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迷霧區名不虛傳,霧氣濃重,干擾著視線,這裡的空氣溼氣很重,混合著血腥與腐爛的味道,令人渾身不舒服,彷彿還有著腐蝕的威力。但這些不足以給唐焱這類聖人帶來多大影響,三人全速奔竄,森羅眼提供良好輔助,協助他們鎖定一支又一支的隊伍。
但一路的追蹤,抓到的隊伍都是前來追捕的,原因在於這些隊伍裡面沒有新生代,且態度明顯是在追擊著什麼。
唐焱來者不拒,碰到多少收多少,反正沒人是他的對手。
不久之後,他們終於有了新的發現,在一處沼澤地裡,雲集著萬餘人,多達三千眾的少年少女,被聚集在了隊伍最深處,自己團團相守,緊密守護著彼此。其餘八千餘眾的軍人將士嚴陣以待,井然有序的分佈在周邊。裡裡外外,每個人的神情都凝重且警惕。
其中有著三位聖境,五位半聖的氣息。
這一切跟許厭描述的非常相似。
“找到了。”唐焱三人速度飆升,宛若炸雷,直挺挺轟向了包圍圈。
“譁!”緊張戒備的近萬人全體驚起,外圍軍人拔刀怒起,內部孩童緊握雙拳,氣氛頓時凝固,像是能擰出水來。
“別緊張!我是許厭!!”人未到,聲先至。
“來了?”許冷程、許破軍、守望一號,第一時間壓下攻勢,眼眸迸濺出了驚喜的精芒。
“是我!!”許厭降臨,舉著雙手,示意自己無害。
“真的是她!”許冷程臉上的皺紋為之伸展,激動地雙眼泛紅,快步迎了上來。她在來的路上聽聞許厭被許山許河圍攻,還曾一度緊張擔憂,悲涼的認為到此結束了,可……她竟然殺出來了……
“他們是誰?”許破軍與守望一號則警惕著隨同而來的唐焱和月影,這一男一女看起來很年輕,竟然有著半聖和聖境的實力,而且氣息非常的古怪。
“東南獸山,唐焱!”唐焱抱拳,行了個晚輩禮。
“什麼??”許破軍等人再次色變,連許冷程都下意識的攥緊了拳,流露出了幾分警惕之意。
東南獸山?妖皇九嬰的領地!
唐焱?火皇傳承者,獸山的皇之子!
他怎麼會在這裡?又怎麼會跟許厭牽連到一起?
“不用擔心,他沒有惡意。不瞞各位,唐焱與我是結義姐弟,我們一起並肩作戰已經幾十年了,而且我在獸山有個身份——獸山東奎的少主。”
許厭趕緊解釋,以免生出誤會。她能體會許冷程等人此刻的狀態,畢竟肩負著沉重的使命,自然對一切都持有懷疑和警惕。
“啊??”許破軍等人有些反應不過來,這消息衝擊太大了,怎麼好端端的扯上了東南獸山,許厭竟然還是獸山的人。
“我們都是從人族故鄉祁天大陸過來的,我們在少年時期就相識結義,一起經歷了很多事情,後來降臨遺落戰界的時候,不幸在虛空裡走散,我落在了北部,他落在了南部。
總之,我許厭以生命和尊嚴起誓,我與唐焱的姐弟情義非是親生勝似親生,他值得我們所有人信任。”
“咳咳,錯了,是兄妹。”唐焱不著痕跡的提了個醒。
“這……”許破軍三人面面相覷,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他們脫離骨族的目的是秘密生存,是隱世埋名,不想讓世界知道他們的存在,更不願意像骨族那樣依附在靈族這類強悍族群之下。
許厭的意思是讓這支隊伍都加入獸山?
會不會被利用?就像靈族那樣。
這跟投靠其他族群有什麼區別?
何況妖皇九嬰的兇名威震遺落戰界,獸山本身又是個戰爭漩渦。
九嬰與獸山聯合,這就是災難與戰爭的代名詞。
自己加入獸山,豈不是被拖上了戰車?
“我再以尊嚴起誓,燁老已經知道了,也同意了。我還可以保證,獸山絕不會強迫我們做任何不願意做的事情,更不存在奴役和控制這類情況。如果你們相信我,請相信唐焱,相信獸山。”
“老元帥他都知道了?”許破軍暗暗放鬆了戒備,既然老元帥都同意了,他們沒理由再拒絕了,往深處說,以現在這種情勢,單靠他們的能力很難在這世界安穩的生存下去。如果獸山真的可信,他們倒是可以嘗試著接受。
唐焱適時的做個保證:“獸山歡迎你們,獸山是許厭的家,也會是你們的家,你們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做事情,哪怕永久潛藏在那裡,都不會有人強迫。現在說什麼都是空話,我們慢慢相處,時間來證明。”
這麼一群人加盟獸山,看似給了獸山一股力量,可實際上,血骨禁區暴動,全天下都會得到消息,各大族不會允許這股力量分離在外,一定會大肆搜捕,尤其是在許專諸消失之後,許厭等人若是出現在獸山,很容易讓人聯繫到許專諸也會在獸山,到時候自己會面臨很大的麻煩。
總而言之,收攏了這麼一群人,看似得到了利益,實際上是惹到了個大麻煩,相當於把獸山再次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這股力量是把雙刃劍,傷人又傷己。
但是無所謂了,哪怕再起戰爭,他也不會拋棄許厭,不能拋棄許厭,就不能拋棄這群人,既然不能拋棄,就乾脆以平靜熱情的態度來迎接他們。
“老元帥他現在怎麼樣了?”許破軍遲疑著問道。他面目堅毅、儀態方正,給人種穩重幹練的雄渾感覺,更有股子殺伐之勢,相較於他侵略野性的氣質,內心卻極為忠貞,尤其是對於許燁。
許燁培養了他、塑造了他、成就了他,如今又把如此一項關乎種族存亡的任務交付到自己手上,他感受到的是信任與責任。
他感恩許燁,定會全力以赴,但心裡實在是掛念著老元帥。現如今骨族內亂,許樽亂權,以老元帥的性格,很容易被利用。
“許樽心懷私心,但不至於犯傻,他比誰都清楚骨族不能沒有燁老,可能會為難燁老,卻決不會傷害他。”
許冷程緩緩點頭:“爺爺心裡有數,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何況骨族裡面還有很多老傢伙擁護爺爺,他可能會吃虧,不至於受難。”
許厭道:“我試圖帶著燁老離開,但他說他就是死,也會跟骨族死在一起,這是他的命,也是他的責任。他可以讓我離開,這是他在為骨族謀求希望,但他自己不能走,否則就是背叛,就是拋棄。”
許破軍暗暗攥緊拳頭,閉上了眼,忍住自己眼裡的朦朧。骨族走到今天這一步,是一種悲,更是一種傷。短短幾月時間,人情冷暖世態醜惡,他們看得清楚,心裡又疼又冷,但同樣看到了什麼叫真正的忠義,什麼叫真正的大義。
老元帥用自己的生命給他們所有人做了表率,刻骨銘心,註定會影響到他們的一生,感染他們的一生。
守望者一號突然單膝跪地,朝向血骨禁區方向,面具下的神態冷肅決絕,其餘倖存的數百名守望者隊員全體下跪。
他們在默默地發誓,在默默地保證。
今天一別,或許很久很久都不會再踏進這片土地,或許在不久得將來,這裡也會不復存在。
今天是離別,更是訣別。
“再見了,我的家園,再見了,骨族。”守望者一號默默自語,緊閉的眼角隱現晶瑩,細微的顫咚,滴落在了面具上。
守望者的使命是誓死守護骨族,今天卻無奈背離,無法陪伴他走到最後,但他們將會用生命守護骨族最後的希望,直到永遠……永遠……
許破軍、許冷程,以及近萬的將士,全體跪地,垂首肅穆,這一刻,沼澤區分為安靜,這一刻,所有人的臉上都寫著哀傷與不捨,但哀傷裡面帶著決絕,不捨裡面帶著堅韌。
他們會帶著這份決絕與堅韌,勇敢的走下去。
三千餘少男少女們不明情況,但受到氣氛感染,亦在陸陸續續下跪,因為他們不傻,他們心裡明白,這一刻的離開,或許就是永別。
跟父母永別,跟家園永別。
血骨禁區深處,許燁站在窗前,燭光搖曳了他蒼老的身影。他默默地站著,凝望著北疆方向,久久失神,淚珠再落。
許燁緩緩跪下,叩拜蒼天,呢喃細語:“皇啊,保佑您的子民吧,保佑骨族最後的希望。我願用我一生悲涼坎坷,換取他們一坦平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