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德莊園早已今非昔比,礦山的工地就在幾公里外,在花園裡似乎都能聽到德國進口巨型挖掘機的轟鳴,寬闊的柏油路修到莊園門口,來時的路上,可以看到成排的簡易房,那是中國籍建築工人的宿舍,紅藍的鐵皮屋頂在非洲的豔陽下格外醒目。
馬丁首相不管去哪裡,都要帶整隊的保鏢,這些精銳的卡耶族戰士隸屬於內政部特勤局,由國庫支付薪水,他們使用的是最新款的陸虎越野車和歐洲進口的HK416卡賓槍,神情倨傲,彷彿天之驕子。
相比之下,伍德莊園的僕人們就顯得寒酸多了,鐵礦項目開始運作後,原先居住在這裡的文度族部落被zf強制搬遷到一塊事先劃好的保留地內,為了保衛祖祖輩輩繁衍生息的土地,部落戰士們也曾浴血奮戰過,但是在zf軍的機關槍威逼和大把中國造廉價生活用品誘惑下,他們還是屈從了,為了生活,部落中不少青壯男子來到伍德莊園應聘當了工人。
部落民的經典打扮大多是身上披一塊中國造晴綸毛毯,腰間繫條繩子,赤腳,頭上頂著一個藤條編織的筐子或者陶罐,只有在伍德莊園工作的人才會穿著卡其布的短袖襯衫和褲子,戴著寬邊遮陽帽,看起來就像一百年前白人殖民者的奴隸。
劉子光看看馬丁的保鏢們,又看看那些衣著簡樸的工人,問道:“如果大選輸了,你怎麼辦?”
馬丁說:“我不會輸,如果我失敗的話,那一定是何塞在舞弊。”
劉子光繼續追問:“如果何塞沒有舞弊呢?”
馬丁執拗道:“我不會輸,是我救了這個國家,何塞只是一個貪汙犯,我沒有追究他的罪責,他反倒想顛覆我的統治,我不會饒恕他的,如果大選失敗,他將面對我的怒火。”
馬丁說這番話的時候正氣凜然,質地考究的衣服和做工精美的手工皮鞋映襯的他像個王子一般,劉子光嘆口氣道:“如果你這樣想的話,那麼和庫巴又有什麼不同?”
如果是別人這樣說話,馬丁首相一定會暴怒,但是在劉子光面前,他始終保有一顆敬畏之心,思索了好一陣子後,馬丁才道:“我不相信何塞這個投機政客會給國家帶來安定和富裕。”
劉子光說:“我也不相信,但遊戲規則已經確定,好比兩個人在牌桌上定輸贏,一方輸了的話翻臉不認賬,還拔槍把對手打死,這種破壞規則的人,勢必會被大家摒棄,如果你覺得比何塞做的更好,那就證明給選民看。”
“謝謝,我想我知道應該怎麼做了,讓我們來比試一下槍法吧。”
兩人又打了一陣飛碟,劉子光留馬丁吃飯,首相閣下推辭說還有政務要處理,帶著隨從們離開了伍德莊園,當車隊駛出莊園大門的時候,一輛風塵僕僕的宇通客車駛了進來,和車隊擦肩而過,車窗中一張張充滿好奇的眼睛望著首相專車前迎風飄揚的小旗幟,馬丁抬頭看了一眼,這些都是中國人。
來的這些人是劉子光從國內招聘的員工,一共二十人,客車開到一棟兩層樓前前停下,車門打開,司機吆喝眾人下車,坐在後排正打鼾的王遠文一個激靈跳了起來,見人都下的差不多了,趕緊起身從行李架上拿了背囊走下客車。
小夥子們平均年齡不超過二十歲,王遠文在其中算是年齡較大的了,他們站在一起有說有笑,互相遞著香菸,點著火,打量著異國他鄉的風景。
那天王遠文找到了衛子芊,很快簽下了合同,拿著合同回到老家辦了護照,又來到北京報到,和一幫年輕人一起檢查身體,注射各種疫苗,在首都機場登上了飛機,這還是王遠文第一次坐飛機,他激動而又好奇,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後,終於降落,然後又換乘汽車,足足開了五六個小時才抵達目的地,也就是他們要為之服務的伍德莊園。
“這就是非洲啊。”王遠文感慨道,這裡看起來和家鄉區別很大,熱帶樹木高大蔥鬱,太陽白花花的照的人發慌,樓頂旗杆上高高飄揚的也不是五星紅旗,而是一面花花綠綠的旗幟,樓門口有條橫幅,上面寫著“熱烈歡迎新同事”的字樣,讓人感到一絲親切。
“集合!”隨著一聲哨音,一個高大的男子走了過來,身穿迷彩服,腳蹬帆布靴子,舉止間讓王遠文想到了自己在新兵連時候的教官。
小夥子們並不都是象王遠文這樣有當兵的經歷,但好歹體育課上也受過隊列訓練,他們很快排成一隊,那個穿迷彩服的漢子大聲說道:“我叫李建國,是你們的教官,從現在開始,你們就是伍德莊園的試用員工了……”
教官講完話之後,新人們進入宿舍樓,安排了床位,領取了服裝鞋帽,然後統一剃了光頭,洗了澡換了新衣服來到食堂用餐,伙食很豐富,為了招待他們,食堂特地包了餃子,還有冰鎮啤酒供應,這一切都讓王遠文倍感親切,似乎重回軍營。
宿舍樓裡安裝有磁卡電話,員工福利裡就有電話卡,王遠文吃過了飯,拿著磁卡給家裡打了個長途越洋電話報平安。
“爸,我到地方了,領導對我很好,待遇也不錯,管吃管住,房間裡有空調。”
“好啊,那我和你媽就放心了,今天收到你的匯款了,正好給你弟弟交了學費。”
王遠文一愣:“我沒給家裡寄錢啊。”
“這小子,匯款單上明明寫著你的名字,兩千塊,你爸還能哄你咋的?”
這下王遠文更納悶了,忽然聽到集合哨音,趕緊說:“下次再說,我掛了。”忙不迭的跑去集合,只見李教官陪著一個男子走了過來,正是在北京遇見的那位貴人。
“請劉總給大家講話,鼓掌!”李教官一聲令下,新人們無不拼命鼓掌,爭取在大老闆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
劉子光伸手壓了壓,說道:“沒什麼總不總的,大家到了這裡,都是一家人,不嫌棄的叫我一聲大哥就行,你們初來乍到,我也沒什麼好給你們接風的,這樣吧,每人給個見面禮,明天去聖胡安樂呵樂呵。”
身後的僕人捧上一個托盤,裡面放滿了紅包,劉老闆親自將紅包發到每個人手上,大家迫不及待的捏著紅包,感受著厚度,心中溫暖之極。
“大家舟車勞頓,早點休息吧。”劉子光正要走,王遠文從後面趕上來:“劉總,我想問個事兒。”
“什麼事,你說。”
“那個……家裡的匯款,是咱們公司出的吧。”
劉子光笑了:“你不用擔心,這筆錢不從你工資裡出,算是你的一份勞保。”
王遠文眼睛瞪得溜圓,沒聽說過勞保和工資一樣高的好事。
劉子光繼續說:“你們的工資按月發放,可以直接領兩千美元,也可以換成*人民幣……”
王遠文徹底驚呆了,兩千……美元!他可一直認為是兩千人民幣的,忽然之間多了好幾倍,這種幸福來的太快,以至於連劉總啥時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回到宿舍,欣喜的和大家分享這個驚天喜訊,卻被眾人嘲笑,合同上早就寫明瞭,月薪是兩千美元,王遠文很是鬱悶。
辦公室裡,李建國問劉子光:“月薪兩千美元,是不是高了點,這些小夥子一多半都沒摸過槍,學歷也不高。”
劉子光說:“這和有些公司就喜歡招聘中專生是一個道理,越是出身寒微的人越是會加倍珍惜得到的東西,而且……馬上就要打仗了,兩千美元真的不高。”
天邊一陣滾雷,非洲的雨季來了。
……
江北市招投標中心,正在舉行紅旗鋼鐵廠的股權拍賣會,自從玄武集團退出紅鋼之後,廠子的狀況不但沒有改善,反而每況愈下,省裡有重量級人士發了話,以汙染嚴重為名直接關停了剩餘的高爐和轉爐,沒有任何企業敢接盤這個擁有數千名退休工人的老企業,廠子靠著僅有的資金維持了一段時間後,慘然宣佈清盤。
招投標中心外,彙集著大量紅鋼工人,細雨霏霏,數千人在馬路上沉默著,黑色的雨傘和黑色的雨衣渲染著壓抑的氣氛,幾輛風檔玻璃下放著省級機關通行證的奧迪轎車駛入了中心大院,大家知道,再過幾分鐘,拍賣會就要開始了。
來競標的人不算多,只有寥寥幾家,畢竟陳汝寧屍骨未寒,前車之鑑放在那裡,即使紅鋼的地皮再誘人,也要掂量掂量,所以來競標的幾家企業大多是被國資委請來打醬油的,在很多人的預料中,這次拍賣將會流拍。
紅鋼並非採用現場競價的形式,標書早就遞上去了,現在只是開標而已,冷清的大廳裡,只坐著幾個企業代表和江北日報的一個記者,領導就座之後,招投標中心的工作人員宣佈了競標結果。
紅旗鋼鐵廠被本市晨光機械廠以兩億五千萬人民幣的價格收購,紅鋼的所有債務以及虧欠的工人養老保險醫療保險等全部由晨光機械廠負擔。
消息傳出,歡聲雷動,很多紅旗人都激動地流下了熱淚。
天,不知道什麼時候放晴了,一輪彩虹高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