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停車!”林靈拍著側壁大吼道,這一連著兩三天,鬼離永遠是這副態度,問他什麼都不說,就一個勁的趕路、趕路!她心裡早就有一股火了,現在離京城已經十萬八千里,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再說,她是王妃,難道她還沒有資格知道自己即將去何處麼?
鬼離並不搭理林靈,面不改色的說道:“彩霞,照顧好王妃,最多還有半個時辰!”
忽的,天空一道明亮的閃電劃過,繼而,“轟隆隆”的雷聲響起。
“王妃,要下雨了,快坐進來!”彩霞拉著林靈的胳膊,企圖將林靈拉回原來的位置上。
那雷聲讓林靈驚呆了,心口無端滑過一絲恐慌,她從小就不怕打雷,今日是怎麼了?
彩霞拉著林靈,林靈卻兀自怔忪,僵硬的攀著馬車車門。也不知怎麼回事,馬上突然劇烈的顛簸了一下,林靈的頭就撞在了車門上,嚇得彩霞臉色蒼白,連忙攙扶著林靈躺在了榻上:“王妃,你沒事吧?”
林靈閉著眼,輕輕揉著撞痛了的額頭,心裡的恐慌還在蔓延。
“快停車!停車!”林靈突然跳起來,一腳踹開馬車的門,大吼道,“鬼離,折回去!”
“王妃,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彩霞不安的問道。
鬼離抬頭看了看天色,冷著臉說道:“王妃別鬧了,要是再耽擱下去就下雨了,到時候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找不到了!”
“王爺出事了!”林靈大吼道,“鬼離,你還要一意孤行麼?”
“籲——”鬼離拉緊韁繩,馬車慢慢的停了下來。
此時,又是一道閃亮滑過,將幾人的臉照的明晃晃的。
“王妃,你剛才說什麼?”鬼離扭過身,看著一臉慘白的林靈。
林靈手撐著馬車門,跳下了地,一道荊棘劃過她的衣裙,她也不在意,站穩後,冷冷的說道:“你也知道我是天賜神女,有著預知未來的能力,你沒有見識過,所以你可能不信。但是我告訴你,現在王府出事了!我必須得回去,如果你不願意,那我就自己走回去!哼!”
鬼離抿著唇,寒著臉,不說話,顯然是不相信。
彩霞卻立刻慌了手腳,王爺之所以要如此著急的送王妃離開京城,無非就是為了王妃的安全。可如今京城局勢水深火熱,皇后心機深沉,若是王府出事了,也不是沒可能!
林靈拂袖,扭頭就往回走。
在撞上車門的一瞬間,她的心被恐懼席捲。
說不上這是什麼感覺,她只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在這個異世界,她在意的人和事,也只有兩件。第一就是被皇后娘娘召進宮中的馬小格,第二則是棄她而去的龍鈺澤……林靈嘆了一口氣,她竟然用了“棄”這個字眼,可見自己心中怨念很深啊。
而能讓鬼離乖乖停車回頭,只有用龍鈺澤這個藉口。
果然,林靈才走出四步遠,就聽到了馬車“達達”的聲音。
“王妃,上車吧,屬下護送你回京!”馬車在林靈面前停下來,鬼離不甘心的說道。
林靈點點頭,藉著彩霞的力道就上了馬車,她本想說些話為難一下這個目中無人的鬼離,但想想還是算了,這打雷閃電的鬼天氣,還是快些趕路比較靠譜。
“今夜怕是要在野外露宿了。”彩霞替林靈整理著之前下車被荊棘劃爛了的衣裙,嘆氣道,“希望不要下太大的雨,要不然一整夜就得宿在馬車裡了。”
宿在馬車裡,手腳難以伸展,第二日起來會腰痠背痛,林靈是知道的。但有人會比她們更慘,一行**個人,鬼離是車伕,其餘的人則是騎著馬匹隱藏在後面緊隨,若是下大雨,最慘的是他們。
果不其然,才過了一刻鐘,噼裡啪啦的大雨就下來了。
大雨天能見度極低,不適合駕車,鬼離也是知道這一點的,慢慢的停下了馬車。
馬車停在矮灌木叢裡,不遠處有一個小小的小山坡,山坡背風,若是站在背風處,是不會被雨淋著的。林靈掀開車簾子判斷了一下,看了一眼已經被淋溼了的鬼離慢慢悠悠的說道:“把馬車慢慢駛到那邊的山頭邊,避開下坡處,你們幾個也正好可以躲躲雨。”
避開下坡,就可以避開因大雨而造成的泥石流,鬼離突然就看了林靈一眼。
林靈優哉遊哉的坐在馬車裡嗑瓜子,忍不住冷笑出聲來。
她還記得當初在王府的時候,這鬼離就對她非常的不客氣,一點也不把她當做女主人看。而今到了這荒郊野外,也從不聽她的吩咐,這次若不是她急中生智,指不定現在被送到哪兒去呢。現在天降大雨,又是深春的節氣,要是淋了雨,鐵打的人都要打兩個噴嚏。
果然,鬼離並不打算聽林靈的話,聲音刻板:“王妃,此處視野寬闊,若是有危險能夠迅速保護王妃!”
寬闊?寬闊你妹啊!林靈忍不住在心底爆粗口,要是這群人被淋感冒了,她才死的更快!
彩霞看了一眼林靈扭曲的面色,默默地向前推開門,瞬間大顆的雨滴砸了進來,她連忙長話短說:“鬼離大人,你們還是找一處避雨的地方吧,要是生病了,這荒郊野外可找不到郎中。”
“鬼離,你就在這裡守著馬車,讓其餘的人到背風處避雨!”林靈冷冷的說道,一把將彩霞拉回來,將大顆大顆的雨滴和狂風阻在了馬車外。
鬼離應道:“王妃不用擔憂,他們可以自行尋找避雨處。”
“除了那裡,你告訴我還有哪裡可以避雨?”林靈冷哼道。
“這裡百米處有幾個枝葉繁茂的大樹,避雨應該不成問題。”鬼離悶聲悶氣的說道。
“什麼?”林靈怒吼,一掌推開了車門,任憑雨滴拍打著她的臉頰,一把揪起了鬼離的衣領,“你這個白痴!這樣會死人的你知不知道!趕緊叫他們去山坡背風處!你若是不肯駕車,我自己來!”
林靈一邊欲拉韁繩,一邊在心底為古人的智商捉急。
鬼離卻再次深深的看了林靈一眼,他從小就知道下大雨的時候不能在樹底下躲雨,要不然會被雷給劈死,他剛才不過是順口隨意回答王妃的話罷了。這是宮廷訓練營用血淚換來的經驗,可這王妃是深居內院的女人,怎麼會知道這麼多野外生存的知識?鬼離心中疑惑,但沒有鬆開韁繩,大喝一聲,馬車朝山坡處飛奔而去。
其實,作為皇子身邊的暗衛,什麼苦沒有經受過,他們並不會懼怕這突如其來的暴雨。
只是林靈弄得大驚小怪,才讓鬼離上了心。
直到了山坡側邊,林靈這才看到那在暗處保護她的六個侍衛。
“你們躲在暗處多累啊,就光明正大跟著不好嗎?”林靈閒著無聊。
那六個暗衛面無表情,直挺挺的立在一邊,聽到林靈的問話,誰也沒有搭理。鬼離咳嗽一聲,說道:“王妃,這是障眼法,讓敵人誤以為只有屬下一人在保護王妃。”
“哦。”林靈見雨漸漸地小了,問道,“從這裡到京城,大概要多久?”
“快馬加鞭,三日就可以到達。”鬼離如實的說道,“但我們有一輛馬車,天又剛下過雨,怕是要個五天左右才能回到王府,王妃且耐心一些吧。”
鬼離的話還是有些準頭的,直到第四日傍晚,馬車才徐徐駛進京城。
在眾人眼底,林靈是已經失蹤了的人,所以不太適合大張旗鼓的回王府。一行人低調的穿過熱鬧繁華的京城街道,再繞過清靜寬闊的官道,就沒有再向前,先派鬼離前去打探情況。
她貿貿然的回到王府,也不知道龍鈺澤會不會震怒,希望不會破壞了他的計劃。
林靈的心有些惴惴不安,張望著等待鬼離回來。
不久,鬼離就回來了,眼神閃躲:“王妃,屬下先帶您去京郊的莊子上,王爺正在處理要事。”
“王府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吧?”林靈皺眉問道。
鬼離搖搖頭:“王府裡一切都好。”
“那……”林靈還想說什麼,卻注意到鬼離的不自在,與鬼離相處這麼些天,林靈還是大概摸清楚了鬼離的性格的,他這幅樣子的話,就絕對是有事情瞞著她了。難怪他都沒有怪她預言失靈吵著要回府,或許王府真的發生了什麼事!
但鬼離已經上前拉住了韁繩,駕駛著馬車往出京城的路而去。
林靈滿腹煩躁,她好不容易說服了鬼離回京,怎麼才到了家門口又要離開呢?
但,她不敢突然出現在眾人面前,在龍鈺澤的計劃中,她是失蹤了的。
“鬼離,找一家酒樓歇一歇腳吧,我已經好些天沒有像樣的吃過一頓飯了。”林靈在馬車裡揚起聲音說道,“八寶齋裡頭的口水雞味道還不錯,我們就去那裡,本王妃也大發慈悲的讓你們都跟著我享口福。”
林靈的聲音帶著十足的期待,但臉上的笑意卻像是掛上去的。什麼八寶齋、什麼口水雞……她壓根就只是聽說過,從來沒有吃過,來到古代這這些年,也就只有在泉州有三年自在的日子,自從到了京城,她什麼時候上街痛痛快快的逛過?
鬼離拉著馬車的韁繩,低低的嘆了一口氣,這一路上,去的時候王妃不情不願,所以沉默寡言,甚至有些無理取鬧。可是當他答應帶王妃回京城的時候,王妃就性子就活泛了許多,一點也不像一個生長在大家宅院裡頭的夫人小姐,反而很活潑親切,一點架子也沒有……他跟隨王爺多年,每日都是緊繃著臉,對待王妃也從未真正的從心底尊敬過,他總認為,他的主子只有王爺。
但,他心裡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竟然有一點不敢直視王妃的眼睛。
不過就是知道了王爺另外娶了側妃而已,為什麼不敢告訴王妃?
還是下意識的知道王爺並不願意讓王妃得知此事?
鬼離想不明白,在八寶齋門口停下了馬車。
林靈一身並不華麗的衣衫,走進八寶齋也沒有引起很大的注意,她沒有進包間,反而在人多的一樓尋了一個附近坐了好幾桌人的位置坐下來。人多就會有說話聲,吵吵嚷嚷的,彩霞低聲道:“王妃,我們還是換個清靜的地兒吧?”
“人多熱鬧啊!”林靈笑笑,“彩霞,鬼離,你們也坐下來,還有,待會記得讓老闆多打包幾份口水雞,給另外幾個兄弟帶去,你們可不能只記得自己吃啊!”
來八寶齋都是來用餐的,很少會有人站著,彩霞和鬼離無奈的坐了下來,卻還是十分的拘謹,身體僵直。林靈也知道這是他們身為下人必須遵守的規則,也不再為難,一邊吃著桌子上的小點心,一邊豎起耳朵聽著大殿裡的動靜。
“我說啊,這次皇上肯定不會輕饒太子殿下的……”林靈屏住呼吸,細細的聽著,“上次太子殿下刺殺二皇子的時候,我可是親眼所見,而皇上身上全都是血。哎,這皇上也太偏心了,當初二皇子可是嫡長子,名正言順的太子爺,卻……”
林靈的臉猛地變白,龍鈺澤受傷了?而且還非常嚴重?
鬼離內功深厚,自然也是將那桌人的話聽進了耳朵裡,他下意識的看向林靈,見她面色宛如白紙,忍不住在心底輕嘆。若王爺僅僅是受傷便罷了,還能得到王妃的心疼,可偏偏是娶了另外一位側妃……等等!鬼離突然醒悟過來,當初是王爺逼著王妃嫁進王府的,那個時候王妃也是想盡各種辦法出逃,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覺得王爺和王妃之間是有情的?
鬼離皺著眉想了許久,也想不出個結果出來。
如果王爺與王妃之間並沒有感情可言,那王爺何必瞞著王妃迎娶側妃之事?
那如果王爺和王妃之間有情的話,這件事情就是很嚴重的了!
“鬼離,王爺是不是受傷了?”林靈盯著鬼離,焦急的開口。
鬼離鎮定的搖頭:“王爺在處理政事,並無受傷。太子埋伏王爺之事發生在三四日之前,王爺的傷早就大好了,王妃無需擔憂。”不自覺的,鬼離就安慰起林靈來。
“是嗎?”林靈搖頭,“那王爺為什麼要支開我?即使王爺要處理要事,也沒有讓正妃住在莊子裡頭的道理吧?鬼離,你告訴我,到底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鬼離低垂著頭,面色凝重,沉默著不說話。
“你不說是吧?我自己去問!”林靈冷冷的哼道,站起身就要往之前說話的那桌人走去。
“王妃!”鬼離低喝道,見林靈回頭,道,“王爺正在密謀大事,王妃回到王府只會讓王爺束手束腳,給對方可趁之機!”他還是無法將王爺迎娶側妃的事情說出來,下意識的,他覺得王妃知道這件事後,一定會比之間在馬車上更加無理取鬧,這不是他一個小小的暗衛能夠招架住的。
林靈的身形頓住,掐了掐自己的手指,冷著臉轉身,坐下。
鬼離鬆了一口氣。
彩霞沉默不言捧著茶碗,每次王妃與鬼離起爭執的時候,她都是保持這樣的狀態。
傳說中美味的口水雞在林靈看來和普通的雞並沒什麼兩樣,林靈匆匆的吃完晚飯,就坐上了出京城的馬車。清王府的田產有許多,在外置辦了許多的田莊,以前看王府賬簿的時候林靈就知道了。突地,林靈想到王府之中的許多侍妾都被她一時心血來潮打發到了京郊的莊子上去了,後來竟也沒有人提出要把她們接回來,也不知道這一兩個月這些侍妾過得怎麼樣了。
“鬼離,去紡織莊園。”林靈掀開車簾子,沉聲道,不讓她回府便罷了,難道還不能自己選擇去的地方麼?那些侍妾原本在王府裡享著福,卻被她打發到這莊子裡來做活受苦,心裡還是有些過意不去的。但若是現在讓這些侍妾回到王府,林靈也是滿心不情願,該想個什麼辦法把這些侍妾的名頭給除掉呢?
雖然龍鈺澤也不寵幸她們,但也會給她一種與無數個女人分享男人的錯覺。
鬼離聽了林靈的吩咐,在天黑之前,馬車就到了紡織莊園門口。
這莊園平日裡都是由老管家照看,所以這裡的人並不認識林靈這位新晉的王妃,對於鬼離也是非常陌生。鬼離不慌不忙從腰間解下腰牌,清冷的說道:“我是王爺的貼身護衛鬼離,護送王妃來此居住數日。”
紡織莊園的莊主是一個年紀不超過四十歲的婦女,喚作田媽媽,她是認得那塊腰牌的,立刻彎下了腰行禮:“老身見過王妃,見過鬼離大人,幾位快快裡面請!”說著,將一行人帶進去,不忘朝遠處大聲喝道,“你們幾個將東邊的小院子收拾出來,動作要快!”
紡織莊園並不大,一眼就能望見最後面的圍牆,居住的房屋也是很簡單的瓦房,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腳下的路是用碎石子鋪成的,偌大的莊園裡也就只有這一條主路是石子路,路邊更是長滿了各色林靈叫不出名字的植物。
她忍不住扶額,這紡織莊園比起清王府來,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那些個侍妾肯定在心底怨死她了。林靈搖了搖頭,是每個莊子都是這樣,還是僅僅只有這個莊子比較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