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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嚴打前夕

    玉成如今釣魚的癮頭是越來越大了。/不顧烈日當空T7,硬是要拉著老爸去釣魚。我們前兩天才搬進地委常委院住的小別墅,老爸剛剛接任寶州市委書記,忙得兩腳不沾地,哪有閒工夫陪他去水庫耗著?推辭了好幾次,只是不去。無奈嚴副專員脾氣之犟,更在柳書記之上。兩相較量,最後老爸只好甘拜下風,鬱悶無比地隨著嚴玉成來到了寶州市的勝利水庫。

    碰到釣魚這種美事,本衙內卻是歡呼雀躍,自然要“共襄盛舉”的。老柳家在地委常委院住的別墅,反倒在嚴玉成前頭一些,就是前任常務副專員劉江南空下來的那棟,與嚴玉成家大約隔了一兩百米的距離。不過這點距離,全然不在話下,嚴菲只要一放學,就會跑到我家裡來,和我呆上半個小時才念念不捨回家去。這一天恰逢週日,嚴菲焉肯落下?反正解英一大早就拉著老媽出門逛街去了,將小姑娘一個人留在空蕩蕩的別墅裡,也確然不是個事。

    老媽的工作單位定在寶州市工商局,職務是副局長。

    這是出於我的提議。派出所工作確實是比較忙,也容易得罪人。況且今年中央就要出臺“嚴打”的政策,到時老媽只怕會比老爸更加忙碌。一個女同志,還是不要擔負那麼重的責任吧。

    勝利水庫在寶州市西南方,與向陽縣接壤,面積比向陽縣芙蓉水庫略大一些,四周綠樹成蔭,風景秀美,尤其難得的是,水庫邊有一大片草地,如果不是豔陽高照,倒是談情說愛的好去處。

    不過這難不住本衙內,在吉普車的後座上,早就準備好了兩把大大的遮陽傘,藍白相間的傘面上寫著“向陽縣清涼風扇總廠”幾個紅字。

    這是清涼風扇廠為了夏季大促銷活動準備的,給較大的經銷商做廣告宣傳。我給截留了兩把。

    既然嚴玉成有這個釣魚的雅好,做晚輩的自然要準備充分——要人家心甘情願將花朵般的女兒許配給你,總得有點實際行動罷?

    嚴菲比我大一歲,今年已經十五了,穿著湖綠色的連衣裙,腰間束一條同色的絲帶,腳下蹬一**白色的涼鞋,依舊梳兩條小辮子垂在臉頰旁邊,結兩個粉紅的蝴蝶結。已經開始育的小胸部高高挺立,青春靚麗之中透出一股天真可愛。

    這套裙裝,乃是本衙內上次送周芽去周先生那兒做保姆,在大寧市十一廣場轉悠了老半天才挑中的,質料上乘,做工精細,果然與嚴菲嬌憨文靜的氣質甚是相配。

    嚴玉成見了,讚不絕口,直誇自己女兒天上少有,地上無雙。

    呵呵。這也是人家女孩子該佔地便宜。如同本衙內。如今也長成了一個英俊挺拔地“少年俊彥”。風流倜儻。卓爾不群。卻無論如何得不到嚴專員這般誇獎。

    他不一開口就罵“臭小子”。已經算是十分客氣地了。

    本衙內頂著毒辣地日頭。呼哧呼哧地支好了兩把陽傘。又擺好凳子。請兩位官爺落座。再請漂亮地“菲菲小姐”落座。嚴專員這才笑眯眯地點點頭。誇獎道:“小子。勤快了哈!”

    我汗流浹背。還了“岳父老子”兩個老大白眼球。變戲法般拿出一個小小保溫桶。揭開來。取出一支牛奶雪糕。遞給嚴菲。笑道:“菲菲。我們倆吃雪糕。不給他們吃。就饞他們……”

    “好啊。”

    嚴菲咯咯地笑著。卻還是將雪糕先遞給了我爸。

    “柳叔叔,吃雪糕。”

    小丫頭倒還懂得禮數。

    老爸笑眯眯地接過來,上下打量著嚴菲,小姑娘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垂下頭去。

    “哎,晉才,別老盯著看啊,是不是你家的,現在還難說呢……”

    嚴玉成很是不悅。

    偶滴神!

    不料這人都做到常務副專員了,說話還是這麼不過腦子。

    “爸……”

    嚴菲羞得一跺腳,撅起了小嘴。

    “伯伯,吃雪糕吧。”

    這回輪到我笑眯眯的了。

    “這還差不多……”

    嚴玉成接過雪糕,又嘀咕了一句,貌似是“總不能什麼好事都是你老柳家的”。好在他說得小聲,本衙內權當沒聽見了。

    支起了場子,嚴玉成就開始下竿子。老爸純粹是“捨命陪君子”,勁頭自然不大。不過既然來了,總得將竿子放下去,虛應故事一番。

    我搖搖頭,說道:“伯伯,還是先打窩子吧,酒米,糠餅我都帶了的。”

    嚴玉成有些詫異:“這些東西,你怎麼想到要帶的?”

    “嘿嘿,你不是喜歡釣魚嗎,我就準備了些。”

    我輕描淡寫地道。

    嚴玉成點點頭。他如今在誇獎我這方面,也越來越像梁國強了——惜言如金。彷彿生怕多表揚兩句,就會將我誇壞了似的。

    得,看來往後也不用指望他老人家誇我了。我得空還是賣力巴結嚴菲好了。

    我灑下酒米,糠餅,這才慢慢理順釣線,開始裝蚯蚓下竿子。現下還沒有收穫,嚴菲左右看看,跑去採野花了。

    “晉才啊,上了幾天班,感覺如何?”

    嚴玉成雙眼盯著浮子,像是很隨意地問道。

    “嗯,還行……”

    這話不大好回答,老爸也就模稜兩可。

    我眼睛是瞟著浮子,耳朵卻豎得高高的,仔細聽嚴玉成的每一句話。老爸接任寶州市委書記沒幾天,剛到地區那會嚴玉成有沒有跟他深談不得而知。估計應該是談過的。前後任之間交接,就一些問題交換一下看法,也是理所當然,不犯什麼忌諱。但想來談得也不算太徹底。不要小看一個小小寶州市,細論起來,不知有多少需要特別注意的,一次談話焉能面面俱到?料必嚴玉成釣魚是實,非得拉上老爸這個不愛釣魚的人,藉機再交流一下也是實。

    “幾名市委常委的性子,摸得怎麼樣了?”

    “都談過一次話。”

    老爸答道。

    嚴玉成微微一笑。能做到寶州市的市委常委,誰不是有兩把刷子的?光談一次話哪裡夠?不過心急吃不得熱豆腐,凡事還得慢慢來。

    聽他倆聊天,我在腦子裡挨個將向陽縣的縣委常委過了一遍,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伯

    州市的政法委書記叫什麼名字?什麼資歷?”

    “叫章傑,兼任著地區公安處副處長和寶州市公安局局長。”

    嚴玉成瞟了我一眼,說道。

    商討這些事情的時候,他倒是從來不將我當成“臭小子”。

    我又看看老爸,言下之意自然是問:這個人,你對他觀感如何?

    “章傑看上去還是很能幹的一個人,在公安系統也有許多年頭了。”

    老爸說道。

    “能不能幹再說吧,這人有什麼背景?”

    嚴玉成詫道:“你怎麼忽然關心起政法系統的人來了?”

    嘿嘿,如今已是八三年六月份,眼看著席捲全國的“嚴打風暴”即將來臨,老爸初來乍到,就碰上這麼場硬仗,難道我不該關心一下這位寶州市政法系統的“一哥”?老爸上任的第一齣戲,演好演壞,這人可是個關鍵。

    “我看現在寶州市的治安形勢很嚴峻。治安搞不好,老百姓要戳脊梁骨的。”

    我找了個說得過去的理由,總不能當真扮演“諸葛亮”。

    其實比較起來,寶州市的治安狀況算是很不錯的了,全國各地近來重大惡性刑事案件頻,流氓惡勢力十分猖獗。許多地方甚至到了流氓混混光天化日之下行兇殺人,****女青年的地步。

    嚴玉成將臉一板,說道:“你是在說我寧靖不力麼?”

    糟糕,一不小心忘了嚴大書記的臉面。

    我忙賠笑道:“伯伯,不是這個意思。現在治安形勢嚴峻的,遠不止寶州市一隅之地。全國各地大都如此,這是一個全局性的問題。”

    嚴玉成臉色稍有好轉,“哼”了一聲,說道:“這還像句話。嗯,這個章傑的叔叔是省廳的章廳長。”

    “親的?”

    “當然是親的了。”

    我閉上嘴不再吱聲。

    有這麼強力的靠山,這個章傑該當不會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吧?

    這時候嚴菲採了許多顏色各異的野花過來,坐在我身旁認認真真編“花冠”。瞧著一個如此清秀美麗的女孩子神情專注的模樣,實在是一種莫大的享受。以至於有魚咬了鉤,浮子被拖下去好一陣,本衙內尚未回過神來。

    ……

    “黑子,你現在和社會上的人還有多少往來?”

    秋水飯店的包廂裡,不但黑子在座,胖大海和大剛都在。

    “很少了。”

    黑子答道。

    “你們呢?”

    我問胖大海和大剛。

    大剛搖搖頭:“物流公司忙得四腳朝天,哪還有空與他們混啊?”

    自打黑子回到街上主持飯店和物流公司辦事處,物流公司在柳家山的業務就全然交給大剛打理,十幾臺車,幾十號人,確實是忙不過來。

    我放心地點點頭,眼望胖大海。

    胖大海微微有點臉紅,期期艾艾地道:“就是,就是有時在一起打個牌,喝個酒……”

    我頓時皺起眉頭,不悅道:“怎麼搞的?不是早就跟你說了,少和他們往來嗎?打牌,打的大不大?”

    胖大海急了,忙道:“就是玩一玩的,打得不大。”

    “就是打著玩都不行。”

    我斷然道。

    胖大海垂下頭,神情似乎有些不服。

    黑子見我失態,瞧了我一眼。他的意思我明白,是希望我能做個解釋。黑子知道我是想要他們走正道,此前也一再吩咐他們要少與社會上的朋友往來,就算算計孟躍進和馬文才,也沒有要求黑子親自露面。但從未如此嚴厲過。

    我嘆了口氣,說道:“上面有消息,不久之後又要搞運動了,不過這回主要是針對社會上嚴重危害社會治安的刑事犯罪分子,可能要大開殺戒!”

    事關黑子等人的身家性命,我不得不露底了。

    黑子心裡就打了一個突。他雖然不是體制內的人,卻也知道所謂“運動”是何等威力。

    “真的?”

    大剛緊著問了一句。

    他比我大十來歲,親身經歷過那場史無前例的大動亂。對各類批鬥會,審判會記憶猶新。許多人就是活活在批鬥會上鬥死的。

    我瞥了他一眼,點點頭。

    大剛臉色就變了,對林海仁道:“胖大海,你得聽俊少的,不要再同他們去打牌喝酒了。這事開不得玩笑的。”

    胖大海兀自執迷不悟,嘀咕道:“我不是不聽俊少的,不過我就是和他們打個牌,偶爾喝回酒,真的沒幹別的。難道這樣也犯法?”

    我氣急,忍不住罵道:“你豬腦子啊!哪回搞運動的時候,不是一鍋端?給你解釋的機會嗎?”

    黑子點頭道:“俊少說得有理。上回我在青安縣,不也是找不著說理的地方?”

    提起青安縣,胖大海頓時老實了,不再犟嘴。那回要不是我搬動了彭飛和白楊去青安縣暗訪,黑子不知在號子裡被整成什麼德性呢。

    見氣氛沉悶,我笑了笑,舉起酒杯,說道:“大家自己兄弟,我也是為你們好,來,搞一個!”

    這三人都比較愛酒,不過要論酒量,還是胖大海居第一。聽我這麼說,馬上來了勁。

    “搞一個搞一個!”

    “胖大海,記住我的話,千萬別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搞了幾杯酒,我兀自不放心,又特別招呼了一句。

    “放心,俊少,你的話我記下了,從今天開始,我再不和他們混了。”

    黑子是他的知己,知道他這話口不對心,笑道:“你想打牌是吧?往後我和大剛陪你打,就在我家去打,叫你嫂子好菜好飯伺候著,怎麼樣?”

    黑子和石秀麗雖然尚未結婚,也還沒公然同居,基本上,大夥都管石秀麗叫嫂子了。

    胖大海大為歡喜,叫道:“那敢情好!”

    聽了黑子這個安排,我才算真正放下心來。

    誰知我這麼緊著給黑子他們安排後路,卻全沒料到,一場巨大的災禍正在悄悄向我逼來。這場災禍在上輩子是不曾生過的,因而我沒有絲毫“預警”,渾然不知重生之後,許多事情已經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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