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焱結束了拜會,尋了處安靜的山頂,盤坐冥想,這也是近月來第一次獨處靜處。
在這時候,始終蟄伏的狼牙終於走出了陰影,重新站在了唐焱身邊。
“恭喜,得此機緣,獲益無窮。”唐焱不用睜眼就能確定是誰來了。
“時間武者在很久前就滅絕了,死於天下武者的聯合屠殺,死於那個時代對時間奧義的畏懼。全體時間武者都沒有做無意義地反抗,他們集中到了一起,在天下武者見證下自我毀滅,又在毀滅之前聯合施展時間奧義,把它們的意念封存到了歷史長河中,像是孤魂野鬼,在不同的時代遊走,等待著後世某個年代再次覺醒時間血脈。這些年來,他們其實前前後後遇到過三個,但先民們沒有在他們身上看到希望,而我……不同……”
狼牙感傷著時間武者的過往,感傷著近段時間的經歷,感傷著與先民們獨處的時間。
對於唐焱而言,或許是過了十幾天而已,但跨入那片浩瀚的時間長河,時間便是永恆,他其實過了很久很久,幾乎要遺忘了自己是誰。
狼牙沒有說下去,卻在此刻明顯看了眼唐焱的背影。
唐焱輕言寬慰:“你應該慶幸遇到了他們,他們也該慶幸等到了你。你接受了傳承,他們也不必再漫無目的等待下去。對你而言,是開始,對他們而言,是解脫。”
“還記得落月山脈的那個禁地嗎?幽冥白鴉盤踞,一條古路通往未知歲月。”狼牙最近才明白為什麼自己能參悟時間奧義、能領悟時間秘法,某種程度上而言,正是因為那片山脈的特殊地方,因為那裡的能量無形之中影響著自己。否則,自己空有天賦,空有時間血脈,也無力成長。
是天地塑造了自己,又是落月山脈那個特殊的環境造就了自己的成長。
“當然記得,落月山脈……七星獵人……我在那裡遇到了你。”唐焱臉上露出微笑,當年為了逃難,也是為了避免多個棘手的敵人,在黃金沙漠裡主動結盟了狼牙,一個許諾,換了他的暫時追隨,卻不曾想到兩人會走到現在,有些時候……很多事情不需要理由,很多人不需要理由,卻能堅守很久很久,能無理由的信任。
“將來某一天,如果我們真的回到了祁天大陸,我希望能把那裡轉入地獄。”
“那裡面有什麼?”
“先民們臨死前選擇一個隱秘地帶做下了時間節點,就是落月山脈的那條禁地,它像是盞飄蕩在歷史長河裡燈塔,指引著漂流的他們,不至於迷失。那裡還封存著很多時間的秘寶,也有關於時間武者的歷史。”
“我答應!”唐焱的地獄世界一直給狼牙留著位置。
狼牙像是個幽靈,漸漸地隱入黑暗,消失在山頂。他只是出來打個招呼,證明自己還在,足夠了。
唐焱盤坐冥想,意識沉入地獄世界,甦醒了冥荼分身,找到了靈稚,順便轉移來了木之精魄,簡單介紹果實後道:“待會轉給你,嘗試著煉了它,了結它,不用著急,不要冒進,慢慢來。”
“從櫻花神樹上面摘下來的?”
“上面擁有很強的力量,你現在更傾向於靈體,受到的影響不會太大,你又傳承了通天古樹,這都是你的優勢。”
“我試試。”靈稚沒有拒絕。
唐焱取出把玩了幾下,交給靈稚,笑道:“別急著打開,等我走遠了再開。”
“如果真的能釋放那類力量,你倒是可以用它來錘鍊自己的心境。”
“我也是這麼想的。”唐焱留下句話嗖的離開,消失的遠遠的。
地獄世界遭遇早早陷入沉寂,多數鬼主在這次西海行動裡重傷,迴歸後都開始閉關,月影和金老等消耗巨大,也因為初入聖境就經歷殘酷戰爭,受到了創傷的同時承受了不少的啟發,相繼閉關冥想。
靈稚取出了果實,研究了小會兒,用本命藤條包裹了它,開始感悟聯合。但藤條包住了果實,包不住彭湃的心魔力量。很快,以靈稚所化的通天古樹為中心,心魔力量不僅籠罩了整個生命雨林,也擴展到了更遙遠的地方。
“心魔果實,不要讓我失望。”唐焱深吸口氣,冥荼分身就盤坐在心魔能影響的最邊緣地帶,這裡力量很弱,可以試探性的感受,重新體會心魔侵襲。
心魔力量,勾起心魔,勾起曾經的記憶和曾經埋藏的情感。
唐
焱陷入冥想,何嘗不是沉入了記憶的長河。
由於地處邊緣地帶,心魔力量較為微弱,更多的是勾起記憶,而不是激化負面情緒,能帶來影響,卻不至於帶來侵害,所以唐焱決定把它當成歷練,當成心境的磨礪。
安靜的冥想、默默地感悟,心魔力量幽幽弱弱的侵襲,像是一條條鐵鉤,鉤起了內心深處的記憶,鉤起了曾經那些刻骨銘心的情感。
少年時代!!
艾林達的自爆、艾林達的吶喊,成為生命歷程最初的悲苦,鑽心的痛,永遠的殤;杜洋的堅守,逃亡時期不離不棄的陪伴,促成有生以來第一次的感動,刻骨銘心,永恆永遠;太武礦區的辛勞,許厭和杜洋的相依相伴,嬉鬧裡締結著一生的友誼;拉奧古城的豔遇,荒唐的婚約,卻成了落魄時期最美好的回憶,也換來了一生的愛情;大衍山脈的萬般苦難,是少年的崛起和成熟,是闊步向前的沉重和壓力,種種磨難奠定了少年堅韌的心;黑雲壓境的絕望,雷狼降臨的殘忍,那是黑妞的離去,是遺留的哀傷。
青年時代!!
萬古獸山的垂死掙扎,咆哮與瘋狂下的撕心裂肺,有過太多的荒唐,有過無數的咆哮,怨恨、哀傷、失控、淒涼、衝動,種種情緒萬般滋味,在促成‘安家獸山’的同時,也沉澱了太多的負面情緒。
馳騁燕國的那次香豔放縱,唐焱第一次認識到自己人性的‘惡’,且展露的淋漓盡致。無論後期怎麼掩蓋,都是唐焱生命裡的汙點,無法抹除,是唐焱至今的羞愧,不敢直視。
遊蕩滄瀾古地的心境之難,縱使有妮雅陪伴,也幾經**,幾次迷失,幾度入魔。
星洛古國、黑石古城,血戰群雄的瘋狂,生死錘鍊的絕望,萬古獸山降臨的感動,九龍嶺現世的震撼,種種情緒雜糅,帶來的不是亢奮,而是不可承受的新旅程。
法藍塔,救妻之途。妮雅的迷失,血書的吶喊,是唐焱生命裡最焦急和惶恐的時刻,刻骨銘心,每每觸碰,總是熱血湧動。而後屠殺法藍塔的殘忍和堅決,同樣成為唐焱人性裡另外的一次‘惡’。
九龍嶺,安伯的訴說,老槐樹下的遲暮與感傷,讓他痛哭流涕,為親人的故去,讓他迷茫無主,為命運的殘忍,把他推入了錯綜複雜的殺戮人生。
……………………
太多的太多,唐焱因心魔力量的促發,沉入無盡的回憶長河,清清楚楚的感受了曾經的情感,那麼強烈,那麼真實,彷彿在重走人生,從少年到青年,從無知到成熟,從祁天到遺落,他彷彿在短短一天多里體驗自己數十年來波瀾壯闊的生命歷程,感受無數的情感起伏。
遙想當初,三生夢境曾經讓他幾乎崩潰,讓他體味過曾經的悲苦,最終憑藉自己的力量闖出了那些虛實難辨的幻夢,可是……那僅僅生命歷程裡很小的部分,是簡短的片段,在那之後又經歷了中原、惡人谷、遺落戰界,還發生了更多更殘酷的事情,沉澱更多更尖銳的負面情緒。
直到現在,唐焱才恍然自己竟然經歷了這多,感慨自己經歷的豐富的同時何嘗不在慶幸自己還保留著最初的情感,自己還是個活生生的人,無論世事如何變遷,依舊堅守著最初的本心,依舊有著衝動和熱血,依舊有著愛恨情仇,不曾因殘酷經歷而變得冷血,變得孤傲,變得目中無人。
可是……
正是因為這些豐富的情感,現在卻成了唐焱的一大劫難。
單單是坐在這裡感受,不急不慢的回想,就幾度讓唐焱落淚,幾度悲苦,幾次淒涼絕望,差點墜入記憶亂流裡無法脫身。
足足用了一天時間,才勉強重溫了一生情感。
如果再次面對櫻花少年,心魔力量強勁來襲,他可不會給唐焱一天時間,而是把唐焱一生的情感一股腦的爆發出來,成百上千次的悲苦情緒集中性衝擊,到那時候,唐焱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抗住,這也是櫻花少年真正可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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