一時間目瞪口呆。
除了懊惱自己居然每看出如此明顯的線索外,更因為他做夢也沒想到,索伯爾居然也會如同孩子一般開這樣的玩笑!
索伯爾爽朗的笑聲,在指揮大廳中迴盪著。
忙碌的參謀們仰頭看去,那位他們心目中神一般的男人,就站在指揮台上,與阿歷桑德羅少將談笑風生。
只要看見他,所有人都堅信,西約永遠也不會失敗!
“說實話,黑斯廷斯的眼光不錯。”索伯爾笑過之後,轉身走向指揮席,接過一位參謀端來的咖啡,示意阿歷桑德羅在旁邊的位置坐下,說道:“如果給田行健十年時間,或許,他還真的能撐起斐盟。你看他以前的戰績,看他敢用整個首都星換我們的戰機這份狠辣果決就知道,這個人不簡單!”
“不過…….”索伯爾喝了口咖啡:“他畢竟還年輕了些。我仔細分析過他指揮的每一場戰鬥,發現他在指揮上有天賦,有運氣,但沒經過長年正規軍學教導做基礎。這是他的致命缺陷。”
他抬眼看了一下屏幕:”無論他用什麼手段,能將斐盟聯軍捏合到現在這種程度,已經足以讓黑斯延斯為他驕傲了。可惜,他的兵力太少,內憂太多。個人軍事素養在這種正面戰鬥上也嫌不足。只要斐盟久攻不下,再遭遇幾場局部失利,這支聯軍就會如同一團散沙,被風一吹,了無痕跡!”
阿歷桑德羅恭謹地傾聽著。
目光充滿了敬畏。
當索伯爾聲音消失,指揮台又恢復了安靜時,他忽然想起,那位依靠針對匪軍而來到索伯爾身邊的穆爾,已經很長時間沒看到人影了。”上校,這是您要的資料,全都在這裡了。”
幾位滿頭大汗的三組參謀站在穆爾的辦公桌前,將一份份電子文件夾一一插入辦工作的文件槽口。
“唔,知道了你,你們先出去吧。”埋頭工作的穆爾抬起頭來,對參謀們擺擺手。雖然說這話,可圓臉上一雙飛挑呈倒八字的小眼睛裡,卻滿是思索。
“是!”
參謀們如釋重負地轉身走出了辦公室。自動門一關上,幾個人就互視一眼,紛紛發起牢騷。
“狗屎,我的腰部快累斷了。那麼多文件,他找來幹嘛,難道還真能看出點什麼東西去邀功?”
“能看出什麼來?從雙星角戰役到這裡的所有戰鬥,都在咱們眼皮子底下打得。我們每天看著,怎麼就沒看出什麼東西,我看,是這傢伙不關心自己的本職工作,被將軍詢問時問住了,現在來惡補功課!”
“我倒覺得,他好像發現什麼了。”
“發現個屁!他能升到這個位置,不就是他膽子大,敢推斷匪軍的戰術,又恰好蒙上了兩次麼?現在黑斯廷斯都垮了,匪軍還能翻得了天來?看看天網去,斐盟聯軍已經是強弩之末。正面和我們作戰,再給他們一萬次機會,也是個輸!”
“那倒是。班寧,卡德爾和基恩斯,這陣容可算是第一豪華了。再加上卡內基上將。
嘿,我覺著這一戰都用不著索伯爾大將親自出手!”
“現在大局已定,斐盟聯軍不過是最後盡人事罷了。我估計,這就是為了給斐盟民眾一個交代。等到敗上幾陣,他們就得撤。就算指揮官不想撤,下面艦隊總有些人免不了要先跑路。””這個道理,穆爾就不明白?他還想幹什麼?”
“管他幹什麼。大夥兒都知道,這傢伙已經沒什麼用處了,就他偏偏還心思熱切。巴望著往上爬。讓他自己看去,看他能不能看出一朵花來!”
參謀們一邊說著,一邊順走廊遠去,消失在拐角。
寂靜的辦公室裡,穆爾依1日專注地盯著屏幕。
中央屏幕上,播放的是從雙星角戰役之後一直到勒雷首都的所有戰鬥。兩邊的屏幕上,則是和戰鬥有關的文字信息和數據。
穆爾仔細地看著,不時停下畫面,又調出另外的一場戰鬥做對比。
忽然,他停了下來,死死地盯著屏幕,口中倒抽一口涼氣。
“不可能!這不可能是一個人指揮的!”
他猛地站起身來,飛快地踱步,口中喃喃自語。
“一定是我想錯了……..”他站在舷窗前,望著窗外的星空,忽而又快步走到辦工桌前坐下,再度查看起之前的戰鬥。
越看,穆爾就越心驚。
他發現,自己的判斷並沒有錯。從雙星角走廊以來,西約追擊部隊和斐盟斷後部隊的所有戰鬥,以及雙方進入勒雷中央星域之後的一系列戰鬥,都是同一個人指揮的!
大大小小數十場,每一場都是!
“田行健。”穆爾看著屏幕,口中不住地念著這個名字。
對方的指揮手法細節,他非常的熟悉!除了那個勒雷聯邦的機修兵以外,沒有哪一位指揮官有他相同的指揮習慣。
他很少正面對決,艦隊戰鬥時,通常會採用大量的運動迂迴。
他也不怎麼喜歡運用遠距離的齊射。而是利用戰艦的高速遊走和艦隊之間的配合,迫使對方無法從容齊射,從而拉近距離,進入絞殺戰。
還有,幾次西約吃虧的戰鬥,對方都是出動匪軍。對匪軍的撞擊戰術和戰艦分體時機掌握的非常好。更重要的是,他的許多戰術中,都大量運用戰機!
這正是田行健以【末世】級太空母艦為基礎的戰機為王策略!
穆爾同時還發現,一開始,這位斐盟指揮官在運用基礎戰術的時候,並不熟練。追擊戰中,有好幾個地方都能看到他指揮失誤後又迅疾彌補的跡象。彷彿有人在他旁邊指點。
這些跡象並不明顯,或許是時機掌握不對,或許是應對戰術不適合,或許是戰術特定變化規則沒掌握……都是短短一瞬就迅疾改正過來。可是,穆爾還是通過反覆觀察,從中發現了蹊蹺。
基礎戰術,是任何一個軍校畢業白勺學員都不會犯的錯誤,更別提麥金利拉賓斯基這樣的名將老將了。
因此,指揮官,只可能是機修兵出身的勒雷上將田行健!
在那支艦隊中,只有這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才有可能坐在指揮席上,犯下這些錯誤。又迅疾被旁人指點而改正過來。
讓穆爾震驚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人的基礎戰術掌握,越來越嫻熟!
到最後,完全不犯任何錯誤!
不僅如此,在勒雷中央星域的幾場局部戰鬥中,他指揮下的斐盟艦隊,打得相當漂殼,各種戰術動作簡直就像事先經過了精密計算過一般,那種感覺………就像索伯爾,或黑斯廷斯給人的感覺!
穆爾忽然想到了什麼,飛快地調出雙星角戰役。
“砰!”
霍然起身的他,直接撞翻了身後的椅子!
在他面前的屏幕上,黑斯延斯和索伯爾之間的戰鬥,完全就是一本基礎戰術的教科書!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穆爾雙目失神地喃喃道。
他終於明白了過來!
黑斯廷斯為什麼執意南下,押上畢生的榮譽,和索伯爾打一場像雙星角那樣的戰鬥,這個隱約困擾著他的問題,終於有了答案!
黑斯廷斯的目的,不是和索伯爾對決!
他是在利用雙星角那場人類最巔峰的軍事家的對決,給田行健上課!
想到這裡,穆爾在也按捺不住,飛快地衝出了辦公室,向指揮大廳拔腿狂奔!
“哦,有這樣的事?”索伯爾看著面前氣喘吁吁的穆爾,饒有興致地問道。
指揮台正前方的巨型天網屏幕中,斐盟艦隊就像洶湧的海浪,一次次帶著彷彿毀天滅地般的氣勢,兇猛地撲上岸邊的礁石,卻在和堅硬礁石的撞擊中,一次次被粉碎。
“是的,將軍!”穆爾急切地將手中的文件夾遞給索伯爾:“這是我剛剛彙總的幾場戰役的分析對比資料。”
索伯爾沉默了一下,微微一笑,結果了穆爾的文件夾。
對於這位年輕的參謀,他還是很喜歡的。
穆爾有天賦,在軍事方面,有一種敏銳的嗅覺,思維放得開分析也做得細,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不過,他的家庭身世,終究讓他的格局顯得狹小了些。
小時候和工作後的經歷,旁人的白眼,讓他的性格變得有些孤僻。他不善於和人交流,心胸顯得也不是那麼開闊,有些持才傲物的味道。
在民主國家,通常將西約貴族形容得跟魔鬼一般,要不就是傲慢無禮的白痴。
可從小生於貴族世家的索伯爾知道,千百年來,西約各國貴族階層還能夠掌控一切,並不只是靠金錢收買武力壓迫。
在西約,頂尖的科學家、政治家、軍事家、藝術家以及建築、機械、教育等各行業出類拔萃的人物,貴族佔了不少。在對子女的教育方面,貴族其實比普通人更嚴格。
而禮儀修養,更是貴族刻在骨子裡的東西。
索伯爾有些惋惜,如果穆爾出生於貴族家庭的話,或許格局會大一點,個人修養氣質會好一點。或許自己會和他更談得來,就像阿歷桑德羅一樣…….,而現在,他顯得太熱切了。就連自己身旁的這些將領們,對他都有不少風言冷語。
這倒不全都是別人的過錨。
索伯爾打開了文件夾。對於穆爾報告的這些東西,他還是有些興趣的一一田行健能夠在短短幾天的戰鬥中,提升到這樣的程度?
當然,只是對這個問題有興趣而已。斐盟聯軍自動送上門之後,東南戰局已經沒有什麼變數了。他再妄自菲薄,也不會去設想田行健的成長能讓自己輸掉眼前的戰役。
南下最大的心願,三十年的理想,已經在雙星角一戰中完成了。
擊敗了黑斯延斯之後,索伯爾發現自己比之以前無論是心態還是習慣,都有了些微妙的變化。自己變得有些懶散。變得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內心孤獨且寂寞,有一種高處不甚寒,也有一種全力以赴達成目標卻沒有任何勝利喜悅的落寞和疲倦。
在和黑斯廷斯一戰之前,他很喜歡跟穆爾聊起匪軍,推測這支軍隊的種種戰術。
可現在,即便眼前戰鬥如火如茶,他卻更願意和阿歷桑德羅聊些不相干的話題,開個玩笑,聊聊自己收藏的那幾幅名畫……索伯爾正啟動文件夾,準備查看,忽然,兩名情報聯絡宮一臉惶急地衝上了指揮台。還沒等這兩位在索伯爾面前喘玩氣開口說話,就聽見指揮大廳中,忽然傳來了一陣巨大的喧囂聲。
索伯爾眼睛微微一眯,站起身來,向大廳看去。
“班寧將軍的右翼出事了!”
“我的天,怎麼三支A級艦隊都跳進人家的包圍圈裡了,他們是睜眼瞎嗎?”
“是德西克和納加聯邦的艦隊。他們被切割開了。”
“怎麼會這樣?”
大廳中,參謀們紛紛站起身來,看向天網大屏幕的左端,不少人用手指指點點,失聲驚呼。
索伯爾凝目注視著天網屏幕,並立刻接通了現在的指揮官卡內基上將的通訊。
“出什麼事了?”
“班寧上將指揮的右翼戰鬥,在一個戰術變化中,被斐盟聯軍切割了三支A級艦隊。”卡內基道:“班寧打得太急了。”
“哦?”索伯爾眉頭皺了起來。
自班寧兵敗墨提斯星系之後,這位來自西約唯一一個民主國度的名將,就不怎麼受人待見。卡內基他們,更是原來就跟他沒什麼交情。
不過,索伯爾卻知道,班寧絕對不是一個沉不住氣的人。
對手能夠從他的防線,通過戰術變化,切割掉三支A級艦隊進包圍圈一口吞下,需要遠超於他的指揮技巧和計算能力。
現在的斐盟聯軍中,還有這樣的人物?
就在索伯爾準備調出之前的右翼戰區錄像查看究竟的時候,兩名情報聯絡官,已經急匆匆地開口叫道:“將軍。”
“什麼事?”索伯爾凝視這指揮台的屏幕,手上不停。
“剛剛收到情報,蘇斯和傑彭帝國,忽然遭遇大量薩勒加聯邦艦隊攻擊。目前,已經有至少三十支薩勒加艦隊已經殺進了北海星系,兵鋒直逼傑彭首都。同時發動攻擊的,還有七支勒雷聯邦艦隊和一支查克納艦隊,一支塔塔尼亞艦隊,一支普迪托克艦隊!”
“什麼?”一旁的阿歷桑德羅震驚地叫道。
索伯爾的眼睛,猛地一下眯城了一條縫。
他停下手,扭頭看著情報聯絡官。
“將軍,另外,我們還收到消息,塔普聯軍,已經向德西克帝國發動了新一輪的大規模進攻。德西克局勢嚴峻。同時,我們的後勤運輸艦,也失去了聯繫。”
這一個個消息,就像是驚雷一般,在索伯爾等三人耳邊炸響。不光穆爾和阿歷桑德羅臉色大變,就連通訊頻道上的卡內基,也是目光發直。
只有索伯爾,神色不變。
良久,他一擺手,對兩位情報官道:“我知道了,你們下去吧。”
“是!”情報官轉身離開。
索伯爾靜靜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目光從容地看看穆爾,又看看手中的電子文件夾,若有所思。
.一萬字,一萬字啊!有木有!有木有!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