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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8章 解鈴人(中)

    “讓單嬈替蘇以出頭。”

    這句話的潛臺詞是:許家做單嬈的後盾,把肇事方壓下去。

    夫妻多年,許必成和單鴻有相當的默契,聽了妻子的話,許必成立刻明白了單鴻的用心。

    其一,智為微博上市在即,邊學道不適合為這種事分心,更不適合插手糾紛。

    其二,不給邊學道英雄救美的機會,免得事後美人無以為報,以身相許,那樣等於單嬈少了一個閨蜜,多了一個情敵。況且,單嬈初到美國時多虧蘇以照顧,現在單嬈還閨蜜人情,說得通,不會顯得僭越。

    其三,也是最關鍵的一點,藉機向邊學道展示單嬈孃家的實力。

    所謂聯姻,聯的是什麼?

    只是一男一女領結婚證,然後躺在一個床上嘿咻嘿咻造小人嗎?

    NO!NO!

    聯姻聯的是資源互通,是互相借力,是強強聯合。

    在松江,邊學道給了許青松面子,不過無論許青松還是許必成都知道,邊學道看的是單嬈的面子。想要彼此融洽相處,僅靠單嬈的面子是不行的,許家必須得展露出實力,得讓邊學道感覺到許家的助力。

    最簡單一個道理,什麼是朋友?

    朋,雙月,月與月的關係就是物以類聚,互相幫助、互相支持!

    老話說什麼“君子之交淡如水”,有人就誤以為交朋友可以淡如水,你有什麼事跟我都沒關係,那實在是情商低到家了。

    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說的是朋友交往的一種方式,但這一點不影響朋友有事你得擼袖子上,不然怎麼對得起一個“交”字?不然人家“交”你幹啥?

    孟嘗君禮賢下士,門下食客三千,他是錢多得沒地方花嗎?

    錯!

    孟嘗君跟食客之間有一個心照不宣的默契,我好吃好喝養著你們,我有事的時候你們得擼袖子上,我有危險了你們得捨命相護。

    宋公明仗義疏財,扶危濟困,人稱“及時雨”,他是銀子多得往兜外蹦嗎?

    錯!

    仔細梳理宋江其人,不難發現,宋江“仗義疏財”是挑對象的。不能文不能武的普通窮苦人沒幾個受了宋江的恩惠,只有那些有名有姓、有背景、有武力的盜匪強人和土豪劣紳才能讓宋江從兜裡往外掏銀子。

    歸根結底,宋某人就是一個明裡拿公家俸祿,暗裡結交江湖大盜,一心沽名釣譽以期出人頭地的狡詐兩面派。

    宋江交朋友為的什麼?

    也許最開始他確實沒想過登高一呼,但他幫忙辦事掏銀子時心裡肯定想過“以後我要是出事,又多一個會來幫忙的打手”。

    邊學道不是孟嘗君,也不是宋公明,然而他的朋友也不是那麼好當的,因為邊學道氣象已成。

    思緒翻轉,稍一權衡,許必成決定插手,會一會江寧的張姓地頭蛇。

    ……

    ……

    江寧張家。

    很多網民眼裡如在霧中、不得要領的一個家族,在許必成眼裡纖毫畢現、無所遁形。

    張家是江寧的一個大家族,從清朝末年算起,張家幾代為官,幾代聯姻,可謂根深蒂固。

    肇事的張某男今年32歲,在國外野雞大學買了個文憑,然後憑藉“蘿蔔招聘”進入江寧市財政局當上了公務員。

    說起來,張某男那次招聘還在江寧引發了一場風波。

    為了把張某男順利招進財政局,張家長輩煞費苦心弄出一個“量身定製”的招聘要求——“普通高校全日制本科畢業生,國際貿易專業,男,江寧戶籍,年齡28週歲以下,身高1米75以下,已婚,具有乒乓球國家二級及以上運動員資格,獲得國外學士學位。”

    這哪裡是招聘要求?

    這根本就是“個人簡歷”!

    招聘公告一出,輿論譁然!!

    張某男運氣好,2004年的國內互聯網剛走進高速爆發期,輿論環境比幾年後“寬鬆”許多。

    張家稍稍一發力,就把江寧本地的輿情壓了下去,讓張某男無驚無險地到財政局上班。

    壓是壓下去了,可這種事就像案底,總是有記錄的。

    張某男若是隻想一輩子在機關裡混口飯吃,那絕對沒問題。一旦他想破格提拔,或者有什麼仕途野望,那這件事就會成為他一生都擦不掉的瑕疵。

    張某男胸無大志,他還真就想一輩子在機關裡混口飯吃。

    問題是,張某男本人無所謂,張家卻希望他能在財政局這樣的要害部門實現卡位,延續家族富貴。

    現在,張某男開車肇事導致兩死五傷,張家習慣性地用老辦法把事情壓下去,想以勢壓人,讓受害者家屬閉口不言。

    張家一直這麼做,也一直很有效。

    蘇家的情況張家調查過了,三口之家,男的是醫生,女的是舞蹈老師,有一個女兒在美國留學,典型的中產家庭。

    蘇家這樣的家庭在社會上不能說一點能量沒有,可是碰上張家這樣的地方豪族,若想掰手腕,那就是以卵擊石了。

    摸清底細後,張家人把心放進了肚子裡,在他們看來,壓服蘇家,手拿把掐!

    也正是出於對蘇家的輕視和蔑視,張某男的妻子才敢穿一身紅衣服去醫院探視車禍的傷者。

    同樣出身官宦人家的張妻要用這種方式告訴傷者,我跟你們不是一個層次的人,最好見好就收,別不依不饒,不然的話,有你們難受的。

    在張妻心裡,蘇家兩口子死了是倒黴,卻害得她丈夫被收押,這就是蘇家兩個死鬼的錯。誰讓你們那個時候在那個路口開車經過了?你們自己不積德,短命早死,就不能自己找地方把自己埋了?

    這種想法聽起來很不可思議,可就像招錄張某男那個量身定做的招聘公告一樣,豪族任性起來完全不顧及自己和別人的智商,“上等人”任性起來同樣不顧及道理法律和公序良俗。

    ……

    ……

    江寧城郊張某男家別墅裡。

    張妻沒有愁雲慘霧,也沒有煢煢孑立,而是悠然地在客廳裡練習插花。

    最後往花瓶裡插上一枝紫羅蘭,左看看,右看看,身體後傾打量自己的作品,伸手微微調整,幾秒鐘後,張妻滿意地點點頭,很是得意。

    正拿著花瓶想要找地方擺放,張妻的手機響了。

    看一眼號碼,接通。

    張妻邊走邊聽電話,嘴裡“嗯”了兩聲。

    走到花梨木梳妝檯前,把花瓶放在梳妝檯上,看了兩眼,微微搖頭,拿起花瓶繼續走。

    “好了,我知道了,告訴她們,我一個小時後到醫院。對了,跟她們說一聲,這次把能對話的人都叫上,別一趟一趟折騰我,我沒那個閒工夫。”

    掛斷電話,張妻失去了擺弄花草的興致,隨手把花瓶放在窗臺上,哼著小曲兒走上樓,走進衣帽間,開始挑出門的衣服。

    半小時後,穿一身深藍的張妻拎著亮粉色Hermès包,腳踩紅色Giuseppe-Zanotti高跟鞋,塗著烈焰紅唇,按開了車庫的大門。

    車庫門升起,露出停在車庫裡的紅色瑪莎拉蒂Ghibli。

    兩分鐘後,Ghibli駛出車庫,一路絕塵而去。

    張妻已經想好了,這次蘇家人要是再拿她身上的裝扮顏色做文章,她就讓蘇家人知道給臉不要臉是什麼下場。

    張妻不知道,她啟動Ghibli的時候,一個叫單嬈的女人正在醫院樓梯間裡跟人通電話。

    電話裡,許必成跟單嬈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你就算把江寧的天捅個窟窿,我都幫你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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