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8章唐安華(十二更)
“我沒明白你的意思?我?我唐安華何來背叛一說?”
唐安華平靜如常,波瀾不驚,更多的是奇怪和興趣。
“每個人的成長過程中都會經歷方方面面的事,沒有人從出生就是聖人,一生時間很長,犯錯在所難免,背叛在所難免。背叛,可能是背叛了自己的堅守,可能是背叛了什麼人,也可能是背叛了某件事某個誓言。
我想請問元帥您,這些年來,尤其是當您坐到了元帥位置後,最讓您無法忘懷的事是什麼?最讓您感覺愧對的人是誰?”
唐安華深深的看著唐焱,態度溫和,目光卻直視著他的眼睛:“如果我沒有理解錯誤,你這番話已經不再是請教了,你是在審問我?或者是探查我?”
“元帥想多了,我沒有審問的意思,我之前已經說過了,我的話可能唐突,但沒有挑釁您的意思。”
“這是唐突?這應該屬於冒犯了。”唐安華依舊平靜而溫和,作為帝國元帥能夠保持這種風度,實屬難能可貴了。
“如果真有冒犯之處,我先道歉。”
“不必不必。”唐安華擺擺手,微笑的看著唐焱:“這位朋友,我沒弄清楚你來這裡的目的。我們之間談不上熟悉,在這之前從未見過,可你卻能坐進我東南大營的軍情處,為什麼?”
“因為唐冰。”
“沒錯,因為唐冰,我把你當客人,所以以禮相待。”
“晚輩很感謝您能用平等的姿態接待我,作為一個元帥,難能可貴。”
“過獎了。我以禮相待了,你呢?是不是也該給我份尊重?”
“我無意冒犯您。我承認我今晚的拜訪和剛剛的言論,都太唐突了。但我性格如此,直來直去,您是軍人,想必也更能接受直言快語。”
“既然你自認很爽快,為什麼不報個名字?”
“我姓唐,真名暫時不便透漏。”
“你跟唐冰什麼關係?”
“朋友,暫時的朋友。”
唐安華深深的看著唐焱,很一會兒,無聲微笑,坐直了身子:“好吧,我給你次機會,有什麼就直說吧。”
記不清得有多少年了,沒有人敢這麼跟自己說話。
這人不是唐突冒犯,言語神態間帶著很強的進攻性,直轟轟就衝著自己過來了。
唐安華感覺好笑又有意思。
她善於用兵,更能識人,隱隱能看得出來,面前的男人可能是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
從走進這殿堂的那一刻起,直到現在,他的眼神都有著那麼幾絲的飄忽,都有著幾分負責難明的神色。
他很嚴肅,卻不是那種故意保持的嚴肅,而是因為內心的緊張。
什麼樣的事情能讓尊貴的聖人緊張?
“妖靈族作為遺落戰界人族第一強族,一直霸佔著‘第一’的名號,我個人感覺,第一不應該侷限在戰鬥力和底蘊上,更應該體現在氣度和風範。”
“你是感覺我接待你的氣度不夠?”
“我是指你們對待歷史的態度。”
“哦?看待歷史?這個問題深奧了,我唐安華只是軍人,責任是鎮守邊疆,探究歷史不在我的職責範疇。”
“妖靈皇的死,也不在職責範疇?”
唐安華的平靜和溫和終於斂去,看向唐焱的眸光隱隱閃過絲冷厲:“朋友,單憑你這句話,我就能讓你從這個世界消失。你不是在挑釁我,你是在挑釁整個妖靈族。”
“你錯了,我不僅是在挑釁你們妖靈族,我更是在挑釁你們的信念!”
“我以禮相待,你也該懂得禮數,我一再忍讓,你更該注意節制。你可能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給個提醒,軍營,妖靈族東南大營,這裡,我是元帥,我就是主宰。”
唐安華緩緩蹙眉,冷冷盯視唐焱,一股極為陰冽的冷氣在殿堂裡無聲自起,迴盪在空間,蔓延在地面桌椅間,恢宏的殿堂憑空浮現出一股死亡氣息。
唐焱穩穩抗住這股邪惡的冷氣,依舊迎視著唐安華的目光,直言不諱:“妖靈皇死了,人妖魔三族沒有一人不清楚,沒有一人不瞭解,偏偏你們妖靈族自己選擇了遺忘,當成了忌諱。
你們為什麼不敢談?
是感覺愧疚嗎?還是感覺在新皇時代談論舊皇是一種罪惡,是恥辱?
妖靈皇為妖靈族奉獻了多少,為妖靈族贏得了多少榮譽,塑造了多少英才,即便是最後戰死,也沒有對妖靈族愧對一分一毫。
可數萬年辛苦,得來的就是恥辱?得來的是整個族群的遺忘?這不是背叛,這又是什麼?”
“放肆!!”唐安華神色一厲。
氣場在增長,殺意在湧動。
死亡的氣息充斥了整座殿堂,所有的青苔盆景全部枯死,化作了灰塵,隱隱約約間,空間在模糊,死氣在湧動,一個模糊的邪惡虛影在唐安華身後成型,跟她溫婉平靜的態度格格不入,甚至是兩種極端。
外面的護衛全部驚動,嗖嗖嗖,十餘道身影閃電般衝到,人影未進,刀已出鞘,鏗鏘振鳴驚動庭院,驚動元帥府,驚動了沉寂的近千親衛兵。
“留在外面!”唐安華抬手製止,定住了所有正要撲進來的護衛們。
“元帥,需不需要我們拉響警報?”護衛們半隻腳踏進殿堂,冰冷的盯著目光,虎視眈眈,殺氣騰騰,因常年作戰妖域,讓他們渾身湧動著股子殘忍的血氣。
“不需要!他只有一個人,鬧不出什麼風浪。去看看二公主,問她是否有什麼要說的。”唐安華平靜的吩咐著,重新思量面前武聖的身份,以及唐冰帶他進來要塞的目的。
一句是不是有什麼要說的,表示著唐安華動了疑心。
“我們就在外面!”護衛們再次看了看唐焱,這才陸續退出。但全部半跪在殿外十米處,全部抬頭鎖定著殿門,像是蜷縮的獵豹,隨時可以暴起突殺。
唐焱抬手,擺出股勁氣,閉合了殿門:“唐元帥可是覺得我說錯話了?還是覺得我觸到了您心裡的傷?
五十年前,妖靈皇戰死,滄親王展現皇力。為了種族發展延續,妖靈族軍方擁護滄親王捍衛妖靈族,我可以理解,誰都可以理解。
我不理解的是,你們對待妖靈皇戰死的態度,對待軍方叛亂害死六奴的做派;我不理解的是,妖靈族的祖祠裡為什麼沒有妖靈皇的牌位。
我還有個問題很不理解,短短五十年,只有五十年,妖靈族完全遺忘了上任妖靈皇,沒有人再提起,反倒成了忌諱。幾萬年的努力,抵不過五十年的歲月,是這個世界太殘酷,還是你們妖靈太健忘?”
“我再問你,你是誰?現在,回答!”唐安華面色如常,眼神卻已陰沉,對待唐焱的態度即將發生變化,徹底的變化。
“你看我,熟悉嗎?”
“什麼?”
“我這張臉,熟悉嗎?”唐焱摘下了自己的面具,平靜地直視著唐安華。
“你是……”
唐安華的內心在此刻再次湧出了古怪的熟悉感。
凝視著唐焱的眼睛,聆聽著他的聲音,感受著他的質問。
唐安華心裡的熟悉越來越重。
一種說不出的異樣感覺在全身蔓延,激起絲絲麻痺與冰涼。
“我既然敢跟您談這些話,就做好了承擔各種後果的準備,但我相信唐元帥,相信你不至於忘恩負義,不至於背叛先皇。”
唐焱指了指議事殿的正牆處,也正是唐安華身後的牆上。
那裡掛著個厚重的金色令牌,綻放著熠熠金輝,湧現著浩然大氣,帶給整個殿堂一份肅穆,一份沉重。
那是枚帥印,正中帥字令人生畏,周邊印刻兩行小字——‘妖靈族皇,親令親命’。
這個令牌,有股古老的氣息,是歲月的積澱。
顯然是上任妖靈皇親自頒發。
唐安華能夠把先皇令牌掛在軍情殿正中間,掛在最顯眼的地方,等於掛在了整個東南大營的心臟。
她不懼人言,不懼軍務院。
至少說明她的心裡還保留著那份堅守,還堅守著那份恩情。
至少說明唐安華對元帥的承認來自於妖靈皇,而不是滄親王!
唐焱進來的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它,才有了這番直白的交談。接連的直言詢問,也是在觀察唐安華的品行。
他凝望著唐安華,目光竟然有些熱熱的,溼溼的,心裡泛起了絲絲溫暖。東南大營是他踏進妖靈族的第一步,但正式這開始的第一步,卻看到了一位元帥對妖靈皇的掛念。
他為父皇感到驕傲,他為自己的帶來感到慶幸。至少讓他明白了,妖靈族不像曾經認為的那樣全部忘恩負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