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口市秋水大酒店旗艦店。
龔昭禮離去之後,柳俊並未急著休息,坐在沙發裡,繼續慢慢泡茶。
周良臣沒有得到柳俊的吩咐,也便不敢擅自退出,默默地站在那裡等候柳俊的指示。
稍頃,柳俊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微笑說道:“良臣,懷信就要過來了,你去門口迎接一下。他以前也在我身邊工作過的。”
其實後邊這句話,柳俊沒有必要解釋。
作為柳俊的第四任秘書,周良臣對於自己的三位前任,都有所瞭解。於懷信是柳俊的第二任秘書,如今是中組部幹部二局的巡視員,此番是作為中組部副部長的隨員前來D省公幹,自然要來拜會老領導。
“是,書記”
周良臣壓抑著心中的激動之情,疾步走到門口,正好見到於懷信從走廊那邊走過來。
“您好,於局我是周良臣,柳書記身邊的工作人員。”
周良臣忙即迎上前去,和於懷信握手,做了自我介紹。
於懷信雖然前不久上了正廳級別,眼下卻只是中組部幹部二局的普通幹部。不過周良臣自然要依照官場規矩,尊稱於懷信為“於局”。
“你好,良臣。早就聽說過你了。”
於懷信微笑著和周良臣握手,氣度甚是沉穩。
周良臣便暗暗感慨,這個追隨柳書記時間長的人,氣度就是不一般。而且這麼晚了,柳書記還會接見,可見於懷信在柳俊心目中的份量是很重的。
“於局太客氣了,以後還要請於局多多指點。”
周良臣客客氣氣地說道。
於懷信點了點頭,微笑說道:“追隨書記工作,其實沒有什麼訣竅,就是認真兩個字。”
儘管於懷信這是第一次與周良臣見面,卻並不虛情假意,徑直將自己的“心得”告知了周良臣。凡是在柳俊身邊工作過比較長時間的人,均知道柳俊對秘書人員是十分看重的。柳俊的三任秘書,俱皆成長為棟樑之才,就是明證。
料必柳書記能選中這個周良臣,那就說明周良臣也是才堪大用的。
周良臣一怔,隨即十分誠懇地說道:“是,謝謝於局指點。於局,請”
“書記”
於懷信走進套房,遠遠的就給柳俊鞠了一躬,聲音卻已有些哽咽。和柳俊有段日子不曾見面了,此時見到,於懷信心中甚是激動。
柳俊微微一笑,並不起身,招了招手,說道:“懷信來了。過來坐吧。”
“是。”
於懷信疾步上前,在柳俊對面的沙發上落座,仔細打量柳俊,絲毫也不掩飾自己的眼神。
柳俊笑道:“怎麼,我老了嗎?”
論年紀,柳俊和於懷信相當。但在以往的工作之中,於懷信不但將柳俊當做領導,也在心中將柳俊當做兄長。
“不,書記一點都不老,還是那麼精神抖擻。”
於懷信發自內心地說道。
“嗯,沒老就好。”
柳俊笑了起來,似乎很是輕鬆愉快。和於懷信分別良久,柳俊其實也是很想念的。
於懷信見了茶几上的茶具,自然而然伸出手去,從柳俊手裡將這個“工作”接了過來,給柳俊沏上了茶水。
“懷信,在中組部工作兩年多了吧?”
柳俊喝了一口茶水,隨口問道。
“是的,書記,兩年多了。”
於懷信忙即答道。柳俊擔任A省省委書記之後不久,於懷信便交卸了玉蘭市委宣傳部長的職務,前往中組部任職,至今差不多三年了。
柳俊問道:“嗯,在中組部這段時間,都有些什麼工作心得?”
於懷信沒有急著回答,想了想,說道:“部委的工作,和地方上最大的不同,就是看問題的視角不一樣。以前在地方工作的時候,是從下往上看。現在是從上往下看。視角不同,看到的結果也不完全相同,處理的方式也有區別。”
嚴格來說,於懷信這是一個“大而化之”的回答。不過看上去,柳俊似乎比較滿意。這也是因為於懷信對柳俊的思維方式十分了解。柳書記行事,歷來是大氣磅礴,自也不是真要聽於懷信“喋喋不休”的說一些具體的心得。
於懷信前不久由副巡視員提拔為巡視員,解決了正廳級待遇,算是正經百八的高級領導幹部了。到了這個層級,柳俊對他的“考察”,自然也和當初不同。
柳俊點點頭,隨手從身邊拿起一份文件,遞給於懷信,說道:“這是省委政研室新近給出的一個建議,你看看。”
“是”
於懷信連忙雙手接了過來。
柳俊的師弟邵逸平,那個著名的“刺頭”文人,成了D省省委政研室副主任,於懷信自然也是知道的。此事當時還造成了一定的“轟動”。儘管這不是一個“盛產”英雄的時代,但有膽有識有骨氣的文人,也還不是絕無僅有的。也有一些“刺頭”文人,成了某些報刊媒體的主筆,然而成為省委政研室副主任的,卻獨此一人,別無分號。
於懷信還就此事與潘知仁、仇用之等幾位好友在電話裡探討過,分析書記此舉的用意何在。大家一致認為,絕不是外間所言“保護”那麼簡單。到了柳俊如今的地位,以及在國內政壇的威望,真若只是為了保護邵逸平,完全不必如此“大動干戈”。
說白了,要保護邵逸平,也就是柳俊一句話的事情。
潘知仁認為,柳俊是想在身邊放一個“諍臣”。
對潘知仁這個分析,於懷信和仇用之均深以為然。柳書記就不止一次地和他們說過——“國有諍臣不亡其國,家有諍子不敗其家”。
在身邊放一個“諍臣”,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完全符合柳俊的執政風格。
位置高了,權力大了,監督的問題就變得十分重要。
柳俊從來也沒有認為自己是一個聖人。
柳俊所言的“建議”,是政研室以標準內參的形式提出來的。文件的內容比較長,足足有七八頁,好幾千字。
凡是在柳俊身邊工作過的秘書人員,都養成了一個“做學問”的習慣,對任何材料都不馬虎了事。故此就算是當著柳俊的面,於懷信也沒有走馬觀花,而是看得十分認真仔細,速度自然也就快不起來。
柳俊並不催促,點上了一支菸,慢慢往後靠進沙發。
邵逸平在這份內參上,提到中央和省裡的一些政策在各縣市執行的時候,發生了一些偏差。部分縣市幹部,並未將文件內容吃透,或者執行的時候,故意歪曲文件精神。所以落實的結果,不盡如人意,引起了部分群眾的不滿和反感。
內參毫不客氣地指出,這主要是因為D省的幹部隊伍,尤其是基層幹部隊伍良莠不齊,素質還有待提高。故而向省委建議,要加強幹部隊伍的整頓和建設,還給出了具體的整頓方案。
看著這份如同“檄文”一般的內參,於懷信暗暗吃驚。儘管早就知道柳俊是想要一個“諍臣”,但邵逸平這個“諍臣”的骨頭也未免太硬了些。
黨委書記管幹部,乃是組織原則。邵逸平指責D省幹部隊伍素質不高,等於是直接在批評柳俊這位省委書記“失職”了。
“怎麼樣,有何感受?”
眼見於懷信終於看完了內參,柳俊便坐直了身子,微笑問道。
於懷信笑了一下,說道:“膽子真大”
“呵呵,邵逸平本就不是怕事之人。”柳俊不由哈哈一笑,說道:“我這個師弟,別的不說,就是敢講真話。”
於懷信點了點頭,感嘆地說道:“邵博士固然風骨甚佳,令人敬佩,但也要書記才能用他。”
“嗯,現在看來,這個人用對了。政研室的工作,起到了應有的作用。”
事實也是如此。以往政研室做出的研究也好,搞的內參也好,除了省委宣傳部為了工作需要會比較重視,其他部門,實則是不怎麼在意的。但是如今完全不一樣了。柳俊好幾次拿出邵逸平他們的內參上常委會議討論,就內參上提出的問題,毫不客氣地進行了問責。有幾位地方首長和省直機關的領導遭到點名批評,D省的官員們誰還敢將政研室不當回事?
“我覺得,逸平他們提的建議很有道理。幹部隊伍必須要整頓,工作作風必須要扭轉。這個工作,在A省就進行得很好,樊志偉工作很得力。省委督察室的功能,必須發揮出來。”
柳俊臉上的笑容逐漸隱去,正色說道。
“是。”
於懷信很恭謹地答道。
柳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這樣吧,懷信,你在中組部也工作兩年多快三年了,該換換啦。不要在那裡待著了,到D省來,去省委督察室主持工作。”
“是,書記。”
於懷信忙即挺直了身子,恭恭敬敬地應道,聲音頗為激動。原也知道,柳俊讓他去中組部,是起個鍛鍊的作用,終有一天會給他安排更加重要的工作。但這一天終於到來,於懷信還是忍不住心神激盪。
大凡他們這些在柳俊身邊走出去的人,誰不想回到書記身邊工作呢?
“省委督察室的工作很重要,你要向樊志偉學習。想做好這個工作,沒有別的訣竅,關鍵是要做到公正無私。無欲則剛嘛”
“是”
於懷信重重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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