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魏老爺子在職時的第一秘書,莫老當年也是朝中上下的第一秘書,一生在官場,他的察言觀色能力,自然是極為恐怖的。
陳帆的表情變化很細微,不過卻落入了莫老的眼中。”小子,今天來我這裡除了送茶葉之外,沒請人來喝茶嗎?”雖然看穿了陳帆的心思,不過莫老並沒有點破,而是笑眯眯地問道。
顯然,莫老已經習慣了陳帆拿在石峰茶園談話當一種另類威懾的手段,猜到陳帆今晚除了送茶葉之外,應該還會找一兩個可憐蟲過來敲打一番。
“請了,應該快到了。”陳帆尷尬地笑了笑。
陳帆的話音剛落,遠方便駛來了一輛奧迪A6。
或許是被嚇得不輕,臉上長滿肥肉,肚子高高隆起的陶建明沒有讓司機開車,而是親自開車過來。
透過汽車玻f離,望著遠處和莫老談笑風生的陳帆,陶建明只覺得手腳都有些不利索了,心中的恐懼陡然增加了幾分。
用莫老的話說,一個門檻只比為數不多幾個辦公地點低的地方,是最適合敲打人的地方。
對於心理素質不佳的人而言,進這種地方,腿肚子都會打哆嗦。
陶建明在東海也算個角,可是遠遠沒有資格踏入那座茶園,他的心理素質也不算差,無奈兒子陶偉闖得禍實在太大,以至於他還沒有開車到茶園門口,腿肚子就開始打哆嗦了。
茶園門口,莫老凝目看了一眼前來的車輛,一眼便看出是官車,隨後收回目光,笑呵呵,道:“小子,去你上次去的那個竹林茶屋吧,我先去泡一壺野茶嚐嚐,稍後給你們泡茶。”
“麻煩您了,莫老。”陳帆感謝道。
莫老哈哈一笑,不再廢話,端著茶壺,轉身步入了茶園。
望著莫老那筆直而落寞的背影,陳帆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雖然莫老口口聲聲說魏老爺子愛茶如命,事實上,凡是曾經在帝部官場呆過的大佬都知道,真正愛茶如命的是莫老。
而魏老爺子打造石峰茶園,多半是變相地給自己的老部下找一個安身之地。
因為……莫老沒有子女!
對於一個老人而言,沒有子女的晚年,無疑是孤獨和寂寞的。
收回目光,陳帆點燃一支香菸,注視著那輛駛來的奧迪A6停下,然後看著一名身材肥胖的中年人從車中走下,疾步朝自己走來。
夜色下,那張肥胖的臉上寫滿了恐懼!
陳帆默不作聲地吸著香菸,回憶著有關陶建明的所有資料,表情平靜。
“陳……陳先生。”陶建明連走帶跑地來到了陳帆面前,鞠躬,敬畏地說道。
這一刻的他,不知道是在敬畏陳帆,還是敬畏眼前的園子,或者說兩者都有。
“進去談吧。”陳帆緩緩吐出一口煙霧,淡淡道。
“是。”
陶建明重重地點了下頭,然後深吸一口氣,哆嗉著,朝著這座名震大江南北的園子,邁出了人身之中的第一步。
一步。
陶建明渾身顫抖不止,差點踩空,好在另一隻腳及時跟上,才沒有跌倒在地。
陳帆沒有理會,轉身,率先帶路。
兩步。
陶建明再次嚥了口吐沫,定了定神。
三步。
陶建明踏進茶園,後心一陣發涼,後背的背心完全溼透,細密的汗珠不斷地從額頭滲出。
半分鐘後,心驚膽戰的陶建明沒敢欣賞夜幕下的茶園,而是緊足艮著陳帆來到了一間位於竹林之中的茶屋。
“陶行長,請坐。”進入茶屋,陳帆掐滅菸頭,丟進菸灰缸,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陶建明渾身一哆嗦,苦笑道:“陳先生,那座位我沒資格坐,您坐便好。4“陶行長,您今年四十九,對麼?”陳帆見陶建明不敢入座,也不再多說,而是轉移話題。
“嗯,明年二月滿五十。”陶建明戰戰赫赫,遠不如林家瘋狗進入茶屋時那般坦然。
當日,林東來雖然在踏進茶園的時候紅了眼睛,淚流滿面,可是進入茶屋後,表情坦然,沒有絲毫的驚恐。
當然,當日林家瘋狗是來臣服陳帆的,而陶建明是心中有鬼,來求陳帆網開一面的,兩者目的不同,心態自然也就大不相同。
“四十九,正廳級。”陳帆輕輕敲擊著茶桌,極富節奏:“如果你再努力努力,鯉魚躍龍門也未嘗不可。”
陶建明心中一震,不知道陳帆唱得哪一齣,沒敢接話。
“我聽說你現在和陳飛走得很近,官場都說你標上了陳家的標籤,此事到底是真還是假?”陳帆突然停下敲擊桌面的舉動,目光如刀地看向陶建明。
陶建明心中一震,臉色陡然一變,略作思索,便飛快地說道:“陶某能夠被陳家看上,是陶某的榮幸。”
話音落下,陶建明不敢去看陳帆的目光,將頭埋倒。
雖然他不知道陳帆為何要這麼問,但他也聽說過陳帆和陳飛之間的過節,知道兩人很不合,如此一來,他只能選擇陳家。
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和陳飛走得近,確實也是因為陳家的緣故。
對於很多人而言,攀上燕家是榮幸,攀上陳家同樣也是。
儘管陳家老太爺撒手離開人間,陳家在官場上處處被燕家壓制,可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朝野之中,除了燕家因為雪恥大年初一的恥辱,敢明目張膽地叫板陳家之外,還真沒有哪個派系敢跟陳家叫板的。
陶建明低下了頭,陳帆則是皺起眉頭,心中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滴答!滴答!
隨著時間的流逝,陶建明汗流浹背,冷汗沿著他那張肥胖的臉蛋滑落,滴落在竹板上,聲音刺耳。
還有少部分汗水流進了陶建明的眼睛,蟄得眼睛疼,可是他卻不敢伸手去擦,依然大氣不敢喘一下地站在陳帆面前。
陶建明雖然在陳飛面面前遠遠不像在陳帆面前表現得恐懼、害怕,最多隻是拘謹、卑謙罷了!
兩者之差,猶如雲泥之別。
不知過了多久,一身麻布衣服的莫老端著一壺清香的大紅袍進入竹屋,看也沒看陶建明一眼,徑直走到茶桌前,將茶放下,微笑道:
“小子,茶我給你泡好了。另外,剛才我給魏老爺子打電話,說了你給他送茶葉的事情,老爺子很高興,說你今晚有事就算了,明天沒事的話就去他那裡吃頓便飯,陪他下兩盤棋。”
“唰!”
愕然聽到莫老的話,原本就心驚膽戰的陶建明嚇得兩腿一軟,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而陳帆則是感激地起身:“多謝莫老。”
“魏老爺子要見你,可不是因為我這個糟老頭子多嘴,所以謝就不必了。”莫老嘿嘿一笑,轉身離開,自始至終沒看陶建明一眼。
莫老離開後,陳帆端起茶壺,倒了兩杯,道:“陶行長,既然你是陳家的人,那麼就沒必要客氣了,坐下,一邊喝茶一邊談吧。”
差點沒被嚇出心臟病的陶建明,聽到陳帆的話,心中一動,隱約猜到了什麼,卻不敢肯定,而是伸手擦了擦冷汗,點頭哈腰地坐在了陳帆的對面,卻沒敢去碰那杯熱騰騰的茶水。
這倒不是他不想碰,事實上,能夠喝莫老親手泡的茶水,這傳出去絕對是一件倍有面子的事情,也是身份的象徵。
畢竟,在東海,能夠踏進石峰茶園的人不少,可是能夠親口喝到莫老親手泡的茶的人,不超過一巴掌!
“陶行長,想必你已經知道了我今天找你的目的。”陳帆輕輕喝了口茶水,開門見山,道:“我們明人不說暗話。你兒子陶偉試圖拿這次市委反腐倡廉活動做文章,威脅馮婷,試圖讓馮婷的女兒去陪入睡覺,對麼?”
譁!
陶建明一聽,嚇得連忙起身,結果因為太緊張的緣故,直接碰到了茶杯,茶水頓時灑了出來。
陳帆伸手,一把抓住滾落的茶杯,淡淡道:“莫老的茶杯很貴的,打碎了,你賠不起。”
陶建明面如土色。
“據我所知,馮婷擔任區行行長的時候,曾經挪用過三百萬的公款,有這件事吧?”陳帆沉聲問。
陶建明心跳比起之前更快了,戰戰赫赫道:“有,有….,“馮婷說她將那筆錢還了回去?”陳帆再次問。
陶建明沒敢再伸手擦冷汗,而是顫抖著說:“嗯。她在三個月後還了回去。”
“馮婷說她當時清除了痕跡,只是沒清除乾淨。”陳帆皺眉,道:“既然如今錢已經還回去了,想必你應該有辦法將那些痕跡清理掉吧?”
“銀行這邊沒問題,不過她還款時用的是從開發商那裡得到的錢,開發商那邊……”陶建明後面的話沒說出口,可是意思卻很明確:
開發商那裡不好處理。
“開發商那邊不用你操心,會有人去處理。”陳帆再次端起茶杯,有意無意,道:
“馮婷一個區行行長都能弄那麼多,想必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噗通!
陶建明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本能地想起了陳帆在浙江利用蔣剛手中的汙點,將蔣剛送進牢房的事情。
“話已至此,具體該怎麼做,想必你心裡也有打算了,我就不畫蛇添足了。”陳帆放下茶杯,沉聲道:“你走吧!”
“呼……呼……”
陶建明面色蒼白地站起身,深深地給陳帆鞠了一躬,然後雙腿顫抖地走出竹屋,沿著石子小路,緩緩離去。
他知道,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踏人石峰茶園,恐怕也是最後一次了。
他同樣知道,陳帆最後一句話是在提醒他消除自己的那些汙點。
他不知道的是,他和他的兒子能夠平安無事,完全是因為他屬於陳家派系陣營中的一員。
因為,那個曾經被當成喪家之犬一樣趕出陳家的年輕人,恨的只是陳家為數不多的幾個人。
他,不恨陳家!
也從未恨過!!
因為,那個家,是那個躺進八寶山的老人,靠著大智慧、大魄力,一步一步撐起來的。
不久的將來,他會再次回去一一帶著屠夫的驕傲和榮耀,挺直脊樑,回到那個位於帝都的陳家之中。
那一天,陳家註定會因他而榮耀!
同樣……他回去陳家之時,便是燕家垮臺之日!!
PS:第一更。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