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放著三把刀具,正是割膠刀的樣品,硬木刀柄,鋼製刀身,塗著黑漆,刃口鋒形狀有些像鐮刀,但又沒那麼彎曲,劉子光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這東西比較象中國古代兵器戈,而且是改良的戈,可以割,可以砍,是一件相當趁手的冷兵器。
“怎麼著,打算開橡膠園?”劉子光問道。
“不是,當個二傳手而已,我們那裡橡膠園和香蕉園、咖啡園很多,物美價廉的中國工具是**貨,本來我可以從溫州拿貨的,但是考慮到江北是我的第二故鄉,還是決定在這裡採購。”陳馬丁在劉子光面前就不敢再晃二郎腿了,而是坐正了一本正經的解釋著。
“價錢談妥了麼?”劉子光的目光投向陸天明。
“每把割膠刀1.2歐元。”陸天明說。
“太便宜了,沒道理這麼低的價格,這鋼口多鋒利,這刀柄多結實,用個十幾年沒問題,才十來塊錢一把,地攤貨都拿不到這個價啊。”這倒不是劉子光故意抬價,而是陸天明的定價確實太低,晨光機械廠可不是南方那種山寨小廠,而是大型軍工企業的底子,那三把樣品是高級技師連夜用高碳鋼打造出來的,鋼口品質幾乎能趕上軍用刺刀了,再配上趁手的木柄,光成本就不止這個價。
陸天明沉吟一下,說:“我們定這個價格,確實承擔了極大地成本壓力,但是凡事都要看長遠,我們賣的不僅僅是一萬把割膠刀,還有中國產品的口碑,晨光廠的口碑,非洲農業不發達,這也是我們支持非洲同胞的一種方式。”
這下劉子光沒話說了,陸天明這一代人做事的風格和當代人有所不同,他們考慮的不僅僅是利潤,而是更多,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有著遠見卓識,劣質貨往往就是一錘子買賣,真正物美價廉的商品才有持久的生命力。
陸天明做事很細心,把洛氏硬度測量儀也拿來了,當著陳馬丁的面進行了測試,證實割膠刀選用的鋼材確實優良,還出具了測試報告和保證書,廠裡幾個工程師都在場,書面保證晨光廠的割膠刀可以提高5%15%的產量,並且有海南某橡膠園九十年代的工作總結作為證據,晨光廠認真負責的嚴謹態度不光讓陳馬丁震驚,也讓劉子光歎服,說起來一萬把割膠刀不過是十來萬的小生意,他們竟然如此慎重對待,有這樣的工作態度,何愁晨光廠不會騰飛。
質量如此優良的割膠刀才賣十二元一把,陳馬丁可算撿到了大便宜,他樂顛顛的在合同上用漂亮的法語花體字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和眾人握手錶達謝意,劉子光問他住哪裡,陳馬丁說住在江北師範學院招待所,又眨巴著眼睛得意洋洋的說已經泡到了一個美女大學生。
“又拿你的王子身份忽悠人了?”劉子光鄙視的看著他。
“沒有啊,我現在是跨國貿易公司的總裁,正經生意人,以後就常住江北了,這裡吃得好穿得好,還有美麗的女大學生,簡直就是人間天堂,哇塞,爽歪歪啊。”說著就不由自主的抖動起來,跳起了霹靂舞。
陸天明和幾個廠高層幹部看著這位黑人客商忽然毫無預兆的跳起舞來,都有些尷尬,非洲朋友就是這樣,興致上來什麼都不管了,說來也是ing情中人啊。
合同簽好了,陸天明帶著幹部們把陳馬丁送到廠門口,目送出租車離去,這才對劉子光說:“這樁生意還是要感謝你啊,外商是看你的面子才來訂購我們的產品的,雖然一萬把割膠刀並不多,但是確確實實的出口創匯啊,工人們的信心和幹勁鼓動起來,以後的日子就好過了。”
劉子光點頭稱是,跟著大家一起往厂部走,鄧雲峰現在是一車間的車間主任,割膠刀就是他們車間生產的,所以也跟著來了,劉子光親切的拍著他的肩膀上:“老鄧,兒子中考成績怎麼樣?”
“還行,六百九十五分,上了重點高中錄取線。”鄧雲峰心不在焉的答道。
“怎麼?又和嫂子鬧彆扭了?”劉子光察言觀色,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陸廠長,我家裡有點事先走啊。”鄧雲峰衝陸天明招呼了一聲,又拉著劉子光低聲說:“光子,聽說你認識公安的朋友,幫我個忙。”
陸天明說:“有事你先忙,記得晚上開會。”然後帶著人回廠部了。
劉子光看看人走遠,問道:“老鄧哥,咋回事,別急,慢慢說。”
鄧雲峰皺著眉頭,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煙想抽呢,忽然看到路邊的禁菸告示牌,又放了回去,嘆口氣說:“昨天晚上的事兒,兒子和幾個同學在外面吃飯,不知道怎麼招惹了別人,動了手見了血,現在被關在派出所……唉。”
劉子光展顏一笑:“小事兒,太小了,哪個所?我安排。”
鄧雲峰說:“不是咱們這邊的派出所,是順和派出所轄區,孩子他媽昨晚已經過去了,說是挺嚴重的,搞不好要影響上高中的事兒。”
劉子光勸道:“別急,我馬上就打電話聯繫。”說著打了個電話給本轄區派出所的老王,簡單介紹了一下事情的經過,問能不能幫個忙。
老王語氣有些犯難,猶豫一下說:“小劉,不是我不幫你,我們所和順和所上個月才鬧過摩擦,他們越界抓賭,被我們撞上,鬧得很不愉快,所以我出面只能更壞,不如你找小胡出面,系統內沒人敢不給她面子。”
劉子光才不願意在這個節骨眼上去找沒趣呢,掛了電話說:“老鄧,我陪你去,先把孩子接出來再說,派出所蹲一夜可不是什麼好事,你也真是,出了那麼大的事兒也不早說,我不在你找卓力,找貝小帥啊,他們都有辦法的。”
鄧雲峰搓著手不知道說什麼好,劉子光理解他的難處,孩子剛考上重點高中就出了這事,不大好意思鬧得滿城風雨的。
驅車來到派出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半,所領導都不在,劉子光和鄧雲峰從樓下找到樓上,硬是沒找到一個管事兒的人,後來值班民警告訴他們,負責這個案子的老謝出去了,所長和指導員也下班了,有啥事明天再來。
劉子光問孩子怎麼處理的,值班民警查了一下檔案說:“治安拘留十五天,被打的一方有輕傷,醫療費什麼的,你們雙方再協商。”
劉子光就沒說什麼,回去從車裡拿了一條中華丟在值班民警桌子上說:“來得匆忙也沒帶啥東西,大家抽著玩,我想見見孩子可以麼?”
民警不動聲色把煙收進抽屜,起身拿了鑰匙,態度也和善了許多:“現在的小孩也真是脾氣暴,一言不合就動手打架,打架有啥意思,賠錢又拘留,得不償失。”
來到走廊盡頭打開拘留室的門,警察就回去值班了,說到底就是個小的不能再小的治安案子,沒啥重要的,他根本不用擔心犯人逃跑。
拘留室有點像動物園的籠子,味道不大好聞,裡面或蹲或坐著幾個少年,見到劉子光出現,孩子們都泣不成聲,劉老師劉老師的喊著,他們都是晨光機械廠子弟中學初三畢業班的學生,是劉子光班上的學生,雖然劉子光只是客串了十幾天的老師,但是和學生們的感情還是很深厚的。
四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鼻青臉腫的站在鐵窗裡面,滿臉都是委屈的淚水,劉子光心裡一酸,嘴上卻輕鬆地說道:“怎麼了?打架了,沒報我的名字麼?”
鄧渺凡雙手抓著鐵柵欄激動地說:“我們根本沒打架,是他們先打我們的!”
“別激動,慢慢說,到底怎麼回事?”
幾個孩子七嘴八舌的把昨晚的事情敘述了一下,原來他們幾個初三畢業生昨晚去和考上外地學校的同學踐行,在酒店廁所裡和別人起了幾句口角,本來以為事情過去就算了,但是事後對方居然喊了二三十口子人帶著棍棒趕到酒店,把幾個孩子暴打一頓,幸虧酒店及時報警才沒有出人命,後來派出所出警把他們幾個帶走關了起來,至於打架的另一方卻根本沒見人影。
劉子光心裡有了數,拍拍幾個孩子的肩膀安慰他們說:“沒事的,男子漢大丈夫,打架見血是常事兒,蹲炮局也沒啥大不了的,你們劉老師蹲過,卓二哥也蹲過,小貝哥更是三進宮的老資格,毛事沒有,耽誤不了開學。”
他這樣一說,孩子們激動的心情才平靜下去,劉老師在他們的心目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世上就沒有他解決不了的事情。
出了拘留室,鄧雲峰小聲問:“光子,好辦嗎?要不我去取點錢打點打點。”
劉子光說:“不用,這事兒關鍵點在對方,孩子們惹了不該惹的人了。”
“那怎麼辦?眼瞅著就要開學了,這要是記在檔案上,一輩子就毀了啊。”鄧雲峰痛心疾首,長吁短嘆,劉子光勸道:“男孩子不打幾次架,成長不起來,受點教訓對他們也有好處,這事兒我來處理,廠裡離不開你。”
鄧雲峰無奈,只好先回廠了,劉子光徑直來到值班室和民警敘話,因為他出手闊綽,又開著豪華越野車,民警也不敢怠慢,有問必答,不大工夫劉子光就知道了打架的另一方是什麼人。
俗話說得好,不是冤家不聚頭,毆打劉子光學生的人姓魏,是大開發魏副總的堂弟,也算是社會上玩的比較好的人,二十郎當歲刺龍畫虎吆五喝六,動輒一個電話拉來幾車人好勇鬥狠,打架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和派出所的關係也不錯,都是熟人。
劉子光冷笑一聲,心裡有了底。
忽然外面傳來停車的聲音,一個四十多歲的便裝男子匆匆走了進來,腋下夾著皮包,肚子隆起很是氣派,值班民警看見他進來趕緊站起來招呼:“李所怎麼回來了。”
“哦,忘了東西了。”李所到底是老公安,銳利的眼神在劉子光臉上掃過,停下來問道:“你幹什麼的?”
“我是那幾個孩子的老師,來了解案情的,您是所長?”劉子光起身客氣的問道,從煙盒裡抖出一支菸遞過去。
李所毫不客氣的把煙推了回去:“不會,下班了,有啥事明天再來。”
劉子光說:“李所幫幫忙,孩子們已經關了一夜,也受了教訓了,不就是發生點小摩擦麼,對方也有不對的地方,怎麼能只關我們?這幾個孩子平時學習都不錯,有一個還考上一中了呢,眼瞅著就要開學了,這要耽誤了升學,影響孩子一輩子啊。”
李所理都不理,腳步不停往樓上走,劉子光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李所轉身怒道:“你幹什麼!”
劉子光和顏悅色的說:“我和你說話呢,你這種態度很不禮貌知道麼?”
“小王,這人幹什麼的,把他扣下來問話。”李所高聲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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